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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好,有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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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纾抿唇,“前男友。”
陆璟沉垂眼,拿调羹敲敲碗壁,“对你贼心不死啊这是。”
“你少来”,梁纾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他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陆璟沉惊讶,挑了挑眉。
“我俩大一交往的,大二那年我辍学,恋情也崩了。”
陆璟沉适时给出评语,“见死不救,有辱斯文。”
梁纾乐了,反问他:“事关男人尊严,换你你不分?”
陆璟沉捏着调羹,不置可否。
梁纾的话,是事实。
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把头顶空出来,让女人在上面植树造林。
可对象换成梁纾,陆璟沉有些不确定了。
也不是说她多特殊,世界上所有原则都得为她让步。
特殊行业的女人,天生就是拿来玩的。
妈的!她偏偏有苦衷。
陆璟沉烦躁地抓了抓脖子。
梁纾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干这行之前,心平气和地跟他聊过,明知谈不拢,还是心存幻想。那时候挺天真,总希望他会为我妥协。”
她语气淡,全无一丝一毫的抱怨。
陆璟沉愈加燥急,发狠了似的,五指成爪,往脖颈上挠。
“欸”,梁纾握住他手,眼睛盯着他脖子上一片红,“你不会药物过敏吧?”
“过敏个屁,老子身体倍棒!”
他低头,闻了下病号服,有轻微的汗味。
梁纾了然,“昨晚没洗澡?”
“抹着药呢。”
梁纾追问:“也没擦身?”
陆璟沉没好气,“没人给擦。”
隔壁床病友结束一局游戏,“哟哦”了声,“撒娇上了还。”
梁纾一言难尽,“去洗洗吧,洗完正好换药。”
陆璟沉背上有伤,费劲巴拉地脱掉上衣,拿着洗漱盆朝外走。
梁纾瞥了眼被他丢弃在床尾的病号服,叹了口气。
病号服很旧,能看出来洗了很多次,袖口下摆都起了毛边儿。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把边边角角戳平,戳成一个小圆球。
小圆球窝在床上,像平整的水泥地突然冒起一朵蘑菇,碍眼得很。
梁纾没能忍住,拎起蘑菇去往洗衣房。
洗衣房里设备齐全,梁纾找出洗衣盆,放了些水,把衣服浸湿。
刚打上洗衣液,陆璟沉就进来了。
他把脏衣物往肩上一甩,“哟,你要给我洗衣服?”
梁纾搓洗袖口,“医院洗衣服就像食堂煮大锅菜,菜有多难吃,衣服就有多不干净。”
陆璟沉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突然一声感叹,“比何玉兰女士还能干。”
梁纾手一顿,“谁?”
“家里老太太。”
梁纾弯了弯唇,没接话。
陆璟沉自己洗内裤,不自觉侧首看她。
她侧脸娴静,天光从窗户洒进来,给她上了层浅浅的柔光。
这么年轻一姑娘,样样全能,估计也吃了不少苦。
陆璟沉想着,随口说:“早知道会遇上你,哥当初就不挥霍了,省点钱留着资助你。”
梁纾笑,“你以前很有钱么?”
“家里办企业的,出来混的,无论年龄大小,都得尊称一声陆少。”
梁纾过了一遍水,“那后来呢?”
“后来”,陆璟沉揉搓着内裤,话语里尽是无所谓,“败了呗。”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堆金叠玉,前呼后拥。
转眼间大厦倾圮,琼楼倒塌,也不过一瞬的事。
话题渐入沉重,两人一时无话。
梁纾将衣服拧干,端着盆去晾衣服。
地上湿滑,她一个转身动作过猛,人不受控地朝前滑去。
陆璟沉眼疾手快,大掌一捞,将人拉住。
已经预备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梁纾,又不受控地往侧面倾倒。
鼻尖重重一磕,疼得她眼泪齐飞。
“啊——疼!”
陆璟沉垂眼看她,哼笑,“老子腹肌硬吧?”
梁纾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趴在了陆璟沉身上。
两人距离不过寸许,呼吸有些交缠。
陆璟沉才洗完澡不久,赤.裸着上身,梁纾的呼吸温热拂过,一下一下的,从皮肤痒到了心底。
“差不多得了”,他咽了咽喉咙,把人扶起来,“别吃我豆腐。”
“这不叫豆腐,顶多算铁板”,梁纾尴尬起身,借着玩笑缓和气氛。
她攥紧盆沿儿,低着头匆匆走了。
陆璟沉眯缝了眼,看她背影徐徐离去,烟瘾突然上涌。
——
每逢夜晚,云尚会所便活了过来。
声色,烟酒,情.欲,借着夜色缓缓发酵,开出妖冶迷艳的罂栗。
自从跟芬姐争执,梁纾空了几天没去。
没客人,没邀约,不用想也知道是芬姐的下马威。
今晚好容易接到了陪酒的单子,梁纾不打算拒绝。
点单的客人是何总,曾带陆璟沉前来开启隐藏关卡。
这位何总明显广结善缘,今晚又带了新朋友。
新朋友是暴发户,最爱面子工程,一晚上滔滔不绝讲创业史。
吹牛逼大会结束,已是十一点。
梁纾带了一身酒气,刚走出会所,包里手机发出轻响。
现在的人微信用得多,Q.Q早就成了鸡肋。
乍一看那只胖企鹅闪烁,梁纾还有些恍惚。
秦章发过来的信息:
【小纾,这是我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你加一下吧,有空请你吃饭。】
梁纾目光落向那串数字,说不出什么感觉。
两人相识于高中,大一时秦章表白,就这么在一起了。
后来梁母病重,梁纾辍学,得知她的打算,秦章说什么也接受不了,于是和平分手。
现在他想做回朋友,好像也合适?
