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花好月圆aa

21、惘然（一）

　　白灵蛇醒了，却两眼望着屋顶，一动不动。
　　“灵蛇。”楚天宇拿起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白灵蛇久久不说话。她往回抽手，无奈被楚天宇攥得很紧。
　　“我饿了。”她说。昨晚喝酒的时候，她没有吃任何东西，这会感到腹内空空。
　　楚天宇放开她。白灵蛇起床。十分钟后，她焕然一新。她不像以往那样裙裾飘飘。真丝宽松白衬衣配一条石磨蓝破洞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坡跟休闲白皮鞋。浓密的黑发被一条蝉翼丝质白方巾束在脑后。十分的清新宜人。楚天宇一见，情不自禁要爱抚她。白灵蛇冷冷的闪开。他自嘲地一笑。两人从楼上下来。
　　楚天宁、莫文娜和汉斯也都刚刚起来，刚刚拾掇好。汉斯坐在沙发上，他的斜对面坐着莫文娜。汉斯已经没有一丝酒醉的样子，呈现出来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学者派头。莫文娜还是昨天的装束，一身灰色的缎面套装，十分大方得体。两人在交谈。莫文娜不时咬嘴唇，努力展现她女人的一面。
　　一见楚天宇和白灵蛇，汉斯就站起来，抱抱拳，说：“惭愧。”
　　楚天宇说：“哪里的话，论起来，您还是我的老师呢。”
　　汉斯仔细打量楚天宇，一下子想起来了，“呃，楚天宇，真是英雄出少年呀，宏宇的老总这样翩翩年少。”
　　“过奖，过奖。”楚天宇说。
　　莫文娜赶紧说：“汉斯，你也是青年才俊，不输楚总的。”
　　楚天宁过来说：“吃早餐吧，小翠都做好了。”
　　汉斯说：“谢谢！我就此告辞。”
　　大家一再挽留，但汉斯执意要走。莫文娜就对汉斯说：“我送你。”走到门口，莫文娜回头说：“灵蛇，谢谢你醉酒，谢谢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
　　见大家都注目她，莫文娜立即转身，跟着汉斯走了。

　　吃早餐的时候，白灵蛇默然。楚天宇给她搛菜，她都搛了回来。楚天宁给楚天宇使眼色，楚天宇便不再搛了。气氛沉闷起来。白灵蛇吃得少，她只喝了一碗粥，说：“天宇，天宁，我吃完了，我要自己静一静，要没有其他事，你们也请回吧。”
　　这分明是下逐客令。
　　楚天宇阴沉地说：“好，我走。”
　　楚天宁拥住白灵蛇，说：“灵蛇，你怎么啦？有什么事还不能跟我讲吗？”
　　白灵蛇推开楚天宁，指着门口说：“你也走。”
　　“灵蛇，你这样，我很难过。”楚天宁的眼泪流下来。
　　楚天宇对楚天宁说：“走，我们走。”
　　白灵蛇说：“小翠，你也走。”
　　小翠马上跪下，她抹一把眼泪说：“白小姐，你就尝我一口饭吃吧。”
　　“你可以回楚家呀。”白灵蛇惊讶地说。
　　“楚家现在只有兄妹两人，张妈一个人就可以了，不再需要我。”小翠可怜兮兮地说：“白小姐，你就留下我吧，我学历不高，其他的工作都做不来。不过，白小姐，我在家政培训班学习过，厨艺水平好，而且还懂得一点插花艺术，家务活，我样样通，肯定会让你满意，而且我诚实本分，不招惹任何麻烦，我还吃苦耐劳……”
　　“行啦，起来吧。”白灵蛇轻轻说，眼睛却瞄向门口，见楚氏兄妹走了，她又怅怅。

　　楚天宇是一定要忘记的，可是楚天宇又是不能忘记的，白灵蛇每天都处在这种矛盾之中。除了一个星期去上两次课，她就无所事事了。上课不论是在上午还是在下午，上完了，她都到办公室呆到下班时间才回。
　　莫文娜给她发微信，宣布她和汉斯恋爱了。她说汉斯带给她的体验是全新的，那种美妙是前所未有的，即便是楚天宇也无法让她抵达。爱情就是在时间的长河中等一个人，不早也不晚，等到了尤其要珍惜。知道吗？要珍惜。她曾经说过的那些伤害白灵蛇的话，她都请她忘记。最后她发了一个五彩心形的动画，早结良缘镶在其中，闪着金色的光斑，在眼前晃来晃去。
　　美好的图景出现了。蓝天，白云，鲜花，草地。她和楚天宇的婚礼如诗如画。然而云雾升腾，烟霞渺渺，转眼就什么都消失了。她回神过来，舒出一口长气。再坐下去也无意趣，因为办公室无其他人，实在冷清。她走出来，站在楼前的树下。
　　太阳那么明亮，鲜花那么娇艳，她何必惆怅？对！没有楚天宇的生活也要快乐。喝咖啡、逛街或者K歌都很切合她呀，她为什么不去呢。唱歌那么美妙，好处有一大堆，比如忘掉烦恼，舒缓情绪，陶冶情操，净化心灵，打造迷人气质，促进荷尔蒙分泌，等等一系列。她沿着□□小路走去，出了葫芦形的石门就来到宽阔的大街。
　　兰雅歌厅就在不远处，她曾经来过，和G矿的发小。
　　天还没有黑，灯还没有闪烁起来。她在兰雅歌厅的大门前踯躅。走过的男男女女都看她，有的甚至停下脚步，目光很贪恋。她做出一副睥睨一切的模样，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过来，他也看她，说：“小姐，你在等人吗？”
　　她不搭理。
