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不想谈恋爱》道不拾遗

10、第 10 章

　　修真界分族而治，就算是在下界见到了好苗子，也多是收为收为门生，只有实力达到了一定地步，才有可能被记入宗谱。

　　千百年来，只有至虚门这一个例外。它不是一个家族，反而像人间江湖上的门派一样。相传至虚门是由一位没有宗族的强大修者所建，其名取自门内所收的弟子皆是从下界挑选而来，严禁以血统进行传承。
　　典正司一向只允许修为到达一定地步的小辈进入，每隔五年进一届，修为比同辈迟几年到标准的，多是中途加入最近的一届。

　　近几百年来，各家攀比之风逐渐盛行，常常是眼见典正司开放之日将近，家中子辈中有修为不到的，也要灌几幅药催熟，生怕这不争气的孩子不能跟其他人同时进学，惹人耻笑不说，还给家族蒙羞。

　　至虚门却堪称这其中一股“清流”。
　　虽然创建此门的修者初衷是给下界那些无根浮萍一样的修者提供一个庇护之所，不在各家族的倾轧之下成为炮灰白白牺牲。然而数千年过去了，没有血缘的羁绊，门派中的内斗也日趋白热化，门中弟子能在适龄时达到典正司所要求修为的寥寥无几，大多是跟着下一届入司，在一众少年内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谢弈悄声道:“据我所知，与我们同龄的大族子弟都已进入典正司，这两个生面孔，估计是致虚门的弟子。”
　　这两人看上去与谢弈他们一般年纪，都是少年的模样，远不是这一届里他们那几位大龄同门可比。

　　卫都梁看了两眼，赞叹道:“好风采！虽然晚了一点，但这两位能在那地方杀出重围，不容易啊。”

　　这四人到的太早，年龄也相仿，坐了没一会就聊了起来。
　　这时谢卫二人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看上去温文尔雅的那位名叫顾召南，另一位看着神采飞扬，外向跳脱的叫陆展扬。

　　陆展扬本就出身人间，见识不少；卫都梁虽出身与修真界，却总对下界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聊了没一会，这两人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一副相见恨晚的激动架势，一时间倒把另外两个晾在一旁。

　　好像怕谢弈因此而对陆展扬有什么不好的印象，顾召南对谢弈解释道:“还望谢兄别见怪，展扬一直都是这种吵吵闹闹的性子，今日又见了卫兄，难得投契，所以更……”
　　谢弈笑着摇头:“见怪什么，卫都梁也一样。好不容易有个志趣相投的人，估计以后这场面是少不了了。”

　　他本以为顾召南和陆展扬只是同门，一听顾召南这么说，大致就猜测这两人很可能跟自己和卫都梁一样，从还在人界的时候就互相认识。
　　不然依着至虚门里相互倾轧的现状，两人怎会亲密到如此地步。

　　那边两个你来我往，性致颇高，陆展扬却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回头问顾召南:“你是不是又在给谢兄说我一向吵闹，请他多担待些，别见怪”
　　虽然是个问句，但听他话里没有几分疑问，反倒更多掺了点亲昵的抱怨，谢弈就知道顾召南不是第一次给别人这么解释，心下对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这边见顾召南笑而不答，陆展扬不由有点委屈:“行吧我声音小一点……”
　　卫都梁刚刚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再一看发现陆展扬转了头，立马把他拉回来:“别走别走，再说说，你刚才说的草编蚂蚱怎么搞我这么轻的力气草会断吗”
　　说着，他在陆展扬肩上轻轻捏了一把。

　　谢弈一下不注意，没想到卫都梁直接上手试劲，还来不及阻止，陆展扬已是憋的面色通红，死忍着没叫出声来。

　　卫都梁今天也是高兴的上了头，忘了自己力气自小就大的不寻常，看陆展扬脸色不对，吓得立马放手。
　　陆展扬呲牙咧嘴地揉肩膀:“我说卫兄，你这手劲别说做草蚂蚱了，木蚂蚱估计都受的更呛。”
　　卫都梁一叠声对不住，等陆展扬缓过劲来，又开始凑在一起小声聊。

