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同欢》月下南山

31、卷一. 长恨歌三十一

　　楚子复看着地上的姜茂行痛苦不堪，那张淡漠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天眼的反噬之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楚子复上前蹲在姜茂行身边，却并无动作，而此时的姜茂行却是紧紧握着手掌，指甲陷进肉里，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殷红的血滴入尘埃里，刺痛了楚子复的双眸。
　　良久才道
　　“很痛吗？”
　　这三个字说的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唯有那不易察觉的微颤的肩膀在诉说着楚子复的隐忍。
　　豆大的汗珠从姜茂行的两鬓处渗出打入地面。
　　终于，疼痛消失了，本就身受重伤的姜茂行此刻却是犹如提线木偶，被楚子复抱起，缓缓走向树下的竹椅边，将姜茂行放了上去，将手放在姜茂行手中，将灵力缓缓注入到姜茂行体内，而姜茂行本苍白的面容也有了些许气色。
　　陌无衣此刻也是不知该走该留，而风玉郎早已坐在树下石桌旁喝着酒，完全不顾这边的热闹。
　　“楚将军？”
　　楚子复看着天眼内那一幕幕画面，百转千回，自己当年所见与慕容白所见根本不是一回事，可事到如今，二十万英魂，岂是一句误会便能了的？
　　正在楚子复遐想之际，听到了轻尘的唤声，楚子复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脸，询问的看着轻尘。
　　轻尘将来意说明，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却不想楚子复听完二话没说直接将天眼递给了轻尘。
　　轻尘此刻接过楚子复手里的天眼却突然手足无措，找了百年，终于可以找到了。
　　只见轻尘刺破自己手指，将一滴血滴入天眼中，良久却只见天眼中白茫茫一片，似是世间万物被蒙上了一层白纱，只听见声音，却见不到画面。

　　“我饿了”

　　“兄台若是饿了，在下这里还有一个馒头。可一并给了兄台，只是在下这里并无茶水，只得委屈兄台了”
　　“你是不是傻啊”

　　这是与君吾第一次相遇，君吾抢了自己馒头，只道了句我饿了，然后自己便把剩下的那个馒头一并给了君吾。
　　百年了，再次听到君吾的声音，轻尘不由鼻头发酸，可却不见画面，至今自己也未知君吾是何容貌，自己又该前往何处去寻他？
　　“你以前是瞎子？”
　　楚子复的突然问话拉回了轻尘的思绪。
　　“在下自幼双目失明，更经受不住强光的直射”
　　“天眼只能通过你的眼睛看到当时的情况，所以你只能听到声音，却见不到画面”
　　轻尘似是明了，呢喃道
　　“难道是天意”
　　忽然轻尘抚上胸口，噬心之痛蔓延到全身……
　　“君吾，你可曾看到我的竹竿？”
　　自己常年双眼不能视物，便依靠一只竹竿来探路。
　　“哦，刚才做饭，柴和不够，把你那破竹竿当柴烧了”
　　君吾说的云淡风轻。
　　轻尘听完愣了愣，随后微笑道，
　　“无妨，我再找一根便是”
　　第二日，君吾便扔给自己一根竹竿，说是赔给自己的。
　　后来自己才发现，看似竹竿，实则内有乾坤，原来是一把竹剑。
　　后来的百年，如若你哪天在古道上碰到一背着绝世神剑和一把竹剑的青衫小道，那恐是南岭罗浮宫轻尘是也了。
　　轻尘忍着剧痛提气向孤云峰下跃去。
　　留下陌无衣，玉郎和姜茂行楚子复四人。

