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里的我们》四时栖

52、第七年-助攻

　　算账的基调定了下来，但何时算、怎么算都还是需要斟酌的战略问题。
　　直接打上门去不现实。一来这种保密单位，宋昭若不是当地人，也不像去107基地时有张行思带着，她根本连人家的门都摸不着；二来就算她通过种种途径摸到了门，联系不上张行思，上了门也是白费劲。
　　她当兵的时候见过有些家属为了跟单位领导表达诉求，又是给总机打电话要转接领导，又是在单位门口静坐的。她跟张行思这事儿也没到那个地步，不管算完账她跟张行思要走向什么结局，她到底还是不想影响他在单位同事们心目中的形象。
　　想来想去，这回能帮她的只有吴骋了。
　　宋昭若给姜怡打了电话：“你帮我跟骋哥打听一下，张行思最近跟他有没有联系，联系的时候表现得正不正常。我想看看究竟是因为他去了新疆才要跟我分手的，还是说分手也是真的要分手，去新疆只不过是巧合，是我在这里自作多情。”
　　姜怡懒得当传话筒，答道：“我把骋哥微信推给你你直接问呗。”
　　宋昭若嘻嘻一笑：“我这不是怕我说话不好使吗，毕竟张行思才是你们骋哥一手带出来的，万一骋哥向着他呢？”
　　“他敢吗？你是谁啊，你是他女朋友的闺蜜，是他师弟的……前女友，暂时还是前女友着吧。再说了，要是没有你从中牵线，他就没有我这个女朋友，他不应该更向着你吗？”姜怡在不知不觉中又秀了宋昭若一脸。
　　宋昭若点点头：“好好好，那你直接拉个群吧，有你坐镇我跟骋哥交流起来也比较自在。你俩现在是彻底好啦？”
　　姜怡啐她一口：“现在解决你的问题呢，你问我干什么，我们的事以后再跟你说。”
　　听姜怡这个态度，宋昭若就知道姜怡秀归秀，但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也是没有切实解决的。只不过这种事如果当事双方也没打算面对，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她也不再追问，连声向姜怡道谢，等着姜怡拉吴骋进群。
　　姜怡动作麻利，拉了吴骋进来，还把群名改成了“秋后算账”：“开始吧。”
　　吴骋收到消息提示，打开手机一看这场面，懵中带慌，问：“好好的算什么账？”
　　宋昭若赶紧一通解释，表明了自己希望请吴骋帮忙的意愿，忐忑着等待吴骋的答复。片刻后吴骋答道：“那这群不能叫算账群，得叫‘助攻群’。”
　　看着顶头“秋后算账”四个字变成“助攻群”，宋昭若知道，这第一步就算是成了。

　　秉承着要么成就一段姻缘，要么让宋昭若死个明白的出发点，吴骋利用休息时间帮她搜集了一切她能用到的信息。
　　这段时间吴骋和张行思之间其实也没有太多直接交流，连他去了新疆，都是吴骋从别人那里知道了才在两人聊天时顺口问了一句。两人唯一一次对话是过年的时候张行思来拜年，顺便聊了两句，吴骋问了张行思在新疆待得怎么样，当然也问起了宋昭若，那时候张行思还憋着装大尾巴狼，面对吴骋“你跟对象最近怎么样”和“什么时候能喝喜酒”的提问，用“都挺好的”、“她还没毕业，我也才刚23”敷衍了过去。
　　宋昭若看着聊天记录，“哼”了一声。仅凭这么几句聊天记录，除了能知道他对自己的班长隐瞒分手实情以外，也没法判断什么。
　　张行思也不怎么发朋友圈，跟她分手后的这一个多月，只是在过年的时候发了一条拜年的常规图文，这一块儿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唯一的“影像资料”，也就是让吴骋知道张行思随队移防去了新疆的一张在军列上的照片，是吴骋的同学卢飞发的朋友圈。照片上张行思的状态不太好，宋昭若问了问时间，也的确是他跟她提分手的那两天——硬要解释的话，当然可以解释为分手后情绪不好，但如果要说是长途机动疲惫不堪也是合理的，不能作为“张行思也不想分手”的有力证据。
　　吴骋实在够仗义：“这样吧，我帮你找我同学旁敲侧击地问问，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要实在不行，趁着还没开学，找个周末，我跟姜怡陪你去基地找他当面谈。”
　　以吴骋对张行思的了解，他不是这种搞完冷暴力三两句话就说了分手还要切断跟前女友一切联系的人。吴骋还记得那年宋昭若带着姜怡到北京来见他们，头一天是吴骋跟张行思一起外出去城里找的她们，从两人在宿舍楼下碰头，出校门、上黑车、转地铁，一路上张行思表现出来的那股傻乐的劲儿让吴骋甚至有点羡慕，他是真的喜欢宋昭若。虽然说感情可能会变会消失，但就这么突然一下就没了总也是不太对劲儿——除非两个人之间出了重大变故，而宋昭若对此有所隐瞒，或者问题出在张行思那边。
　　要是没有这种非得分手不可的原则性问题，张行思真是因为自己去了新疆就要跟宋昭若分手，那这也着实是有点犯傻了。找当兵的做伴侣是得面对两地分居的问题，要么就得随军，新疆是远一点苦一点，可也没见那么多驻疆部队的兄弟姐妹就不过日子了啊。
　　吴骋想，自己这个学弟还是太年轻太理想化了。
　　正如姜怡所说，要是没有宋昭若从中牵线，吴骋跟姜怡不可能成事儿，所以这忙他得帮，就当是提前谢媒了吧。