　　殿内人逐渐多了起来，顾召南不好四处乱瞄，却见一位面带傲气的少年朝自己这边扫了一眼。看他服饰不像别人以素色为主，反倒隐隐可见衣上暗纹流转，就连身前矮桌都比其他人的看着更加润泽。

　　虽然顾召南自到修真界以来，一直没怎么出过至虚门范围，但大致也知道些修真界的所谓传统，例如不像凡人那样追求衣饰用具的精美，多像谢弈卫都梁这样整洁得体即可。

　　乍然见到一位讲究的，他不由得有些疑惑:“谢兄，这位是？”
　　谢弈压低声音:“这是秦家的独生小公子，名唤秦昭，家里宠的多些。”

　　顾召南登时闻弦知意- -既是宠的多，自然吃穿用度讲究，再进一步，可能脾气还有点矜傲。
　　似是看出了顾召南有些拘谨，谢弈接着向他悄声介绍殿内各家子弟。顾召南心下明白，听的认真，也暗暗记住不少。

　　旁边两个聊的乐此不疲，完全没管殿内又进了多少人，倒是不少人都像他们一样，忙着互相寒暄，衬得他们也不很突兀。

　　那位矜傲的秦小公子正坐在他俩近旁，进殿时看见顾召南和陆展扬两幅生面孔，就知道是至虚门下弟子。
　　听他俩兴致勃勃地聊下界各色风物，秦小公子已是面色不虞；又听到陆展扬向卫都梁数着各色人间美食，他看上去面色更难看了，仿佛处在爆发边缘。

　　就在这时，陆展扬嘻嘻哈哈道:“噢还我最喜欢的一道红烧茄子，做的好了入口即化，那叫一个好……”

　　只听“啪——”的一声，一把折扇被狠狠地摔到了桌上，秦小公子猛地爆发:“整日里道心不定，只顾回想你们那人间好风味，也难怪拼死拼活修为都上不去!”

　　他说的很大声，一时间殿内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

　　这话太敏感，一听就知道是针对谁，陆展扬还愣着没反应过来，卫都梁就沉下脸“嚯- -”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秦小公子端坐在他那低调奢华的矮桌前，完全没有一点站起来的意思，只撩了撩眼皮:“我说什么？你是耳朵不好听不见吗？”
　　这两句下来，饶是好脾气如谢弈都被他挑上了几分火气，被波及的四个人也都站了起来。

　　谢弈拦住想要发火的卫都梁，面上勉强维持着笑问他:“秦公子无缘无故扔这几句话，也要有个原因吧？”
　　其余人见气氛不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几位你来我往。

　　见谢弈也站出来说话，这秦小公子终于纡尊降贵地抬头:“原因？呵，说这种身上不知道流的什么乱七八糟血的人要什么原因？”
　　言下之意分明是嘲讽顾召南和陆展扬出身下界血统不纯，不似大多数人出身于修真世家。其实修真界不少人也有这想法，只是从没人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谢弈再笑不下去，脸色沉了下来，被他拦住的卫都梁已经攥紧了拳。两位当事人刚才同样被谢弈拦住，知道这是好意，见这样子，也不想谢卫二人被牵连过深。

　　殿中气氛凝重，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自殿门口传入:“我上次说要看血统，还是给家里挑镇宅兽的时候。”
　　说话的人进了门，正是迟迟未出现的周祁。

　　镇宅兽是修真界里常用来看家护院的灵兽，其地位和作用就跟人界的看门狗没什么两样。是以周祁这句话一出，方才还稳坐泰山的秦小公子瞬间窜了起来:“你——!”

