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眼》计骨算香

3、小神仙和小仙女（三）

　　通河小区401。

　　钟母将两位警察请了进来，楚昕递过来一张冯里身份证上的照片，开门见山：“姐，麻烦您辨认一下，这照片上的是不是402邻居。”

　　“对对对，就是他！”钟母毫不迟疑：“我很确定。”

　　她从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向楚昕和会亮交代清楚，然后又开始没完没了的数落：“这种人啊，整天不沾家的，家里被掏空了都不知道…”

　　楚昕不好意思打断她，眼瞅钟母停下来喝水的空子见缝插针：“姐，您说的那个跟您一起报警的年轻人，现在在哪里？”

　　钟母有些不好意思，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角：“这我哪里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他，那会儿他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说找到这个人能和我分点奖金，我才给他打电话的。”她起身拿来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摸出来一张名片：“喏，就是这个人，不晓得对你们有没有用。”

　　两个警察一脸惊喜，有联系方式和地址！楚昕感激地看着钟母：“太感谢了，这个线索十分有用！”

　　出于女性的敏感，钟母迟疑地问道：“这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们怎么把他家都封起来了呢？”

　　会亮一脸犹豫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实话，楚昕抢先一步：“没有，这都是正常办案程序，今天非常感谢您，后续如果还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您！”说完他拉着会亮下楼走开。

　　“会亮，保密是我们工作的原则之一，你明白么？”楚昕开车先将会亮送回警局。一路上会亮在办公室的二师兄和单丹汇报情况，相互交换信息。死者已经确定为冯里，二师兄已经开始动笔发寻人启事，单丹抄起一卷资料，回去酒吧一条街，从一家店依照排查。楚昕决定马不停蹄，直接去这家“月溪杂志社”会一会这位杜先生，他按照名片拨通了杜芷的手机，响了两声被立即接起，

　　“您好，这里是冬荫市人民医院，请问您是患者家属吗？”楚昕猛地刹住车。

　　楚昕坐在杜芷病房前，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昏了两天，即使全身上下都被严实地裹起来。露出来的一张脸白皙干净，骨骼分明。瘦削的脸庞在下颌突然收紧，如今一颗病秧子栽在医院躺了两天，更衬得整个人瘦得骨立形销。病床小护士进来扎针，嘴上义愤不平：“光天朗日的，怎么就能直愣地撞上去，听说肇事司机到现在还没有抓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连个家属也没有，真可怜”。杜芷下巴尖上藏着一颗小痣，平时本不起眼，但这会儿杜芷整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如同白纸上滴了一滴墨，抓住了楚昕的心思，楚昕觉得指尖发麻，移不开眼。楚昕莫名有些烦躁，手机在这个当口突然响起来，他连忙逃出去接电话。

　　“楚大，我查了杜芷的背景，此人还冬荫大学计算机系研究生，品学兼优，家庭背景厚实，单亲家庭，以前有个妹妹，五年前生病去世，同年他的妈妈精神崩溃自杀。父亲在本市开了一家物流公司，经营状况良好，没有什么不法行为。”会亮如同电话答录机一样噼里啪啦念完自己的调查结果，犹疑地加了一句：“楚大，我觉得，这个小伙子应该不是凶手。”

　　楚昕越过病房的玻璃窗去看一张瘦削的脸，“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回警局。”

　　从警局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楚队长连续高强度在岗一周急需续命。飙车回家匆匆地洗了个战斗澡，三口扒完一桶泡面，连汤渣都没剩，直接栽倒在床，清早爬起来火速往警局赶，开到半路犹豫一秒打了个转向，先去了人民医院。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生，干净又有朝气，不可与那些血淋淋的断肢，残酷黑暗的杀戮混为一谈。甚至尝试联想假设都是一种大胆与亵渎。此刻他坐在病床前，醒过来的杜芷整个人被钉在床上，连楚昕的脚趾头都瞅不见。

　　楚昕换了个姿势靠得离杜芷更近了些，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杜芷；“你们这位追逐自由的大作家，现在已经横尸山野了。”

　　杜芷大惊，条件反射似的想要坐起来，无奈全身被固定在床上，只能痛得嘶嘶抽气：“他死了？”楚昕盯着他的脸，仿佛想要辨认他是在做戏还是当真惊讶。可是眼前的年轻人转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我大概知道一些眉目。”杜芷的眼睛清澈无比，说这句话的时候毫不波澜。

　　“嗯？”楚昕示意他继续。

　　“月溪老师私下会接一些不干不净的拍摄，比如…未成年。”杜芷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虽然他很神秘，但是一来二往总要漏出些蛛丝马脚。”

