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眼》计骨算香

2、小神仙和小仙女（二）

　　警察找到杜芷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市人民医院三天了，左侧两条肋骨骨折，额头也被磕出血，轻微脑震荡。

　　“这位警官，我现在是受害者，能否麻烦您不要像审犯人似的看我？”杜芷平躺，全身被固定在病床上；两眼放空，望着天花板。

　　楚昕一本正经坐在病床前：“杜先生，如果您有第三只眼，应该会为我正无比真诚地祈求您快点好起来而感动，尤其是您的脑子。”

　　杜芷无奈：“我已经认真回忆了所以记得的事情，那辆车一只黑乌鸦一样冲了过来，我真的吓坏了，哪里还看得清司机的长相。”

　　楚昕靠在椅背上：“其实我对车祸不感兴趣，交警兄弟们肯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好奇的是，您的同事，那个‘月溪’,您在车祸前到过他的家吧，相敬如宾的同事失踪了，家里还被抄了，您还能泰然处之地离开？”

　　“做我们这一行的，兴起时跑去山沟里消失个十天半个月是家常便饭，月溪老师是自由职业者，他只是定期给我们供稿，不是坐办公室打卡的上班族。”杜芷转动眼睛，想要努力看清这位警官的模样，可惜身不能动，腿不能行。“老师为人低调神秘，追求自由，可能对您这种三点一线倒班的，很难理解。”杜芷眨了眨眼睛：“至于家中被盗，只得仰仗大公无私，心系社会的人民警察了。”

　　楚昕不以为然，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杜芷；“你们这位追逐自由的大作家，现在已经横尸山野了。”

　　杜芷大惊，条件反射似的想要坐起来，无奈全身被固定在床上，只能痛得嘶嘶抽气：“你…你说什么？他死了？怎么可能？”

　　时间回到三天前，法医报告一出来便被火速送往一分队办公室，会亮一板一眼地读：“死者男，30-40岁，估计身高约187CBM,85公斤，死亡时间73小时，5月3号下午3点-6点间。身体情况良好，肝肺有轻微化学腐蚀症状，胃容物检测少许二氯化物和二硫酸甲酯，断定死因为中毒，肢体断定为钝器砍削所致…”

　　楚昕突然打断：“钝器砍削，你们看尸体的切口”，他掀开现场照片：“光看胳臂这里，即使是钝器，切口上的痕迹也不至于凌乱如此，每处至少挨了七八下，”白森森的骨头像是被破烂不堪的死肉包裹着，他顿了顿：“凶手不仅毫无章法，更可能是…力气有限。”

　　一旁的单丹若有所思：“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凶手先要毒死他再分尸，死者人高马大，单独硬刚的话凶手敌不过，只能先放倒了再动手。”

　　“可是，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下此狠手，大费周章地将他五马分尸”会亮年龄小，这冰冷残忍的行刑手法激起他一身寒意。

　　“可能是为了毁尸灭迹也可能单纯泄愤，” 楚昕越过办公桌拍了拍会亮的脑袋，“别想这么多，公仆的工作是抓住他们为民除害，不是理解他们。”

　　“没错儿，你要是搞懂了不也就是个变态了么？”二师兄在一边帮腔。

　　“报告队长！洗脑课程固然重要，但我要打断一下，刚刚接到电话，报案的晨练大爷联系我们说，上次他有瞒报情况，要来警局承认错误！这会儿已经在门口了。”单丹接到大爷的电话。

　　这大爷原来还藏了一手，楚昕默默腹诽：“蛋蛋，你和会亮跟我过来，咱们和这位大爷好好聊聊”。

　　楚昕和大爷相对而坐，他摊开空空如也的笔记本，叉开笔直的大长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左手漫不经心地旋着笔杆儿，会亮和单丹分坐在两侧，胆战心惊：这TMD到底谁是大爷啊,队长当心人家去投诉你！

　　大爷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几眼左右两侧的小警察，斯斯文文的，看样子中间这个一身架子的是头头。他战战兢兢地开口：“警…公安同志，我想问问，如果，我说如果，那个我捡到了的东西，但当时没有告诉你们，这，这后来被你们发现了，算犯法么？”

　　楚昕听完一乐，他挺直了腰板一脸真诚地靠过来：“这个嘛，谁没有个着急疏忽的时候？特别是年龄大了，记性不好，万一又有个头疼脑热的；像您这种事后想起来了还能主动反映情况的，这叫乐于助人，拾金不昧，我们警察局得给您颁个‘热心好市民’啊！”