　　周祁朝谢弈点头示意，之后才斜睨了秦小公子一眼:“有时间在这儿你来你去，还不如省点去多练练你那半吊子剑法。”
　　说完周祁也不看他，自顾自在第一排正中坐下。

　　秦小公子最初被周祁那好像能剐下一层冰的眼神镇住，再想回狠话的时候发现已经失了时机，重新搭话只能是自己现眼，不得不憋屈地坐下，手中的那把扇子却是倒了霉，极其稀有的硬木被他捏的嘎吱作响。

　　又等了好一会儿，司长才急匆匆赶来，倒是一反往常长篇大论的样子，只说了几句就放人回房。

　　周祁来的最晚，走的却最快。那位秦小公子好像就这么跟周祁杠上了，也气冲冲跑回去，打算刻苦练剑。

　　谢弈四人倒也不急，只在最后慢吞吞地走，不时给两位新来的介绍典正司各处楼宇景致。

　　典正司占地面积极广，光是正殿到他们的住处有好一段距离，远远望去却还是能看见住处那株巨大的花树。
　　或者用更贴切的说法，所有入典正司学习之人的住所，正是环绕这花树而建。

　　人间常用“合抱之木”形容树木的巨大，但这株花树的体型早已远超合抱之数，只是绕树走一圈都要花上不少时间。
　　这边卫都梁正兴致勃勃地给两位新人讲述关于这树的来历:“要认真说起来，这树的历史可比较典正司长多了，据说当年之所以选址在这里，树起了不小作用。你们应该也见过了，树周围还有一环泉水，我觉得这树都没什么，最奇的是这水!”

　　陆展扬十分感兴趣:“水怎么啦还能比树更奇”
　　卫都梁神秘一笑:“一般的泉水要么都是凉的，要么就跟温泉一样，都是热的。咱们门口这眼泉呀，一般是热的，一半却是凉的。”

　　“这么神？”
　　“那当然!如果住在热的那一边，沐浴都可以直接从门口舀水。只是可惜啊，为了照顾姑娘们，我们都得住冷水这一边。不过我找到了好方法，要不要听”

　　谢弈看不惯他这副装模作样的德行，拆台拆的尤为爽快:“不就是选了个离那边近的房子吗，有什么好炫耀的。”
　　“好吧。”卫都梁认输，“不过有件事你们俩绝对不知道!我们有个有个说法——”
　　他偷偷摸摸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这才低声开口：“如果把自己意中人的名字挂在泉中央那棵大树上，意中人就会注意到自己，进而成就一段良缘!嘿嘿，如果你们谁有了心上人，晚上偷溜去试试，说不定就成了!我可以给你们望风啊!”

　　陆展扬摆弄着方才随手捡起的花枝，一脸兴致缺缺:“我没有心上人。”
　　卫都梁恨铁不成钢:“这种东西当然是先听听，记在心里，心上人总会有的!到时候呀，如果人家不理你，你绝对哭着求着要来挂纸条!”

　　谢弈跟顾召南看着这俩人就“会不会有心上人”、“有了之后要不要给树上挂纸条”的问题争辩了一路，最终不得不出来当和事佬——任由这俩发挥，估计他们能辩到地老天荒。
　　哪怕这样，卫都梁和陆展扬仍旧互不服气。

　　顾召南拽起花枝另一端，把他牵走，陆展扬还在回头约着明日再战。
　　卫都梁朝他做了个鬼脸：“战就战！”

　　“你都多大了，还向往小姑娘那套。”眼见只剩自己跟卫都梁了，谢弈取笑道。
　　卫都梁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两位姑娘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居然还是私房话——

　　“你听说了没，昨天卫兰泽去谢家呆了一天!”
　　“卫兰泽还真是锲而不舍。要我说，明知道谢弈不喜欢，她还要上赶着找，这不是故意讨人嫌嘛!”
　　“就是啊。要我说，就算谢弈条件不错，人长得好，修为也好，那卫兰泽也不能这么来啊!你说，她有没有偷偷在树上挂谢弈的名字？”
　　“我看有。而且估计过不久，你也要挂了。说声条件不错都能列个条条框框，对他也不错呀!”
　　“哪有!你胡说!”

　　两人打闹着跑远，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话已经被正主听了个全套。
　　谢弈与卫都梁对视一眼，唯有相对无言，无声苦笑。

　　过了没一会儿，卫都梁恹恹道:“完了，明天铁定输。现在我已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