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南下（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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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自己也没想到这件事最终的解决办法，竟然是当着一整个学校的老师出柜，不过，他不在乎。
这个世界应该是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而不应该是一个大一统的不允许异类存在的世界。
他不在乎那些异样的目光，他在乎的只有老李这个拼命护犊子的老师。
他不想老李再为他得罪人了，这份恩情，让他在感动的同时感到沉重。
如果他是一头负重前行的骆驼，那么现在，他的身上已经有了老妈和弟弟这两座驼峰，他们已经足够沉重，他不想再背负更多了。
江彬终于离开了教导处，他深感在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他没想到他只是替老妈维护一下利益，却遭到了老爸如此卑劣的反扑。
他感到可笑，也很可悲。
难道非要亲骨肉对簿公堂吗？他不怕，只是他感到无比的悲凉与寒心。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连骨肉亲情都信不过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感情值得信赖。
也许做一个不婚主义者，才是他这种人最终的归宿。
晚饭他没胃口吃，只站在高二一班的楼上，看着楼下熙来攘往的人群，看着这所他生活了一年多的校园，思绪飞出去老远。
已是深秋，教学楼中间的花坛里一片肃杀，要不是还有几丛秋菊，真让人看不到希望。
那些被风吹散的落叶，那些无助飘零的过去，让他感到无力。
后背被一只小手拍了拍，看着枯树枝出神的他这才回过神来：“乐乐，怎么了？”
顾乐乐显然哭过了，眼睛红红的。
从小到大，他真没见她哭过，她是一个积极乐观活泼善良的好姑娘。
在江彬这十七年的人生里，几乎总离不开她的身影。
他甚至记得她六岁那年因为男生不带她玩捉迷藏而着急得满脸通红的傻样，即便着急，她也倔强地抿着唇，坚决不落泪。
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他爸给坑了呢？
顾乐乐身量小小的，脸也小小的，一双眼睛却明亮清澈，她委屈地看着江彬：“妈都跟我说了，江彬，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待了，不然怎么会自暴自弃用那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呢？”
“我没有。”江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着她死死攥住自己衣角的手，隐约能感受她的不舍。
顾乐乐是个聪慧敏感的姑娘，她的眼泪无声滑落：“江彬，你不用骗我，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你这么心灰意冷过。你肯定是要走了对不对？我能感觉得到。”
江彬拍拍她的肩：“乐乐，别哭，人生路还很长，指不定在哪一站咱们又重逢了。”
顾乐乐忽然再也按耐不住满溢的情绪，她猛然扑在江彬怀里放声大哭：“我不，我偏要哭，我就要哭。我妈说女孩子一定要坚强，女孩子不能哭，哭了只会被人笑话，可是江彬，我舍不得你走，我舍不得！”
江彬被撞向栏杆上，后背猛地一痛，两手悬在半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于理，这是在学校，顾乐乐刚被早恋风波殃及，这时候要是他做出回应，即便他和她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也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于情，这是乐乐啊，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小伙伴啊，这时候他都不回应的话，他还算个男人吗？
他也舍不得乐乐啊。
江彬心里难受极了，他像一条被人从水里揪出来丢在岸上暴晒的鱼，他找不到他的源泉了。
他渴望肆无忌惮的欢笑，渴望没心没肺的哭闹，渴望在这大千世界尽情的撒欢，如同一条挣脱缰绳的小马驹，无拘无束。
可是他不能，他做不到。
吃完晚饭的人陆续回来了，光头老远就看到了被顾乐乐抱着的江彬，急忙赶了过来。
“乐乐，你傻了？这个节骨眼上别再让校长抓住你和江彬的小辫子！快松手。”说着，光头就要来掰顾乐乐的手。
然而看起来娇弱的顾乐乐，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倔强与大力，她紧紧地抱着江彬，泪水断了线地往江彬衣服上泼洒：“我不，我绝不，我妈不让我再跟江彬有牵连，可是我偏不，我顾乐乐今天就是要在这里告诉所有人，我喜欢江彬，我不让江彬走！”