　　“小姐，你站在这里太惹眼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美女吗？女人的美对男人有诱惑，诱惑男人犯罪，你明白吗？天快要黑了，你不能长久的站在这里。”
　　白灵蛇眼一翻，轻蔑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小姐，我是善意的。”男人慌忙说。
　　他确实也相貌堂堂，不像是一个坏男人。但白灵蛇觉得他干扰了自己，更加没好气地说：“干吗多事，走你的路。”
　　男人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白灵蛇闪身走进金光闪闪地旋转门。里面早就亮起了华灯。从薄暮时分的外面进来，白灵蛇感到亮光耀眼。地面不知道铺得是什么，五彩缤纷的。加之那楼道阡陌纵横，曲径通幽。房门有的半掩，有的紧闭，给人以无限的想象，而回荡的歌声像是发自神秘的隧洞。服务生在前面引路。突然从一个半掩的门里窜出一个混混来，他一把拽着白灵蛇，“美女，进来，陪哥唱一曲。”
　　白灵蛇想要挣脱却不能够。
　　服务生吹出尖啸哨音。
　　这时一只手攥住那个混混的胳膊，“放开她。”
　　是大门口那个白衬衫男人。
　　“怎么？她是你老婆？”混混呲牙说。
　　“放开她。”声音更是透着威慑。
　　“不是你老婆，你他妈的管什么闲事？”混混说着，就一拳挥了过来。两个保安拿着一个电棒奔了过来，用电棒一挡。只见那个混混跳着抖了几下，扔下一句“娘的，这玩意还挺厉害的。”就脖子一缩，钻到门里去了。
　　白衬衫男人瞪着白灵蛇说：“怎么，连一声谢谢都不会说吗？”
　　服务生警惕地看着白衬衫男人，为白灵蛇推开一扇门，说：“小姐，兰雅是很安全的，墙上有铃，必要的时候，您可以揿铃。来兰雅的每个人都会渡过一段快乐的时光，我相信小姐也会这样。”
　　服务生走的时候，剜了一眼白衬衫男人。
　　房间很大。沙发气派，茶几宽大，灯光明亮。白灵蛇走进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一只手按在她白色的小包上，一只手撑在沙发上，仿佛身体会倒似的。她的眼睛望向前方，前方是厚重的紫色窗帘。她又开始灵魂出窍。
　　白衬衫男人一直站在门口。时间已经过了半晌，见房间里没有声响，就推门而入。白灵蛇一惊，指着门说：“你出去。”
　　“呃，你没有自杀。”男人一下子松驰。
　　“管你什么事？”白灵蛇生气地说。
　　“我不就是担心这么漂亮的花萎谢了多可惜呀。”男人一脸的慈怜。
　　白灵蛇叹口气，温和地说：“你走吧，我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你心神恍惚，像是有心结未开。我是心理医生，是人类情绪和心灵的清道夫，跟我倾诉，你就会解开心结，身心轻快。”男人丝丝入扣地说。
　　“请你出去。”白灵蛇神情有一点冷。她不喜欢他的干扰，她就想一个人呆着。把自己隔离在俗世之外的好处就是永远都不会受伤。万事皆空，万物皆无，什么都不存在了。她靠向沙发，斜斜地依在上面，神情迷幻起来。
　　男人摇摇头，终于退出了房间。
　　房间又空旷又岑寂。那些歌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可是这样安静的房间也不是什么理想之所，也不能让她忘记前世今生，她的心里像煮沸了的开水一样翻腾，那些有关楚天宇的点点滴滴全都涌了出来。她想要淡定，她想要漠然，可是做不到。她的手心发潮，她的心脏抽搐，甚至痉挛。她受不了了，她张开眼睛，大口地喘了几下，才算透过来一口气。总之不能再躺下去，总之得做点什么，总之得活动起来，总之得把心里的楚天宇赶走，得让心里塞满其他的东西。呀！楚天宇，不知道我前生受了你什么样的恩惠和雨露，现在你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索取。
　　白灵蛇按铃。服务生应声而至。白灵蛇说：“给我来五份精致的风味小菜，要一碗黄米面。另外牛奶、酸奶和果汁各来一份，来一个水果拚盘，来几样新鲜点心，坚果来几样……”
　　白灵蛇如数家珍般地道来。
　　服务生现出一幅呆样，眼睛张大，嘴巴张大。等到白灵蛇终于说完，他说：“小姐，就您一个人吗？”
　　白灵蛇肯定地点点头。
　　服务生犹疑地说：“是不是点多了？”
　　“就这样吧。”白灵蛇说完，心里竟有些释然。不一会，服务生推着一个推车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服务生。推车有好几层，分类摆着白灵蛇要的食物。三个服务生把食物放到茶几上，待一切就绪，领头的说：“小姐，请慢用。”然后他们鱼贯而出。
　　白灵蛇露出了一丝笑意，心里也终于生出了那么一点充实和满足的感觉。她想慈禧每餐面对一百多道菜吃饭，她一定也会有类似的感觉。不管地位多么至高无上，她也是女人，女人的有些感觉是相通的。白灵蛇端起那碗黄米面吃了半碗，觉得味道蛮可口，就把剩下的快速吃完。空荡荡的胃里由于有了食物的充填，一时舒坦起来，这才想起自己这阵子以来茶饭无心。她喝酸奶喝果汁。口味上，她有小女孩的情结，十分喜欢酸甜的饮料。见点心和小菜也不错，她又吃了一些。放下筷子，她有活过来的感觉。虽然没有死去，却觉得生命好像在复苏。
