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是一种态度》家养野猫

34、贵人驾到

　　那日卓逸之摔门而去,虽不忿我,到底心里记挂着宝宝,怕我再生意外，又添了四五个丫鬟婆子搬到云芳阁来照看我的起居，连上紫童刘妈，门外当值的守卫，我这屋子的成员配置够得上搓两桌麻将了。我合衣坐在躺椅上，一口一口朝嘴里扔甜烂的蜜饯枣子。紫童走上来将暖炉塞到我腿上，又拿了把篦子帮我整理头发，说道：“小姐，今儿天气不错，紫童陪您出去走走？”
　　我扭着身子转过脸来待要说话，紫童轻叫：“别动，当心扯着头发。”手里发辫稍稍放得松些，我苦着脸告饶。“别啊，这一个上午都进进出出好几趟了。我又不比你身轻如燕，身上扛着重担，你让我怎么走啊？”
　　紫童没好气地道：“这不都是为小姐你好。要不是前日里摔那一交，如今哪用就倦怠成这样了，胡大夫说了，要盯着你多走两趟，谨防胎位不正。”
　　“得得得，你是老大，我都听你的行不？”我嬉笑着赶忙丢了一颗枣子堵她的嘴，这丫头现在俨然刘妈第二，没事就爱唠叨，搞得我不胜其烦。紫童抿嘴娇嗔。“小姐，你又耍笑我。”说着伸手小心扶我起来，那边两个四十来岁，管事的仆妇见状也赶忙过来搀着，一时间房里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个个恨不得眼神里能探出手来一人抢我一块肉拉着。我生来胆小，见不惯这种大场面，哆嗦着撑起来朝众人无力地拱手，“列位姐姐，你们该干嘛干嘛，别老看着我啊。”
　　两个管事妈妈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位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太太，这是少爷的吩咐，我等也只是听命行事。”说完仍是一本正经地抓着我的胳膊，跟逮贼似的。余下的小丫鬟浩浩荡荡跟在我屁股后面，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跟我共进退了。认命地摇摇头，我闭着眼小手一招愤然断喝：“同志们走！”抬了腿便准备跟紫童去旁的园子转转。正欲动身，只听门口有人脆笑。“走什么走，都给我留下。”
　　这这这．．．这谁啊？中气足得跟唱美声似的。
　　我心里正纳闷，只见一大群丫鬟簇拥着一个着金挂银的妇人从外面走进来，那妇人头戴宝冠，满身的珠玉佩环，直晃得人眼花缭乱。脸上虽在笑，仍是透着三分疏离之色，仿佛九天外的天后皇母，等闲亲近不得。只见她的眼神落在我身后那一队女子护卫身上，随口调笑道：“哟喝，这排场快赶上我了。”
　　看清来人后，一屋子人齐刷刷就矮身跪到地上。“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忙扶住我，道：“你大着肚子，不必行礼。快快起来吧。”
　　我中规中距地答：“谢太后。”起了身与太后一同坐回屋里，我看着一屋子黑压压的人群，悄悄跟她耳语。“你老面子大，快把这些人给弄出去，我看着堵得慌。”
　　“这不挺好的么，多热闹啊。”太后故意笑说。
　　“好什么好啊，跟游街示众似的。好姐姐，我求你了，您帮帮忙。”我忙不迭给她作揖，太后这才开了尊口，把人全都给撵了出去。这会就剩咱两个人，我心情顿觉舒畅多了。捧了枣子出来，跟她两个边吃边聊。
　　“怎么有空来看我啊，是不是更年期症状发作又寂寞了？”
　　太后道：“你个没良心的。姐姐我听说你摔了一交，好心好意大老远从皇宫跑来看你，你这丫头就这副嘴脸？”没人的时候，太后又恢复了她的唐山腔，一句一句说得比官话利索多了。
　　“那回头我让人给挂个横幅在院子里，写上‘欢迎后妈重出江湖’，再弄个仪仗队跟两旁敲锣打鼓吹唢呐？”
　　“好啊好啊，我要点小黑的《我不当大哥好多年》。”太后兴奋地拍手。
　　“－　－＃本仪仗队只会演奏一首经典保留曲目。”
　　“哪一首？”
　　我甩开膀子撕心裂肺地吼起来，“大河向东流，天上的猩猩当背篼．．．”
　　太后呆若木鸡地看着我，手里的枣子纷纷滚到地上。“靠，耍我！小样儿，看我的葵花点穴手。”
　　“哎呀，大侠饶命啊。”
　　两人嘻嘻哈哈搂成一团滚到床上，好容易止了笑，又拉起家常。我见了太后像开了嘴的葫芦，竹桶倒豆子的将满肚子话全都吐了出来，太后一会皱紧眉头，一会又傻了吧唧地跟着大笑，待听到我被欺负那段，一圈锤到床上大骂起来，“这小婊子活腻了敢动我的姐妹？妹妹你放心，姐姐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行！你能忍，我可忍不下！”太后意志坚决，“走，咱们上外面园子里去，看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杀她的威风，嘿嘿。”明丽端庄的脸上隐隐浮起残忍的笑意。我头上一滴冷汗落下，这可不是好玩的，依太后火暴的脾气，不整个残废是不会罢休的，那女人虽可恶，也不过是混口饭吃，何必赶尽杀绝呢。我拉拉她的衣角，小声小声地道：“姐姐，安全第一，安全第一，闹出人命来可不得了！”
　　此时的太后双眼冒着邪恶的金光，脸上是标准的ＳＭ御姐魔鬼表情，百喊无应。看来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我只得低着头，跟屁虫一样尾随她出去。“唉，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

