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南下（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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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重山是叶芒的大学同学，在他的印象中，叶芒很早就跟他提过了这叫做江彬的小弟弟。
用叶芒的原话来说，这是“一头宁愿打掉牙和血吞也绝不轻易低头认输的倔牛”。
那时候，叶芒的母上被外室下毒进了医院抢救，在走廊里与同样等待亲妈消息的江彬遇上了。
虽然后来两人的母亲都被抢救回来了，但是江彬的妈还是个全须全尾的大活人，而叶芒的妈却成了一个半个身子进了棺材的植物人。
这些年来，叶芒总是有意无意跟顾重山提及江彬的事，他从叶芒那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听出了叶芒的悲痛与隐忍，也听出了他对江彬的另眼相待。
所谓的难兄难弟，不过也就如此了吧。
叶芒毕业后进了事务所，一开始还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直到他养精蓄锐了整整三年，随后一朝将那外室给打回了原形，彻底被叶家抛弃。
就连外室生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也成了无人问津的弃子，这几年要不是叶芒暗地里救援一两次，恐怕那对双胞胎在福利院的日子会很难熬。
传真机的声音响起，顾重山叼着烟起身去取叶芒传真过来的户口页复印件。
随后进了系统查找信息，很快他发现了异常，这个潘美丽，用的还是一代身份证，至于这个潘倩倩，虽然用的是二代身份证，但是距离上次办理已经是11年之前了，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这两人的身份证都是无效的了。
作为一个刑讯系统的工作人员，顾重山的职业病犯了。
他把今年新招的毕业生小橘子喊了过来，吐了口烟圈，沉思片刻后才说道：“小橘子，你家好像是城北那片的吧？”
“顾副队，您说的没错！完全正确！”小橘子习惯性地行了个礼，宽松的警服跟着晃了晃。
顾重山敲了敲他的脑门儿：“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动不动行礼，军训早结束了怎么还改不掉呢？”
小橘子害羞地低头笑了笑：“顾副队，您找我什么事啊？”
“去打听打听这两个人的情况，要是住址上没有人，一定要问清楚街坊邻居，最后一次看见她们是什么时候，知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还有，城北的户警有你认识的吗？也去问问，这两人为啥一个没有办理二代身份证，一个过期了却不回来重新办理。这里面，肯定有大文章，你一定要事无巨细地给我查清楚了。”顾重山说着，将复印件给了小橘子。
小橘子接过文件，又下意识地行了个军礼。
顾重山实在是无奈，摇摇头让他走了。
低头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差不多到了T中下晚自习的时候了。
他站在警局三楼的阳台上，看着对面校门口走出来的学生，不自觉地就会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其中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白裤子，留着长发的艺术特长生闯进了他的视线。
这个学生之所以会吸引他的注意力，完全是因为这来来往往的学生里面，就他一个人成天扛着一块巨大的画板，而且他的着装，一年四季不带变化的，永远都是白衣服白裤子白运动鞋，要不是头发是黑的皮肤是黄的，他真怀疑这个学生是个会动的雪人。
今天这位雪人依旧是慢吞吞地在人群后面走着，细碎的长刘海遮挡了视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好像有着天生的磁场，身边总是围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她们围着他，他却无视她们。
每次姑娘们说点什么笑了，他总是抬手捋一下刘海，不知道到底是真冷酷还是装淡定。
出了校门，这位雪人同学闲步当车地走在人行道上，红灯亮了，他却浑不在意，任由两边的司机鸣笛，他自岿然漫步，真是绝了。
顾重山重新点了根烟，吐出一串烟圈，笑了笑：“这小子，这性子，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姑娘才收拾得了他，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刺儿头！”
马路上的雪人仿佛听到了什么，迎着路灯暖黄色的光抬头看了看警局的方向，深邃的眸子，却似乎写满了迷茫与困惑。
顾重山静静地看着，不知不自觉间有些恍惚，其实他是羡慕这个雪人的，能够在坚持自己爱好的同时在T市最好的重点高中里占得一席之地，这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想想他自己，当初为了学画画差点跟家里闹崩，也曾为了所谓的理想离家出走，最后还是败给了经济制裁，老老实实进了警校。