　　“我，我不小心看到过，他的笔记里夹了一张女孩儿的照片，不小心掉出来了，上面的女孩□□。”

　　“他难道没有解释什么？”楚昕站起身低头看着他。

　　“他说，这是艺术。俗世与伦理都无法理解的艺术”，杜芷与楚昕对视，楚昕在这双清亮的眼睛里看见了悲伤。

　　“他说，美是公平的，有人批评，就会有人站出来拥抱与歌颂，‘惊世骇俗会吓退凡人，只有我们才是坚忠的拥护者’。”杜芷挑起嘴角，“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想吐。”

　　“他有个妹妹五年前去世”，这条线索突然击中了楚昕，他开口问道眼下这人：“5月3号下午，你在哪里？”

　　杜芷哂笑：“你怀疑我？”，“如果是这样你就错了，3号是工作日，那一天杂志社上班。”

　　楚昕越过病床开旋开百叶窗，金黄色的阳光被滤过叠在地板上，床单上。像是一行行耀眼的琴键。有些放松地嘱咐：“你的父亲正在从外地赶回来的路上，好好休息，凶手很快会被我们绳之以法。”

　　门被轻手轻脚地合上，杜芷听到楚昕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小声嗫嚅：“很快…吗？”，倒是希望没有这么快。

　　警局内刑侦一队的办公室，会亮开始梳理案件经过，笔头把小黑板戳得噔噔响，3号推定为案发日，受害人冯里遇害，翌日收到报案，出警城东酒吧后山抛尸现场，同一天家中被窃，前往受害者家中寻人的同事杜芷遭遇车祸，目前在肇事司机还没找到。”时间、地点、相关人等等，画板上逐渐形成一张待完成的拼图。

　　二师兄已经和月溪杂志社确认过，冯里死亡当天杜芷确实是在上班，他已经被排除嫌疑。

　　单丹迫不及待地分享他的情报：“我在酒吧街有了重大突破，靠近街尾的一家叫“彩虹界”的酒吧，冯里是那里的熟客，酒吧老板记得非常清楚，当天下午真正来光顾的客人三不多，冯里又是熟客，他每次都是只喝酒，不怎么说话。然而那一天，罕见地跟一个小姑娘搭话，而且是个学生。”

　　单丹调来了酒吧的监控，一个高大的男人单独坐在角落的沙发，这正是冯里，不多久镜头里出现一个穿着校服的马尾辫女生，站在冯里面前，偌大的“第四中学”依稀可辨。监控中看不到两人交谈的表情。很快地两人结账匆匆离开。就在这电石光火之间，监控捕捉到了神秘女孩的正脸！

　　办公室所有人精神一振，仿佛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会亮开车载着楚昕和二师兄前往市第四中学。

　　楚昕想起来什么似的打了一个电话：“你好，是的，我想要白色的….”

　　另外俩人这会儿正亢奋不已，你一嘴我一句地分析猜测这个女高中生是什么来路，尤其是二师兄，操着破落嗓子大吼了一句：“这次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啊？，什么？先生是要写‘带我一起看日出’吗？”电话另一头的女声一头雾水。

　　“都给我坐好老实点儿！”楚昕忍无可忍，会亮和二师兄以为是什么和案情有关的重大电话，两人纷纷伏低做小。却瞅见自家老大少见满面春风地对着电话：“美女，一定要加上 ‘祝早日康复’！”

　　挂掉电话后楚昕看到俩瓜娃子不约而同地对着自己，会亮一头雾水，问了句：“小的斗胆，楚大…您找到第二春啦？”

　　一旁的二师兄打趣道：“小朋友审人要一针见血，你太嫩了。”转脸继续盯着楚昕：“头儿，‘康复’是谁啊？”

　　楚昕伸出长指将一黑一白两脑瓜戳回去，正襟危坐道：“好好开车！马上要见到重要嫌疑人了。你们一个两个不正经，心思还放在套路本老大私生活上？”

　　二师兄一脸真诚地：“只是担心有人拐了我们纯情好青年，组织剩下仨群棍儿无首。”

　　楚昕不动声色地送了一记收刀，支起胳膊对着窗口偷偷咧开嘴。

　　不多久，杜芷的病房里送来一大束洁白相拥的小雏菊。“花泽晨光，遥寄芬芳，祝早日康复！”热心的小护士乐陶陶地找来花瓶灌水，誓有养不到天荒地老不罢休之意，杜芷躺在床上，眼皮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