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花好月圆aa

4、朝暮

　　已经半个月了，楚天宇还没回来。白灵蛇在进出之间总要扫一眼他的办公室，期待他突然出现。宏宇集团由于管理规范，下面的各个部门都各司其责，特别重大的事或重大的决策，他们都会给楚天宇发邮件，一切由楚天宇掌控。
　　每周一要召开晨会，各部门的负责人要对近期工作中面临的问题以及工作进展、安排进行汇报。晨会结束后，白灵蛇从会议室出来，刘含玉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从十八层乘电梯来到了二十六层。电梯门一开，她们就看到一个少年抱着一束玫瑰站在回廊上。他显然是来送花，一见她们就迎了上来，说：“我找白灵蛇小姐”
　　刘含玉说：“这花是送给白灵蛇小姐的”
　　“对，一位先生送的。”
　　刘含玉接过花，少年就走了。这是谁呢白灵蛇见花束之中插着一个牌子，她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灵蛇！不知道如何爱你，看着你是我唯一的方式。
　　两人正在看着，一个声音凭空响起：“含玉，把这玫瑰拿走。”
　　楚天宇站在她们的身后，旁边还站着一个抱着两束薰衣草的少女。楚天宇带着居高临下的神气俯视她们。他什么时候来的，电梯又是什么时候开的，两人全然没有察觉。刘含玉惊喜地说：“楚总，你回来了。”
　　“灵蛇。”楚天宇的呼唤含着无限的深情。
　　白灵蛇内心尽管有千言万语却全都堵在嗓子眼里，她对他就是要淡然。能够呆在他的身边，她视为是命运给她的莫大恩宠，她不能再奢望他的爱。这时她抬眼看着他，说：“楚总，你好！”
　　刘含玉接过少女手里的薰衣草，那少女转身走了。
　　楚天宇的眼睛在白灵蛇的身上停留刹那，就落在了那两束薰衣草上，取出花中的牌子，情意绵绵地诵道：“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他的声音在回廊回荡。刘含玉刚要闪，楚天宇却转身对她说：“把薰衣草放到灵蛇的办公室。”
　　刘含玉乖觉地说：“知道，我每天都是这样做的。”
　　楚天宇的眼睛里呈现一种痴迷，他的手伸过来，就要触到白灵蛇的头发了，白灵蛇头一偏就让了过去。然后白灵蛇朝办公室走去，她的脸是绯红的，她的心急剧地跳。她很激动，这似乎是她期盼已久的时刻。进到办公室，她靠着门，她听到了楚天宇走过的脚步声。

　　那是在苏碧的英语课上，那个黝黑的少年就坐在她的旁边。苏碧在讲课。她见他一脸呆鹅的样子，显然他什么都没有听懂。她就从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匆匆写道：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is world. Sun, Moon and You. Sun for morning, Moon for night, and You forever.
　　然后她把那张纸放到少年面前，若无其事地上课。下课了，她见他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纸，她低低的声音，“我教你念。”
　　然后她用更低的声音教了他一遍，他的声音也很低，仅限于彼此听到。他的脸上有一丝憨笑，很愉悦的样子。然后她说：“你一定要记住，用一生一世来记住。”
　　他竟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他茫然地摇摇头。

　　刘含玉进来了，她把富贵竹花瓶里的薰衣草取出来，其实还是很娇艳欲滴的，但她一点也不可惜，全部扔进了纸篓。又把那两束更加娇艳欲滴的薰衣草插进去。有了花，办公室到底不一样，不但有一股幽香，还充满了一丝生机，似乎也更有情调了。
　　吾爱有三，日、月与卿。白灵蛇神思缱绻，一颗心里全是楚天宇，即使刘含玉进来，也无法打断她的绵绵情思。和楚天宇近在咫尺，她既不能示爱，也不能去找他，这让她的饥渴之心甚炽。
　　“灵蛇，在想什么呢”
　　刘含玉的声音让她回神过来，她两眼茫然地盯着她，还是有些怔怔然。
　　“你看《花城晚报》了吗”刘含玉问道。