“乐乐你疯了！”光头震惊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顾乐乐越发失态的样子，咬咬牙，决定强行将她抱开。
可是，没等他有所行动，江彬悬在空中的手却忽然落了下来。
他轻轻地抱住了顾乐乐，右手拍打着她的后背：“乐乐，你听我说。一，今天在教导处我没有开玩笑，我江彬，性别男，爱好男，所以，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不能承应你的这份喜欢；二，我知道你现在很乱很慌张，但是乐乐，我没有消失，我只是离开这里，出去透透气，我会在世界另外一个地方，一直惦记着你，因为，你是乐乐，不是吗？”
顾乐乐抬起被泪水糊满的小小脸庞，露出了一个别扭到近乎滑稽的笑脸：“真的吗？你不是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不是男生吗？你不会从此消失，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回来，但是我答应你，我会跟你保持联系，好吗？”江彬说完，松开了手，将顾乐乐稍稍推开一些，站在一个礼貌的距离，“看，这么多人看着，老王回去该骂你了。”
“我才不怕她，都怪她不相信我，都怪她给你穿小鞋，我讨厌她！”顾乐乐还在气头上，嘟着嘴气冲冲的，她转身看着围观的同学，“看什么看？我顾乐乐敢作敢当，你们要是敢污蔑江彬，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们！”
大家齐刷刷地看着她，有敬佩，也有幸灾乐祸，更多的，却是对她这种举动的理解与体谅。
“我们不会的，这可是大彬啊，谁敢污蔑他啊。”光头大声喊道。
顺着光头的这一嗓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不一会人群也就散了。
江彬也回了教室，可是已经不打算再上今天的晚自习了，他收拾起所有的书本，找老李要回了每天例行没收的手机，离开了学校。
沿着路灯，他低头默默走着。
晚秋的风吹打在脸上，冰冰的凉凉的。
这条路人迹罕至，并不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只是，只要他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一定会绕道这里，看看两边葱郁的大树，踢着脚下大小不一的石子，聊做排解。
这是一条通往中央公园的路，他沿着蜿蜒的林间小道走出很远，丝毫没有觉察到跟在身后的一个身影。
临到拐角处时，他却转向了去医院的大路。
身后那个人，也就那么跟着，不疾不徐，极有耐心。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真冲，江彬每次进来都要深吸一口气捂住鼻子才敢推开门。
进门后缓了缓，抱着厚厚一摞书的他手有点酸了，将书放在了门边的导诊台上，侧身的瞬间，才看到了大门玻璃另一端的那个鬼祟的身影。
立马掏出手机给叶芒打了个电话。
叶芒不到二十分钟就赶了过来，两人随后商量了一番，决定装作不知情，让那人继续跟踪，只是同时，叶芒已经找护士长要了一套白大褂。
护士长之前受过叶芒的法律援助，自然是极尽全力地帮忙。
所以，当叶芒离开时，穿着的已经不是进来时的西装了。
就这么，叶芒得以金蝉脱壳进行反跟踪。
江彬在了解了老妈的身体近况之后，找那位护工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一出医院，那人便压低了帽檐，紧跟在江彬身后，与此同时，叶芒也已经换掉了白大褂，找医院门口摆摊的老大爷换了一件军大衣披在了身上，不近不远地跟着。
“你照常回家，等我消息。”在江彬进小区之前，叶芒发了条短信。
江彬掏出手机看了看，并没有回复，只是神色如常回了小区。
打开家门的瞬间，家里的金毛就扑了上来。
险些把江彬扑倒在地。
江彬没有心情理它，只是敷衍地搓了一下金毛的脑袋，关上门后总觉得脊梁骨上一阵阵的寒意。
陪江灿画了会简笔画后，江彬终于收到了叶芒的消息：“不出所料，你爸安排的，至于这个主意是谁出的，据我猜测，应该是那个潘倩倩，毕竟你爸虽然渣，但并不是一个有心要把儿子逼到绝路的人，那就只可能是潘倩倩吹的枕边风。”
江彬修长的手指快速触摸着屏幕：“有确实的证据了没有？我可不想一直陷于被动，你帮我查一查那个潘倩倩跟潘美丽还有那个小姑娘的关系，一旦搞清楚，咱们立马反攻！”
叶芒其实已经忙到没有时间再分|身他顾了，只是，这种时候，除了他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帮助江彬的人了。
总不能指望光头他们吧，他们自己还是学生呢，拥有的那点社会资源和人脉还都全得仰仗各自的父母。
叶芒坐在事务所对面的咖啡厅里，终于不得不亮出了杀手锏。
“喂，重山啊，你小子在刑警队干得怎么样啊？啊？什么，升了？副队？挺好，你帮我查几个人——对，我这他们的户口信息显示的就是你那边嘛，不然找你干嘛呢？对，我待会把具体的户口页发给你，你务必给我搞清楚她们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南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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