　　但二十多年一心扑在学习上，吴骋办这些事情总归有些不太灵活。
　　听说吴骋要给张行思介绍对象，要让卢飞去帮着打听，卢飞起了疑：“不是，老吴，你才是张行思的新训班长啊，你跟他不比我跟他熟啊？干嘛还得我去问呢？我记得他有对象吧？”
　　吴骋一头黑线：“你再去帮我问问，别说是我问的，你就说你有个妹妹……”
　　“我可真有妹妹！别到时候把我妹折进去，”卢飞炸了，随后又冷静下来，“张行思配我妹妹，好像我妹也不亏。不过你们在搞什么鬼啊？”
　　不得已，吴骋只好把事情讲了出来：“我先跟你说好，这个事对张行思你得保密啊。张行思前阵跟他对象分手了，他以前那个对象我也认识，而且人家小姑娘挺好的，所以张行思跟人家分手了也不跟我讲实话，估计怕我劝他。我现在就是想知道，他这分手是找好下家了要分手，还是脑子抽抽了觉得山高水长这恋爱没法谈了要分手。张行思以前是真的喜欢这姑娘，这姑娘到现在估计也没放下张行思。你也知道，逼急了想找个对象不难，但要找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真没那么容易。要是就因为这种屁原因让这俩小孩儿错过了，我都替他们遗憾。”
　　他叹口气，继续道：“要张行思那边是找好下家了，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小姑娘这边我想办法开导。要是他犯傻，那我得管管啊，怎么说也是我带的新训，我拿他当亲弟弟，能让他犯这傻？你说是不是？”
　　卢飞跟张行思当同事也没白当，听吴骋这么一说，立刻把之前观察到的情况给串了起来：“你别说，张行思前阵子是不太正常。走着走着能在路上摔个大马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违规喝酒了。”
　　卢飞在脑海里搜索着跟张行思有关的片段，从他无意捕捉到的这几幕来看，张行思确实像经历了重大变故，但更多的时候——尤其是在人前，张行思却又表现得没什么异常。毕竟他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一茬，他也不是干部科长，轮不着他去关注张行思的心理状况，因此也就没有更细致地观察过张行思。
　　卢飞来了精神，对吴骋道：“我再帮哥们儿观察他几天，时机合适的话跟他聊聊，有情况了跟你说。”
　　吴骋向他道谢，卢飞笑笑，说：“谢什么啊，搞侦察多刺激，我也就当给自己积德了，我还指望早点儿交流回内地呢。”

　　卢飞和张行思搞起了侦察与反侦察演练。
　　他叫了自己科室一个跟张行思同年毕业的同事，以斗地主为名，周五下班后把张行思拉上一起在宿舍喝酒吃菜。
　　都说酒后吐真言，也不知道是张行思心里有数所以早有准备，还是这人就铁了心要把所有人都瞒住，两瓶二锅头下去，卢飞把自己找不着对象的苦水吐完了，张行思也一点儿没有打算就这个话题发表一下自己看法的意思。
　　反而是卢飞科室那个小同志非常热情地要给他介绍对象：“哥，哥，你别愁，我到时候让我对象给你介绍一个，她学校里老师多。”
　　这下总算打开了突破口，张行思顺嘴接了茬：“这个可以有，骋哥跟他对象就是我和我之前对象撮合的。”
　　卢飞眼睛一亮，张行思心里自然又是一紧——斗地主的局上老聊对象不对象的，张行思本来就感觉怪怪的，这一下提起了之前的对象，宋昭若又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起来。这一个月里，他着实是不能闲下来，一旦闲下来难免就要想起宋昭若，想起宋昭若就是那股子别扭又难受的劲儿一阵一阵地往上翻。
　　卢飞这次观察仔细了，张行思嘴角有些紧绷，一看就是心里有事。
　　在场的第三位同志听了张行思这话笑了，道：“那我可不能给让我对象给飞哥介绍对象了，你这都成了前对象了，说明介绍对象这事儿不吉利啊。”
　　“没没没，不是这么说的。”张行思也笑，但也忽然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聊了，再多说几句没准儿就露了馅儿，卢飞跟吴骋是同学，吴骋的对象又是宋昭若的同学，这露馅儿可就直接漏到宋昭若那儿去了，那他费这么些劲图什么？
　　连带着看卢飞今天攒这个局都像是鸿门宴，真是辛苦他下了班跑出去夹带回这么两瓶白酒来。张行思打定主意不跟他们胡吹了，率先端起已经吃得不剩什么的外卖盒子放到地上，转而拿起一边的扑克牌：“斗地主斗地主。对象会有的，哥你就别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