《[纵横]鬼谷遁世二三事》凉九

2、答案

　　盖聂的剑，无论是渊虹，还是木剑，从来就没有钝过，只有他不愿出的手，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他登高一呼，五批高手，一共二十六个人，迅速朝他靠拢，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盖聂的气势，盖聂的杀气，盖聂一剑撂倒六个人的威猛，让这些人再不敢冒进。

　　五股势力互相一对眼色，决定一致对外，其中一人道：“阁下何人？何以贸然出手伤人？”

　　盖聂朝山下扫了一眼，有两个人偷偷潜入鬼谷，区区两人，卫庄足以对付。

　　盖聂木剑一横，骈指虚虚划过，不怒而威，“未亡人，盖聂。”

　　五股势力你看我我看你，“剑圣盖聂？盖聂不是早死了吗？难道……”

　　盖聂道：“各位到此来意不言而喻，若要寻在下或者卫庄的晦气，尽管出手，如果不愿出手，立即离开云梦山。”

　　其中一人道：“我们找的是卫庄，卫庄怎么不出面，而由你来？”

　　盖聂道：“我与卫庄本是一体，找他便是找我。”

　　几人哄笑起来，“倒也听说了，鬼谷一派武功神秘，地方神秘，连人都是神神秘秘的，听说这一代的纵横两人，哈哈，是那种关系，两人还生了个儿子，就不知道盖聂与卫庄，哪一个是女人，抑或，不男不女……唔……”

　　这人说的得意，在同伴提醒他“小心”时候，他只觉一股不可抗的力道袭来，天旋地转间，木剑已架上他脖颈，站在他身后的盖聂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仿佛根本就未动。

　　盖聂道：“你看起来知道的不少，我不妨再送你一条信息，我与卫庄都是男人，并且，我们如何不容他人指摘，你，犯了忌讳。”

　　那人尚未反应过来，木剑一逼，凌厉剑气瞬间切开他咽喉，待他身体缓慢倒地，才有一丝血线自颈部缓缓流出。

　　那人的同伴瞬间躁动起来，“剑圣盖聂确实名不虚传，但你别忘了，这早已不是你的时代，陛下有令，再有自称鬼谷门徒者，杀无赦，你，死定了。”

　　盖聂表情丝毫未变，“我做了秦国七年的通缉犯，再做大汉的也无所谓，要出手的，出手吧，你们可以一起上。”

　　盖聂踩着最后一丝夕阳回到鬼谷，吃惊的发现谷内竟然还有声音，刚才溜入鬼谷的两个人正与卫庄对峙。

　　盖聂的浑身浴血让这两个人吃惊，两人本是将卫庄包围的架势，一对眼色，两人不着痕迹的汇聚一处，其中一人道：“卫庄，你是个聪明人，这是不得多得的机会，一旦错过，世上将再无鬼谷。”

　　卫庄两手叠在鲨齿上，以鲨齿撑地，低着头，阴沉沉道：“我说过了，滚。”

　　盖聂询问，“小庄？”

　　卫庄没说什么，“师哥。”

　　不过一声称呼，却是点明了盖聂的身份，那两人满脸吃惊，“剑圣盖聂？传闻不是说……”

　　卫庄收了鲨齿，转身往住处走去，“鬼谷的危机自有鬼谷的人解决，流沙就算要合作，与剑圣盖聂合作岂非比你们这些昔日敌手更为可靠？师哥，交给你了。”

　　盖聂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打量院落，这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这两个人身份虽然不明，但以盖聂的估量也强不到哪里去，能让卫庄手下留人，或许对方真的身份特殊。

　　二人一对眼色，再一看盖聂，道：“大汉不容鬼谷更甚于罗网，强强联合，与罗网合作，将是鬼谷的唯一出路，纵横二位都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们多说，我们会再来，告辞。”

　　谷里彻底清静下来，盖聂来到两人共有的房间门口，发现卫庄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十分平静，没有其他丝毫的情绪在。

　　盖聂道：“罗网的人？”

　　卫庄道：“早在三年前，罗网分裂为左右两翼，右翼而今是刘季爪牙，至于左翼嘛，一直听命于赵高，赵高死后也依旧不愿归降，是当下刘季着重清理的对象，据说左翼现在的实际领导人是掩日，这两人，是掩日的手下。”