　　她走到点歌台前，屏幕上有两个按钮，歌手和歌名。她并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于是她点了歌名，屏幕闪动，也出现了两个按钮，爱情歌曲和其他歌曲。她必须要淡忘爱情，她不能有爱情，她没有资格恋爱。她点了其他歌曲，可是闪出来的歌名都好陌生，她好像一曲都不会，原来她是一个只会唱情歌的女人，不但会唱古老的情歌，流行的也会唱不少，尤其擅长邓丽君那些缠缠绵绵、凄凄切切的情歌。
　　向天再借五百年，这是一首什么歌曲呢？她好像没听过，她点开了这首歌。那么激越有气势的男声，那么辽阔的画面。她拿过麦，跟着唱起来。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豪情不变年复一年做人有苦有甜 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她唱，一遍又一遍。她觉得她沉醉其中了，她觉得她气贯长虹了。她什么都忘了，她那么激情地唱。她一会发出刺啦刺啦的金属声，一会又像蜜蜂那样嗡嗡，最后终于嘶哑了，她再怎么用劲，也发不出声音了，而且嗓子有一种灼痛。
　　没有你，多活一天都无意味，活五百年那是怎样的痛苦呀。白灵蛇发呆。这时电视上出现了一个留着长发的阳光男孩，他站在一片草地上，弹着吉他，歌声就从他年轻的喉结中飘了出来。
　　在爱的幸福国度 你就是我唯一 我唯一的爱就是你我真的爱的就是你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但我珍惜你伤越痛就是爱越深我不相信你和我同时停止呼吸每一次我们靠近你让我忘了困惑忘了所有烦心我把你紧紧拥入怀里捧你在我手心我大声说我爱的就是你…… 不要忘我把你当作我的空气，如此形影不离我大声说我爱的就是你……在爱的纯净世界，你就是我唯一 永远永远不要怀疑！
　　泪水就那样无声地从白灵蛇的面颊滑下。她哽咽地喃喃：“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is world. Sun, Moon and You. Sun for morning, Moon for night, and You forever.”
　　她用手抹着眼睛，可是她的眼睛就像一汪泉水，总也抹不尽。她又像一具活的僵尸了，她倒向沙发，那如星星一样亮晶晶的眼睛黯然下来。
　　她没有睡，她也睡不觉，思绪像游丝一样伸向灵魂的深处。不，她不能这样下去，她要去找楚天宇，她不能没有他。她现在就要给他打手机。可是，可是，她怎么会有那么的可是呢，她恨自己，可是她就得为楚天宇想呀。
　　“灵蛇，灵蛇。”那么亲切的呼声。天宇，你来了吗？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攥住。她张开眼，呀！真的是天宇。他的眼睛是那么深情，她心里又温暖又熨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她想扑进他的怀里，但她就是一动未动。
　　“灵蛇，我们回家。”楚天宇用手理着她额前的乱发。
　　还有小翠和那个白衬衣男人，她对他们羞赧地一笑，就支撑着从沙发上起来。白衬衣男人说：“现在你家人来了，我也放心了。有缘认识美女也是一件幸事，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哟，你是一个很好的美女。”他又对楚天宇说：“这位先生，太太离家出走，可是你的失职哟，对太太要用心要关心哟。再见！”
　　楚天宇向他道谢，并要了他的名片。
　　小翠说：“小姐，我在家等你，到深夜两点，还不见你回来，我急得六神无主，幸亏楚少爷打来手机，我们才找到了这里。”
　　秦隐走后，楚天宁给她换了手机，说：“这个手机好，不论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们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她当然知道这个我们是暗含了楚天宇的。她接受是因为她需要楚氏兄妹的关怀和爱，小说里她会读到这样的话，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什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都太有孤零感了，她恐惧那样的感觉，有爱有牵挂的人生才美好。
　　楚天宇紧紧攥着她的手，唯恐她长出翅膀飞了。
　　回到薰衣花园的别墅已经是黎明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