　　《花城晚报》三版是经济专版，主要是对全省的经济工作及商界人物进行报到，也有一些经济要闻和短讯，她是必读的，只是昨天的《花城晚报》她还未来得及看。现在经刘含玉这么一提醒，她就从桌子上那一摞书报文件中抽出一份报纸来。她一展开，一行醒目的大字就撞进眼帘。强强联手，开创华居新篇章。右侧是秦隐和莫文娜握手的巨幅照片，光与影的交错让照片发出一丝迷幻的情调。秦隐是一副业界精英的神采，西装革履，微微含笑，气度不凡。莫文娜穿一身简雅的套装，她蓬松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松松的髻，眼神坚定，高端大气又不失妩媚。
　　白灵蛇盯着照片有瞬间的凝神，然后就迅速浏览文字。美国商人秦隐近来把资产从境外转到花城，在商业、文化、网络及金融都有涉足。最近参股地产龙头华居集团，意欲与女BOSS莫文娜联袂打造一流的华居，名噪花城商界。华居员工拭目以待，期待这位新任CEO的大手笔……
　　白灵蛇把报纸放下，秦隐从来不跟她谈事业，因此这方面她对秦隐知之较少。她只知道舅舅在美国的生意做得很大，资产过亿。秦隐在她面前也是富人的派头，但是她不知道秦隐有经商的头脑，原来只是觉得秦隐的钱全都来自舅舅。
　　刘含玉见她一幅茫茫然的样子，就说：“你表哥还是蛮厉害的，不过，我们楚总还要略高一筹。”
　　“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可比性。”白灵蛇淡淡地说。
　　“怎么没有可比性一个在美国土生土长，却把生意做到了中国，一个在中国农村长大，把生意做到了美国，都是有雄才大略的人。”
　　白灵蛇冷冷地说：“可以理解，男人以世界为心脏。不过，这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呀，你说那束玫瑰是谁送的”
　　“猜测是毫无意义的。”
　　“我觉得有可能是秦隐，你想呀，你回国又不久，没有几个男人认识你。而秦隐看你的眼光总是脉脉含情，恋恋不舍。不过，法律上规定表兄妹是不能结婚的。”
　　白灵蛇打开工作笔记，若有所思地说：“刚刚晨会上，财务部经理苏香说正在兴建的宏宇酒店资金没有到位，不知是什么原因”
　　“原因无外乎就是两个，一是银行贷款不到位，二是跟华居有关。”
　　“跟华居有什么关系呢”
　　“莫文娜曾经在花城工商界酒会上放言，这辈子非楚天宇不嫁，当时正逢楚总酝酿宏宇星级酒店的筹建，莫文娜既为爱情也为利益，就决定出资30%。现在不知缘何莫文娜的资金迟迟没有到位。”
　　白灵蛇若有所思，这和秦隐会不会有关系呢
　　“如果解决不了资金问题，宏宇酒店就有可能变成烂尾楼，楚总一直在为这事奔波，他外表上看起来很冷静，实际内心十分煎熬。有一种人就是表里不一，所以你无法感知他的危机，越淡定的时候往往意味着面临困境。”
　　听着刘含玉的话，白灵蛇为楚天宇担起心来，说：“那银行方面呢？”
　　“福丰银行一直是我们的资金平台，但行长蓝雪儿莫测高深，而且她是……”刘含玉说到这里，见一道长长的光影闪进来，一回头看到楚天宇。白灵蛇也看向他，而且目光着意。楚天宇虽然面色冷峻，但神采奕奕，且眼角眉梢蕴藉隽永，犹如意境悠远的山水画，那一道道线条倒是清晰，至于簇簇群山之中藏着什么，便不得而知，因此白灵蛇也看不出他有多么深重的危机。白灵蛇感觉楚天宇的目光像太阳一样炽热，她又是心跳又是脸红，还有一丝慌乱和拘束，总觉得自己哪个地方没有拾掇利索，便用手拽一拽衣襟。楚天宇对着屋子说了一声：“走，吃饭去。”
　　他是来邀她吃饭的吗可是声音是那样的森严，白灵蛇惴惴然。在年少的时候，她对他就有一丝敬畏，现在这一丝敬畏还在。当年的那个少年冷傲、坚韧、刻苦、倔强，那么现在他还这样吗
　　刘含玉说：“呀，叫我们吃饭，灵蛇，走呀。”
　　楚天宇和白灵蛇并排走在前面，刘含玉跟在后面。三人乘电梯到八层。宏宇员工见两位BOSS来了，都自觉地闪到两边。宏宇提倡众生平等的企业文化，因此餐厅未设雅座。楚天宇站在餐厅中间，时间尚早，多数人都没有来。他指着一个僻静些的餐位对白灵蛇说：“你去那里坐下。”
　　白灵蛇听话地过去。
　　楚天宇拿起一个餐盘，搛了菜，打上饭，端到白灵蛇面前放下，然后又给自己端了一盘过来。刘含玉在旁边的餐桌旁坐下。
　　宏宇的员工餐既有特色又很丰富，每一道菜都经过精心的烹制。尽管色香味俱全，但白灵蛇的心思不在吃上，她很想给楚天宇搛一块鱼，却半天没有动箸。倒是楚天宇从自己的餐盘里搛了一个丸子放到白灵蛇的餐盘里，说：“这墨鱼丸是日本进口的很好吃，你吃。”
　　“嗯，你也吃。”白灵蛇忙不迭地说。