梁纾想着,主动发了好友申请。
那边很快通过,打了个电话过来。
秦章的嗓音温和,“在做什么?”
梁纾回头看了眼流光溢彩的建筑,下意识隐瞒,“没什么。”
“我刚交班,还没睡的话,一起吃个夜宵?”
梁纾咬唇,有些犹豫。
秦章语气又放缓几分,“就当陪我吃,忙到现在,晚饭都没吃几口。”
梁纾心软,“好吧。”
约好去喝夜粥,梁纾挂断电话,往约定地点赶。
十分钟后到达,秦章已等在那儿,朝她招手。
他没看菜单,娴熟地报出菜单,“两碗生鱼粥,再要一碟花生米,一碟萝卜干。”
说完,征询地看向梁纾,“我记得你爱吃生鱼粥,可以吗?”
梁纾喝着茶,“你决定就好。”
“记得以前下了夜修,咱们来这吃宵夜,你就爱老三样。”
“穷学生嘛,没得选。”
秦章配合地笑了笑,他长相温润,性格也好,相处起来像三月和风。
这时候,菜上桌了。
生鱼粥煨在砂锅里,咕噜咕噜还在滚。
秦章深吸了口气,“有段时间没吃了,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他给梁纾盛了碗,问:“你……还在……”
似乎难以启齿,他不再往下说。
梁纾爽快承认,“对。”
“有句话,说了你别生气。”
梁纾歪头,示意他说。
“趁现在没人发现,赶紧脱身,万一被查出来,你这属于卖……”
他略过难听的字眼,继续说:“要坐牢的。”
“要真到了哪一步,也是我自找的。”
梁纾拍了拍桌,故作不满,“老同学重逢呢,聊点开心的。”
两人相视一笑,转了话题。
一顿饭,宾主尽欢。
付完帐,秦章送她回医院,自己驱车离开。
还没进大门,路边突然窜出个黑影。
梁纾吓了一跳,借着路灯看清来人,心脏才落回原处。
“你怎么在这?”
陆璟沉双手插兜,嘴里咬着烟,“等你。”
梁纾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偷偷从病房跑出来了?”
“我晚饭没吃,不出来找点吃的,等着饿死啊?”
像吃了枪药,一开口火辣辣的。
梁纾想起来,她答应要给陆璟沉做饭的,结果一忙,给忘了。
她吃饱喝足,连手脚都被热粥熏得暖烘烘。
对比他,孤灯,冷月,残影,还饿着肚子,真的可怜。
愧疚在梁纾心里盘旋,迫使她开口时,语气都虚浮,“对不起,我……”
陆璟沉打断她,“刚刚送你回来的是你前男友?”
他想起两人在车里又说又笑,火气直往上冒。
“他刚下班,找我叙叙旧……”
话说了一半,梁纾顿住,感觉要糟。
果然,陆璟沉嗤笑了声,“老情人有约,怪不得呢。”
梁纾自认理亏,“对不起,我真的忙忘了。”
她六点才接到芬姐的电话,急匆匆赶去会所,根本没时间考虑别的。
但……
“医院,有食堂”,她尝试替自己辩护。
这话像火上浇油,陆璟沉一点就炸,“做不到就别答应,梁小姐,你他妈知不知道什么叫言而有信?没时间做饭,倒有空私会?”
梁纾脸色冷了下去,“对不起你我认,但人秦章是无辜的,你说话能别这么难听么。”
“这就受不住了”,陆璟沉冷笑,“老子当初就不该自作多情,凭你什么热水热油,眨下眼算老子输!”
他声音高,惊动了保安亭值夜的大爷。
大爷把窗户一推,脑袋伸出来,“吵什么吵,医院是吵架的地儿吗?要吵回家吵!”
争吵来得突然,中断得也突兀。
沉默在两人之间堆叠,气氛像被寒风冻住。
梁纾先受不了,拔腿就走。
夜色里,女人步履急切,背影纤弱。
陆璟沉看着她消失在医院大楼,突然抬手,狠狠抓了把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