　　出了大门，左拐过了半亭回廊，又穿过片湖上的九曲桥，来到湖心的逸情小亭，方才命人摆上果盘酒水，施施然坐下。湖水明镜一样泛着潋滟波光，夏里满池的荷花全都衰成一团一团，枝零叶落，似皱了皮的老人脸，黯然破出湖面，露了点点一角。
　　我和太后前脚到，卓逸之，柳烟儿后脚就跟着过来了，同行的还有端木影。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不知是否有事耽搁了？我带着疑惑的神情朝他望去，他也望着我，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三人一齐给太后请了安，被分赐到两旁坐下。柳烟儿寸不不离地跟着卓逸之，太后看到她紧紧挽住卓逸之的手臂，鼓着眼狠狠瞪她。柳烟儿一阵瑟缩，偷偷躲到卓逸之身后。太后大怒，指着她的鼻子问：“大胆小妾，见了本宫为何鬼鬼祟祟地躲藏？”
　　柳烟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杏目含泪，抽搭着似快要哭出来。卓逸之立刻起身说道：“回太后，臣妻小户出生，未曾见过皇家天威，一时失礼，请太后饶恕。”
　　太后对帅哥一向颇有好感，听了卓逸之的话，也没太让他难看，只是反问道：“卓大人的妻子不是我身边的秋鸿妹妹么？何时又成了她？”
　　卓逸之复又低头。“柳烟儿乃臣新近娶的二夫人，同尹秋鸿一样，都是臣的妻子。”
　　太后斜着眼，声音里结着冰渣子。“卓大人，秋鸿妹妹可是尚书之女，又是我的干妹妹，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也敢两头齐大？哼，辱没了秋鸿不说，连带我这太后脸上也无光。从今往后，柳烟儿只能是妾，家里的大小事全由尹秋鸿掌管，”说到这，太后对我狡猾一笑，沉声宣布。“包括家中妾室的去留。”
　　话音一落，柳烟儿咬着牙气急败坏，端木影在一旁默默喝酒，我则一脸无奈。太后姐姐啊，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
　　果不其然，卓逸之立刻跳出来反对。“恕臣无礼。此乃臣的家事，且烟儿自嫁过来谨守本分，妇德堪堪，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挥手。“不必多说了，本宫主意已定。”
　　卓逸之还想说什么，被柳烟儿拉住，只见她满脸泪痕，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忍气吞声，不敢说出来。忽然娇娇弱弱地起了身，走到我面前，竟施施然跪了下去。“姐姐大人有大量，妹妹过府多有做错，本该受罚。还只望看在相公的份上，姐姐饶我这一次。妹妹以后再不敢了。”她本就妩媚妖娆，这会连哭带求地跪在地上，更觉梨花带雨一般楚楚可怜。连我见了都心软，更不说那些男人了。一直沉默的端木影终于忍不住，俯到太后耳边说了几句，太后不住点头，果然就变了主意。那柳烟儿喜得对小世子粲然一笑，小世子却并不看她。我断没料到此节，看着端木影一仰头灌了一杯酒，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如此，那你帮本宫做一件事，本宫就收回先前的话。”太后道。
　　柳烟儿忙道：“请太后吩咐。”
　　太后望着茫茫湖水，不慌不忙地说道：“诗有云‘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本宫最是喜欢。你且下去采一只荷叶子上来，我便依了你。”
　　我惊呆地看着太后，这寒冬腊月的，莫说她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就是身强体壮的精壮汉子，也禁不住这寒气啊。太后，乃果然是后妈，亲生的后妈！
　　没有人说话，谁都以为柳烟儿一定会拒绝。卓逸之更是皱紧了眉头，将她护在身后。岂料柳烟儿竟一把推开他，站出来叫道：“我去采荷叶。”
　　“烟儿，你疯了么？”卓逸之轻呼。
　　柳烟儿一手捧住他的脸，满是凄迷之色。颤声哽咽。“相公，烟儿想伺候你一辈子。”说着朝那亭边走去，卓逸之伸手拉她，被她一点一点挣脱。然后纵身一跳，听得“扑哧”一声，水花四溅，岸上再没柳烟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