　　盖聂沉默。

　　卫庄道：“你杀人了？”

　　盖聂道：“杀了三个，其余的已全部离开云梦山。”

　　卫庄抽动嘴角，勉强算是笑了笑，“你总是这样，你以为我会领情？”

　　盖聂近些年来很少杀人，杀的人中其中一大半是为了卫庄杀的，不管什么原因，卫庄连问都懒得问了。

　　五年之间，两人分分合合，是理想不同，信念不同，所谓的感情被折磨的千疮百孔，连无名都不愿意跟他们多待，兜兜转转了大半辈子，他们又同时回到这里，不得不说，人生可算是相当失败。

　　盖聂道：“想吃些什么？熬些米粥可好？”

　　卫庄“嗯”的一声，翻身朝里，他对吃的一向不算讲究，盖聂也不是真的什么厨艺高手，做出来的东西勉强能入口而已。

　　与此同时，信鸽已一路飞奔到了长安城永乐宫，内官捏着消息一路小跑，差点摔倒，惹来刘邦大大一个白眼，“慌慌张张的干什么，丢人。”

　　内官道：“传信说找到了鬼谷大致所在，还……还说，跟盖聂交了手，咱们损伤了几个人。”

　　他递过纸条，刘邦却不接，他正两手油腻的解决鲜嫩肥美的烤肉呢，“盖聂？不是死了吗？”

　　内官道：“看起来是没死。”

　　也便把情况大约一说，“陛下，陈素请示，是否带兵围剿以彻底剪除祸根？”

　　刘邦撇过来一眼，“带兵？这陈素是脑子进水了吧？用得着兴师动众吗？”

　　内官抹了把汗，“那是，鬼谷纵横啊，纵横合璧，曾经让多少人望而却步？陈素他们，那个，在盖聂手里都未讨的好，故而……”

　　刘邦手指敲了敲桌面，“这陈素就是个猪脑子，朕何时让他们跟纵横死拼了？还剪除祸根，合着兵是我刘家的，不是他陈素的，死几个他不心疼，可朕心疼。”

　　内官瞬间跪下了，没听明白意思，“还请陛下明示。”

　　刘邦道：“朕下谕旨，自称鬼谷者杀，是那盖聂自称鬼谷传人了，还是卫庄说了？”

　　内官一愣，“盖聂说的是……‘未亡人’？”

　　刘邦道：“人家都无意与朕为敌，朕却赶尽杀绝，是吃饱了撑的？”

　　内官道：“那……如何给陈素回信？”

　　刘邦道：“世人都怕鬼谷，是因为那句人所共知的话，张良却给了朕一个不一样的说法，张良说，与其说‘鬼谷怒则诸侯惧，鬼谷安则天下息’，不如说天下乱则鬼谷出，天下安则鬼谷隐，朕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内官道：“可毕竟是隐患啊。”

　　刘邦哼了一声，“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张良跟纵横二人都有交情，他的话不可尽信，但他的观点朕很认同，秦始皇剿灭诸子百家，成功了吗？没有，人心如水，逆之不如顺之，剪除不如招抚，对纵横二人，就算不能招抚，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朕这大汉天下，也容得下他们。”

　　内官更迷糊了，“陛下关于纵横的那道谕旨又是……”

　　刘邦一笑，“鬼谷在诸子百家中人数最少，威望却极高，明面上，朕连鬼谷够敢杀，足以给其他诸子百家形成威慑，实际上，朕又容得他两人性命，这是朕以仁治天下的一块招牌，子房之谋，天下无人能敌。”

　　内官道：“张良不愿效力于陛下，执意离开京城，陛下也容他去了，足见陛下仁慈。”

　　刘邦道：“这你就不懂了，他出京城是带着任务出去的，诸子百家没有被安抚好，他可要提头来见，纵横若是不安分，他与他那个无名小徒儿的脑袋可也不保，这桩交易，朕不亏。”

　　内官道：“那陈素那边……怎么回复？”

　　刘邦不耐烦了，一脚踢了过去，“还不明白吗？让他死盯着，人盯丢了，他就提着脑袋回来请罪吧。”

　　卫庄粥用的不多，看起来没怎么有食欲的样子，随便吃了两口便要回房，被盖聂给拉住了。

　　盖聂试探，“饭后倦怠，小庄，我们找点事做以作消遣？”

　　卫庄道：“没兴趣。”

