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医似佳人II》筱晴

3、（三）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未央宫承明殿。
　　墨色的琉璃瓦顶，长檐金描的彩绘，朱漆通顶的殿柱。
　　乐工们奏着悠扬悦耳的韶乐。
　　高大的镂花殿门大敞着，文武百官相续从庭外踏进殿内，气氛很热烈，不少的高官显宦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怎么比太医署的太医丞易子遥中第医榜时还要嘈杂。”
　　一名年轻的御医署官员周端看看四周，小声地对旁边的何若栩咕哝着。要是论怪异，怎么也比不过易子遥中第之时吧，那时偌大的承明殿内可就钦点了他一名官医，皇上对易子遥的器重可谓是前所未有，他们这些入诏的人哪个能比？
　　何若栩听见他的话，笑了笑。
　　周端是御医署内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敬重易子遥的人了，就因为这一点周端也多少受到了署内的排挤，不过这样的人他才喜欢。
　　“这是当然的。”
　　何若栩看他一眼，然后扭头望向殿外庭院内的一排人影，说道：
　　“今岁就只女子入诏这一项就足以吸引到众人的目光了，更何况还是女子高中了第一甲第三名。”
　　周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其他的众位高官显宦果然也都是将视线和话题全部集中在了那里。

　　宽阔的殿前庭院。
　　庄严的九重石阶。
　　十名今岁刚刚及第医榜的官医们全部候列于此，而最前排的三席中赫然端立着一名衣着素雅的年轻女子。
　　阳光明亮地在他们的头顶上闪烁。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淡然的表情始终如一。

　　良久，周端半感慨半倾羡地说道：
　　“……那个就是易子遥的同门师妹啊，没想到女子都能有这样难得的志向，接下来的官医之路一定会很辛苦的。”
　　何若栩望着殿外，目光无意识地黯了一下。
　　三日前他前去易府传旨，虽然不晓得易子遥他们究竟是因了何事才故意拖延，但是当这位义姑娘从房内走出来时，他便不在意之前的一切了，因为在这位姑娘的眼中他看到了一股灼然坚定的光芒，而这种光芒也就意味着她早已在心里有了觉悟。
　　可是，女子终是不比男子，就像周端说的一样，这条路上恐怕会有她想象不到的刁难与阻碍，到那时她的觉悟与信念是否还会一如现在。
　　何若栩不期然地又想起之前易子遥百般拒绝义姁进入医榜之事，那样决绝的口气、那样毅然的反对，甚至是不惜与皇上对立相驳……
　　听不到身旁人的声音，周端疑惑地回头看他，见他正出神地看着太医署冯静笙旁的一个空席。嗯？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空席啊，大家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喂！”
　　周端喊了他一声，古怪地打量他，“你在想什么，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何若栩被他惊了一下。
　　后退一步，但他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殿内再次传来了响亮的唱报声——

　　“丞相许昌大人——到！”
　　“太尉庄青翟大人——到！”
　　“御医署太医令王成徽大人——到！”

　　三公之中地位最为崇高的两位高官和九卿少府治下御医署最高医官的莅临，让负责宣告入殿的内侍略微紧张地拉尖了嗓子。
　　眼见殿内的一侧有人立即迎了上去，周端眸光一沉，拽了拽何若栩的袖摆，沉声道：
　　“你看，孔林祁过去了。”
　　何若栩也望了一眼那个春风得意的身影，冷哼一声，表情渐渐转为不屑：
　　“不用管他，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富丽辉煌的承明殿。
　　越来越多的朝廷重臣相续赶来。
　　乐曲悠扬地轻响着。
　　一进殿门，丞相许昌就感到了一股与以往不太相同的入诏气氛，环顾一下四周，他更是惊奇地发现，这前来观礼的人数也是具有相当规模。
　　“今岁是不是太动众了，怎么连乐府都搬出来了？”
　　他惊诧地左右看看。
　　旁边的庄青翟见到此景后，也是略有愠色地叹道：
　　“这皇上怕是一点也没有清静无为的思想了，场面竟一岁比一岁隆重。”
　　王成徽跟着他们入了殿内，但只是沉默着并没有插话，他见孔林祁向这边走了过来，便立即与许昌等人先行礼别过了。

　　高耸的朱红殿柱旁。
　　孔林祁恭敬地站在一侧，眯着丹凤眼，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低声说道：
　　“大人，下官刚刚得信，听说那易子遥今日不会前来观礼。”
　　“他不来？”
　　王成徽有些意外，“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下官是从一个内侍那里闻听得来。”孔林祁顿了顿，又道，“您说这易子遥究竟是在搞什么啊，最近他的行动怎么完全反常。”
　　王成徽挑挑眉毛，微微冷笑。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不足为惧。”想了下，他又问道，“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大人放心，下官早已安排妥当。”
　　王成徽阴冷地扫他一眼：
　　“希望你不会再犯上次北阙的错误。”
　　“当……当然……”
　　冷汗霎时冒上孔林祁的额头，“这次定当万无一失，大人就等这看那易子遥的师妹是如何当众出丑吧。”
　　王成徽满意地笑了笑，转首看向殿外。孔林祁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依然不敢有丝毫怠慢。王成徽凝视着庭院前那几个新入诏官医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问道：
　　“今岁的贺诏酒宴是摆在哪里？”
　　“望风阁。”
　　“不在宫内？！”
　　“是。”
　　孔林祁看了下王成徽略有惊讶的神色，连忙解释道，“因为近日来太皇太后的身子愈发虚弱，有些大臣便提议宫内不宜大肆举行喜庆之事，所以就临时改在了第一名楼望风阁。”
　　王成徽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
　　“酒宴上……不对，就连马上要进行的入诏上，你都要给我好好地盯住清夜。”
　　孔林祁诧异地抬起头。
　　“今日易子遥缺席，乃是天赐良机，记住，绝不准清夜他接近太医署的任何人！尤其是……”
　　他望住那个站在自己儿子右侧的淡色身影，一字一字地说道：
　　“……那个女子——义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