　　陌无衣和玉郎在孤云峰吃过晚饭，孤云峰是长留山三大高峰之一，此时的陌无衣和玉郎坐在屋顶，满天繁星似是伸手就能摸得着。
　　“明日出发吧”
　　陌无衣突然道。
　　“好”
　　“只是……”
　　陌无衣拿出玉佩，轻喃道
　　“这是我十岁那年送给师兄的，后来他离开逍遥山，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这块玉佩”
　　风玉郎在一旁认真听着陌无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玉郎，我想去看看月吟君，那天杀他的人……”
　　陌无衣说到这便不再往下去了。
　　两人来到栖梧院，古木生已经醒来，看来身体内的毒素已经控制住了。
　　只见古木生躺在床上，其师父苏海平，师伯南宫蔺坐在床边，细心的询问着古木生的身体状况，古木生两眼呆滞，似是未听见，良久才缓缓抬起眼睛，看向苏海平，眸中不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敬重，而是满满的怀疑与疑惑，苏海平见此，连忙伸手给古木生把脉。
　　“木生可觉得身体有何不妥，为师已经派人去请了轻尘公子前来”
　　古木生却不答话，良久将目光转向南宫蔺，道
　　“师伯”
　　南宫蔺见古木生开口说了话，立刻喜极而泣。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
　　或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古木生此时给人感觉跟平常有所不同。
　　“师伯可知我昏睡的时候，梦见了什么？”
　　古木生似是嘲讽，南宫蔺和苏海平却是满心疑惑，木生这是怎么了？
　　“梦到了我父亲和母亲，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很幸福，可有一天，有一帮自谕是正道人士的众人生生将他们拆散，最后他们双双赴死”
　　古木生盯着南宫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而南宫蔺和苏海平二人却是犹如晴天霹雳，南宫蔺腾的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道
　　“你是孤儿，是你师父亲手抱回来的，这还能有假”
　　古木生听完却是笑了，道
　　“师伯这是作甚，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南宫蔺此时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说了句不要让古木生多想便匆匆离去了，出门时看到站在门外的陌无衣和玉郎，因为步伐太急，并未跟二人打招呼。
　　陌无衣和玉郎来到栖梧院，见几人正在说话，并未打扰，便站在门外等候，房内的话二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房内苏海平给古木生掖了掖被子，关切道
　　“许是病中多思，木生不要多想，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你是谁？”
　　不仅苏海平，连门外的陌无衣和玉郎二人也不由被这句话惊了惊，古木生莫不是真的疯了。
　　苏海平收回可了手，仍是关切道
　　“木生好好休息，轻尘公子许是被要事耽误了，我去看看，请他过来再为你瞧瞧”
　　说着不顾古木生反应便起身离去，出门见到陌无衣和玉郎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陌无衣和玉郎进了房间，陌无衣上前对古木生拱了拱手。
　　“月吟君身体可还好？”
　　“多谢青阳君挂怀”
　　“月吟君可还记得当日打伤你的人是何人？”
　　古木生似是也是很疑惑，只道
　　“当日天黑，并未看清对方容貌，对方灵力绝不在我之下”
　　陌无衣双眉微蹙，看来是没什么线索了。
　　接着道
　　“听闻那日木槿为救你被那……那人打伤”
　　陌无衣问到这，古木生看起来疑惑似是更甚。
　　“那日……那日，若不是木槿小姑娘和赶来的轻尘公子，我恐怕……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
　　从栖梧院出来，陌无衣深吸一口气，事情一件接一件，更是毫无头绪，明日就得出发前往极北寒洲。眼前这件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晚间，花木槿回到小院，看到轻尘昏倒在房间之内，木槿连忙上前急切道
　　“师父？”
　　木槿拼尽全力将轻尘拖到床上，细细照料，候在床边。

　　“喂，傻子，小爷在这儿呢”
　　眼敷白绫的轻尘拄着竹剑向声音方向走去。
　　“身上银两不多了，今日只有馒头，君吾可否将就？”
　　“说你傻你还真傻”
　　君吾说着拉过轻尘的手，看似急匆匆，走得却是又慢又稳。
　　“走，小爷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轻尘自幼双目失明，但与平常失明不同，他眼中的世界时白茫茫一片，更受不了强光，所以需得用白绫敷眼。
　　轻尘只觉得身边人越来越多，似是被君吾带到了闹市。
　　“客官，里边请儿”
　　“这可是个好地方，傻子你肯定没来过哈哈”
　　只感觉君吾笑得浑身似是在颤抖。
　　轻尘顺从的被拉进了一家店面。
　　“哎约，这是哪里来的俏公子啊”
　　只听见一妇人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尘被迎面扑来的香气呛了鼻子，喷嚏不断。
　　“哈哈，老板娘，先上些好酒好菜”
　　轻尘虽是罗浮宫弟子，可罗浮宫不同别的道家中人，并未禁止不能食肉喝酒。可轻尘口味一向淡的很。
　　君吾似也只是要了些清淡的小菜。
　　“傻子，你看不见面前的菜，怎么夹到自己喜欢的菜？”
　　君吾似是嬉闹之心顿起，瞧着眼敷白绫的轻尘，而轻尘也只是淡淡一笑，拿起筷子伸向眼前一道菜，而君吾连忙将那道菜与别的菜换了位置，却不成向轻尘淡淡一笑，似是看得见君吾的一举一动，准确无误的夹到了那道菜。
　　君吾一愣，笑道
　　“哈哈哈哈我忘了你是狗鼻子哈哈”
　　酒足饭饱，君吾撑着脑袋看着一本正经坐着的轻尘，忽然嘴角上扬，冲外面喊到
　　“进来吧”
　　轻尘只觉得更多的香气向自己扑来，怎么赶都赶不走，君吾在一旁笑的乐开了花。
　　先前还一本正经雷打不动的轻尘此刻却是手忙脚乱，衣服也不知被谁拽的乱七八糟。
　　“哈哈哈哈”
　　而君吾似是笑的更欢了。
　　“君……君吾，救我”
　　“这么多姑娘，傻子你有福了”
　　“君吾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吃馒头了”
　　“哦？难不成以前你都是故意给我吃馒头的？”
　　“不……不不”
　　轻尘在一群女人堆里连忙摆手，
　　“我……以后我努力多医治些病人，多挣点钱……给……给你买好吃的”
　　“哈哈哈哈，好，一言为定”
　　轻尘缓缓睁开眼，看着一脸担忧的木槿，君吾的笑声似是还回荡在自己耳边。

作者有话说

　　下一卷是回忆，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