　　盖聂看着他背影，心中充满了疑问，在他印象中，卫庄从未这样子过。

　　卫庄说话向来一针见血从不给人余地，这次相见话却少了许多。

　　卫庄重成败，讨厌啰嗦，他能容忍罗网那两个人活着简直是奇迹。

　　最重要的是，在他看来卫庄向来是生命力极为旺盛的，此时总感觉他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他有些不敢想，如果他没有去而复返，那二十六个人加上罗网那两个，卫庄要怎么对付。

　　踩着月色，盖聂小心翼翼的回房，平缓的呼吸说明卫庄早已睡熟，他就着月色在卫庄床前看了片刻，卫庄消瘦的厉害，也不知他吃了什么苦，竟至如此。

　　他的手猛然被人握住，随着卫庄眼睛的猛然睁开，卫庄拉着他的力道加大，盖聂猝不及防，直接往卫庄身上摔了过去，若非他及时以手臂撑住床沿，整个身体都该压上卫庄。

　　两人呼吸相对，离得不远，盖聂盯着卫庄的眼睛，十分惊诧。

　　卫庄却睫毛颤了颤，垂落视线，侧头来封他的口。

　　盖聂整个身体压上卫庄，打量他眼中神色，做最后的确认，“小庄？”

　　卫庄道：“别说话。”

　　这已是最大的首肯，依照两人当下僵持的关系，卫庄愿意与他亲近，已经大大出乎他预料了。

　　深秋的夜晚，尤其是这深谷之中，格外的冰冷，盖聂的手指顺着他手臂一路摩挲，去与他十指交握，他握的是卫庄的右手，在他握住的瞬间，感觉的出卫庄有片刻的犹豫，所以，那手上的虚软力道格外令盖聂醒神。

　　盖聂睁大眼睛，指尖一滑去触卫庄腕脉，却被卫庄避开了，盖聂彻底从卫庄胸膛上抬起头，去看卫庄蜷起的右手，又看卫庄的脸，“你的手……”

　　卫庄探舌舔了舔嘴唇，声音显得很无所谓，“不必看了，这只手废了，还以为能多瞒你一刻呢。”

　　盖聂眼中热情彻底消失，探指再去握卫庄腕脉，卫庄没有再躲避，腕脉虚浮无力，完全不像武人的手。

　　卫庄的所有修为，都在这只手上。

　　怪不得，他觉得这次见到卫庄有些怪异，卫庄这次回来基本没有用过右手，也难怪他容忍罗网那两个人与那些探入山中的宵小放肆，盖聂不觉握紧了他的手腕，“小庄，发生了何事？”

　　卫庄道：“不过废了一只手，好歹命还留着，我应该知足了。”

　　盖聂瞬也不瞬的盯着他，“这是你回鬼谷的原因？”

　　卫庄不语。

　　盖聂道：“也是你赶我走的原因？你明知有人尾随要对你不利，你还是赶我走？”

　　卫庄道：“我并没有求你救我，你完全可以走。”

　　盖聂盯着他，“小庄，我若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是……寻死？”

　　卫庄侧过头去，沉默不语，沉默片刻，他身体用力一起，却被盖聂紧紧压制动弹不得，卫庄瞪视，“你若不愿就滚开，收起你那一套假惺惺的问候，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盖聂俯下身朝他压下去，与他视线咫尺相对，“是吗？对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次。”

　　卫庄恶狠狠与他对视，对视片刻，当先闭上眼睛，声音低了些，“你准备捏碎我的手骨吗？松开。”

　　盖聂松了握住卫庄右手手腕的力道，手指一动，依旧与他十指交缠，俯身，声音沙哑低沉，“小庄，你的事，真的不用我管？”

　　卫庄恶狠狠瞪他，“滚开。”

　　盖聂收了视线，很满意的样子，“这就对了，我的小庄，从来都是生龙活虎的，那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可真是看不惯啊。”

　　卫庄简直是引狼入室，完全推不开盖聂的力道，只有声音充足了气势，“盖聂，蹬鼻子上脸是吗？再说多余的话，立即从谷里滚出去。”

　　盖聂直视卫庄眼睛，“旧时代已经过去，新时代已经到来，我们努力过许久，失去了太多，值得庆幸的是我们都还活着，如果你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话，很巧，我也不知道，不如，我们一起探寻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