　　“这发菜有‘戈壁之珍’的美誉，极其爽润，你吃。”他又给她夹了一个发菜卷。
　　“这凤尾鱼翅别具一格，你吃。”
　　……
　　不一会白灵蛇的餐盘就堆满了，而楚天宇的餐盘见底了。白灵蛇极其斯文地吃着，她也不敢抬头，因为楚天宇爱恋的目光像是要吞了她。白灵蛇说：“楚总，你不吃吗”
　　“秀色可餐，看着你吃，我就享受。”
　　白灵蛇的脸微微发红，她没想到楚天宇会这样直白。
　　“我愿意让我爱的女人吃尽天下美味。”楚天宇伸过头俯到她耳边说。
　　白灵蛇的脸更红了。到底和年少的时候不一样了，当年的他口拙、拘谨，常常因为王大鹏会对她说风趣的调皮话而对王大鹏大打出手。那天课间，王大鹏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束紫色的小花。那束小花放在一个极薄的塑料袋里，还有露珠，十分鲜艳。王大鹏取掉塑料袋，把花举到她的面前说：“灵蛇，你比这花还美，让我好喜欢呀。”
　　他一步冲到王大鹏面前揪住他的衣服，说：“你再说一句。”
　　王大鹏一把甩开他，拿腔作调地说：“灵蛇，你是我心里的最爱。”
　　他一拳捣在王大鹏的脸上，王大鹏也不甘示弱，一头撞在他的胸上，他一下子跌倒在地。王大鹏还在一边喊叫：“灵蛇，我喜欢你，我就喜欢你。”

　　“两位BOSS是在恋爱吗一顿饭竟然吃得这么情意绵绵。”苏香的声音冷不丁冬地响起，把俩人从梦游一般的状态中震醒过来。苏香稍稍年长，平时就是贼胆大，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不怕得罪。
　　“楚总和白总真是太般配了，天造地设呀。”技术部经理杨阳说。
　　“是啊，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质量部经理唐芙多少有点醋意，但她是个机巧的姑娘，也赶紧来凑趣。
　　“哈哈，这么多年楚总守身如玉，原来是为白总呀，现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喜可贺呀。”工程部经理梁晓刚说。
　　……
　　楚天宇笑意盈面，说：“灵蛇，你看人心所向，不好拂了大家的意，啥时候做我的新娘”说着，他就侧过脸来要吻白灵蛇。
　　白灵蛇用手一挡，楚天宇的嘴唇就吻到了她的手背上。白灵蛇的手触电似的一缩，她二十七岁了，还从来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她原是要发出警告，可声音竟这样轻柔，“楚天宇！”
　　虽然只是吻到白灵蛇的手，但楚天宇却很陶醉。他对着那些人一挥手说：“这个月都加薪五千。”
　　大家一阵欢呼，就端着餐盘走了。

　　下午，白灵蛇正在捉摸资金之事。楚天宇又进来了，他也不说话，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见白灵蛇看着他，他说：“你忙你的，我在这里坐一会。”
　　是的，他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想在她的身边坐下，呼吸她芬芳的气息。
　　初始白灵蛇有些不安，她给他倒了一杯茶。见他无所事事，又把几份《花城晚报》放到他面前。过一会，见他神态安然，她就舒坦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偶尔一抬眼，就会和他的目光撞上，心里就升起一股浓浓的情意。再过一会，她忽然觉得在这间空旷的屋子里，有他的陪伴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橐橐的脚步声从门前走过，又停到门口。白灵蛇以为是刘含玉，她时常要来送文件、报表什么的，可是却是苏香，她说：“两位BOSS，我刚去找了蓝行长，想让她签字，发下贷款，我说了很多，她只是沉默不语，我一再恳求，她说她还要考虑几天，华居那边我也跟他们的财务经理多次沟通，最终未果，如果资金再不到位，我们的资金就周转不灵了，宏宇酒店就可能被迫停工。”
　　“我知道了。”楚天宇的语气有一点冷。
　　“这不是小资金，牵扯到上亿元的缺口。”苏香语气急促。
　　“我知道了。”楚天宇语气严厉。
　　苏香默然。楚天宇却对她说：“你给北京、上海及各地的宏宇分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把今年的利润提前打到总部。”