真的，他很羡慕这个雪人。
要是有机会认识他，真想看看他画的画怎么样。
不过，明年就是T中一百五十年校庆了，到时候，这位神秘的雪人应该会有画作展示出来，他就可以大大方方进去一观庐山真面目了。
人行道两边的司机不耐烦地摁了摁喇叭，雪人却依然仰着头，瞪着窗口的顾重山。
直到身边的女生们实在是脸皮挂不住了，拽起他画板的一角试图带着他离开，他才不耐烦地收回了视线。
一个短发妹子喊道：“云川，快点过来，人家司机都暴躁了!你小心明天再有人找校长告你的状。”
雪人捋了把刘海，浑不在意地说道：“告吧。”
清冷的声线，清爽的嗓音，配上他一身冷色调的着装，真是当得起雪人这个称呼。
不过，他的名字居然叫云川吗？嗯，似乎挺配的。
顾重山笑了笑，掐灭了烟头，转身坐下。
最近市里比较太平，没有什么大案子，所以晚上值班的时候，他会找一些国内外的重大案例给自己充电。
点开网页，手机又响了，一看名字，顾重山拿起来道：“行了，别催，我又不是三头六臂，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我一有消息立马回你，哪怕是半夜三更我也把你从床上喊醒行了吧。”
叶芒的声音从话筒里漏了出来，他笑了笑：“你想哪去了，我能不放心你吗？我是想问你，T市的高中怎么样？有没有适合自闭症儿童上的特殊教育学校？还有就是，东城那边，你有熟人吗？”
“怎么了？你要搬家？那也不对啊，你没道理来这里啊。”顾重山拉开抽屉找出一包速溶咖啡，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咖啡条递到嘴边一咬，起身去冲咖啡。
叶芒叹息道：“不是我，是江彬。他外婆家是你那边的。我想让他带着他妈和他弟转去T市生活，这里，太乱八七糟的，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是因为他爸那事？”顾重山之前听叶芒提起过，不解道，“就算是老爸养外室不归家，也不至于要转学吧？”
“他爸耳根子软，开始不断给他使绊子了。加上他妈总自杀，这么下去不是个事，我姐说他妈的病啊，最好是有真正疼她的家属一点点暖化才行，我就想啊，还有什么比骨肉亲情更暖的呢？他爸这种没主见的脑残就不提了，他妈的娘家人，总不至于也是他爸那个德行吧？所以我想，这样的话，一来他妈的抑郁症也许可以得到缓解，等她好点了再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现在不准人提心理医生，一提就自杀，只能这样了；二来呢，他们可以远离这边的是是非非，让江彬安心准备升高三准备高考，我不想他被家里的事一再困扰，况且，要是跟他外婆一家在一起，好歹有人帮着照顾他妈他弟不是？三来呢，有你在那边，他爸就算被外室挑拨想给他使绊子，我也不怕了，你是谁啊，谁敢在你的地盘撒野啊，对吧？总之我就是这么想的，你怎么看？”
顾重山拧开水箱的龙头，滚烫的白开水将咖啡粉冲开，他端着咖啡杯回了办公桌上，沉思片刻，道：“嗯，这个法子倒是可行，要是他外婆家是东城的，那还真是找对人了，我家不就在东城吗？况且东城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十分钟吧。他可以来T高上学，T高是这里最好的高中，在全省也是上数的，去年排名第九吧，已经很可以了。不过，他自己愿意吗？再者，他成绩行吗？”
“这些都不是问题，他成绩也是开了挂的，我敢保证一点问题没有。主要是你，你肯帮忙守着他的安全我就放心了。”叶芒打着哈欠，这几天真的累坏了，想起了什么，又叮嘱道，“不过，你最好先抽空帮我去看看，他外婆一家人靠不靠谱，我听说他妈妈小时候就吃了重男轻女的苦，万一他外婆家不行，还是在我身边靠谱一点。”
顾重山拧了拧眉：“老三啊，你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宿舍老大妈啊，真的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我真的服了你了。不过，你对他这么周到，不会是存了别的念头吧？”
“你可别放屁了。他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我才看不上。我喜欢热辣的热情似火的。你身边要是有这样的，记得介绍给我，哈哈哈。”叶芒笑着挂了电话。
顾重山看着熄灭的屏幕，无语扶额。
转身又看了看窗外，果然，那个云川又背着画板从家里出来了，他正从学校东边向这边走来，细碎且长的刘海被夜风吹着糊了一脸。
他却满不在乎，像是盲目走路的技能早已点满，哪里都不看，只眯着眼哼着曲子，从校门口走过，一路向西而去。
学校西边就是T市最大的河流，直通长江，不用想也知道他干嘛去了，那里的江堤有着一片密集的防护林，最适合写生了，江上轮船来来往往，一点都不寂寞。
顾重山笑了，重新点了根烟，盯着网站上的美国“剪径杀手”案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南下（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