　　苏香转身出去。楚天宇忖思一下，就拨打迪克兰的电话，他说：“迪克兰吗我现在急需上百亿的资金来周转，对Huaxia公司核算一下，把今年的利润打过来，如果有办法争取风投融资那更好，刻不容缓呢。”
　　那边迪克兰表示尽最大的努力去做，但需要时日。
　　楚天宇放下手机，又那样气闲神定地坐在沙发上。白灵蛇见他一幅大将风度，一时仰慕不已。但她伪装成神态自若的样子，已经看了三遍的工作计划还在继续看。是的，她必须克制自己对楚天宇的倾慕。在美国的那些日日夜夜，她是多么渴望见到楚天宇，现在楚天宇已经可触可感，她应该满足，她不能再奢望更多。
　　静默，不知道静默了多久。楚天宇的声音响起来了，他说：“灵蛇，走，吃饭去。”
　　白灵蛇说：“我，我回家去吃”
　　“你有家吗你哪里来的家你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你要是有家，那也只能是我给你，或者是我们共同组成一个家。我很介意你在我面前说你有家，你难道不知道秦隐和珍妮跟你的关系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
　　白灵蛇哑口无言。
　　楚天宇再一次命令道：“走，吃饭去。”
　　违背心愿的事做一次也许还勉强，如要接二连三地做却是很难。白灵蛇乖乖地拿起自己的外套，跟着楚天宇走了出去。在回廊上，刘含玉迎面走来，“你们去吃饭吗我也去。”
　　楚天宇说：“不可以。”
　　白灵蛇说：“可以。”
　　楚天宇对白灵蛇微嗔，然后对着刘含玉说：“那就来吧。”
　　食欲餐馆这时人满为患，附近办公大厦的员工都来这里吃饭。刘含玉对这里很熟稔，尤其跟这里的老板也很熟稔。她引着他俩向VIP会员区走去，果然越走越宽敞，人也少了。
　　来到一间中厅，摆着八张餐桌。有轻音乐声像微波一样起伏。三人正要在一张餐桌前落坐，听到了一声喊：“灵蛇。”
　　又是秦隐和莫文娜。
　　莫文娜说：“天宇，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好兆头，让我遇上了你。赏个脸吧，跟我们一块吃。”
　　刘含玉眼珠子一转说：“莫总呀，你要棒打鸳鸯吗我们楚总和白总不想被灯泡照，也不愿意当招人嫌的灯泡。您请自便吧。”
　　莫文娜眼睛一翻说：“这八字还没有一撇，怎么就成鸳鸯了”
　　楚天宇的眼睛落到秦隐的身上，半天不语。
　　两个男人颔首，这虽然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但对方的根底，彼此都查得很清楚，意念中已经很熟悉，而且都一直在关注对方。白灵蛇说：“哥哥，楚总，还有莫总，不期而遇就是缘分，我们就一起共进晚餐吧。”
　　白灵蛇和楚天宇双双在餐桌边坐下。莫文娜就挪到楚天宇的身边，秦隐则挨着白灵蛇。刘含玉只得在莫文娜和秦隐之间坐下。
　　楚天宇给白灵蛇搛一块鱼，秦隐就赶紧给搛一块排骨。楚天宇说：“灵蛇，吃鱼。”秦隐说：“灵蛇，吃排骨。”两个人争相表好，搞得白灵蛇无法下箸。那莫文娜一见，顿时醋海生波，赶紧搛起一只虾放到楚天宇的碗里，用一种千娇百媚的口吻说：“天宇，你吃。”
　　楚天宇瞅她一眼却没有动箸。莫文娜一看就搛起那只虾送到楚天宇的嘴边，嗲声嗲气地说：“天宇，还要我喂你吗”
　　楚天宇用手一推，那只虾就掉到她自己的碗里。莫文娜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她放下筷子，脸色阴沉地说：“秦隐，你吃好了吗”
　　秦隐礼貌地说：“你先走，我等一会灵蛇。”
　　刘含玉看着秦隐说：“灵蛇和楚总青梅竹马，理所当然应由楚总当护花使者，至于你嘛，还是去陪莫总吧，莫总和你倒也相配，年龄也相当。”
　　秦隐面有愠色，说：“刘小姐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然后拽一下白灵蛇的衣袖说：“灵蛇，我们走。”
　　楚天宇伸手摁住白灵蛇的肩膀，白灵蛇动弹不得。秦隐气恼地说：“灵蛇，我答应过姑妈，一生都要照顾你。”
　　白灵蛇低声地说：“楚总，你松手。”
　　楚天宇的手就顺着白灵蛇的肩膀滑了下去。白灵蛇说：“失陪。”就和秦隐离席而去。楚天宇扭过头，对着白灵蛇的背影发出一声呼唤：“灵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