　　大爷松了口气，终于向警察和盘托出，当天他尿急，本想去树林小解，突然发现地上有东西隐隐约约发光，拨开树叶后发现是一条镶钻手链，以及…掩盖在更深处的尸体。本来大爷打算将手链占为己有，但是跟人打听后才得知这东西很不简单，奢侈品牌，全球限量，买家姓名和联系方式被详细记录在商家的系统中。对方还善意暗示，若是非正常渠道获得的，最好赶快物归原主，万一失主报了丢失，弄不好要进牢子。他从口袋里摸到一团餐巾纸交到楚昕手里：“您看，就是这个，我这个老糊涂，当时吓坏了忘记交给你们警察同志，现在还不晚吧？”
　　楚昕拆开又厚又皱的卫生纸，果然如大爷所说，是一条镶了好些颗钻石的手链，是男款，里层的卫生纸有被洇湿过的痕迹，楚昕问：“大爷您这是洗过了？”

　　“啊，对啊，这么个金贵的物件，上面沾了好些泥，上面的孔孔缝缝不好洗，我都用针掏过了”大爷忙不迭回答。

　　楚昕皱了眉，认真地问：“大爷，您洗的时候，上面有血迹么？”

　　听此言大爷大惊失色：“怎么，怎么可能，我，就算我再摊小便宜也干不来这泯灭人性的事儿啊，这死人是男是女的我都没看清，我怎么可能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楚昕起身，并对会亮使了一个送客的眼神，他站直身体一本正经地握住大爷的手：“大爷，非常感激您的线索，等我们破了案，一定代表政府扯一面五尺大红旗给您！”

　　一旁的会亮和单丹跟着起身，目送楚昕离开，心有灵犀地，送了两个白眼。

　　楚昕记下了手链的编号后让二师兄带着手链去送检，自己则马不停蹄奔去商家。临到傍晚时才返回办公室。四个人相互会意，今晚注定要加班。

　　“这条链子的买家叫冯里，没有登记职业信息，他三个月前在专柜买了这条手链，因为时间比较长，所以监控录像已经被洗掉了，柜员也记不清买家的长相。”楚昕道，“不过，买家是信用卡付款，我已经和银行确认过，卡主人就是冯里，冯里在银行登记的信息是自由职业者，但是户头金额巨大，所以银行才会破格同意为他办理信用卡。”

　　单丹打开本市人口登记系统开始搜索，二师兄抓紧补充：“我拿着手链去化验了，上面没有任何血液反应，大爷说的是实话。”

　　“我一共找到了5个冯里，其中两个女性，还有一个男性是八十岁的老人，剩下的两个都符合体格特征，都是外来户口，一个登记在市中心通河小区，还有一个则是登记住址在郊区。”单丹迅速地反馈搜集到的信息。

　　“等一下！”会亮惊叫道，“通河小区402，我刚刚在内网搜到这个地址，就在昨天，有人报案说邻居402室发生入室盗窃！”

　　“事不宜迟，我得去通河小区看看，你们仨先下班，好好休息！”楚昕叮嘱。

　　“头，我要和你一起去！”会亮激动地站了起来。

　　“干什么？让你们休息的时候就乖乖听话，如果这个受害者真的是通河小区的冯里，后面有需要让你们表忠心的时候。”这个案子给会亮带来不小的冲击，楚昕不想给小家伙太大压力。

　　晚上八点，楚昕只身来到通河小区402。从客厅到卧室被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厨房和洗手间也不放过。卧室的衣柜敞开，所有衣物都被扯在地上，目测衣尺码与受害人的身形十分吻合。他小心翼翼地采集了毛发封在了物证袋，又将整间房子审视了一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苦恼地摇摇头拿出手机给鉴证科的江永拨电话，求着对方给自己开个小灶。

　　两人是一起扛过枪的老交情，从考场到情场，一路扶持，相互补刀。江永情路坎坷，大学里被甩的次数比楚昕翘课的次数还多，每次受挫，都是楚昕一手拎着啤酒出去，再一手拎着江永回来。两人在大学的水池子旁看雪看月亮，可以从男男男女扯到人生哲学。

　　这会儿楚昕正腆着脸求加班：“喂！江大师，是我啊！”

　　“我这看雪看月亮就想你了嘛？出来我们讨论讨论人生吧？”

　　“滚，冬荫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没有下过雪！”江永毫不留情地骂回去。

　　“怎么没有啊”，楚昕已经走下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手拉开安全带，另一只手扶着手机：“六月飞雪没听过么？我已经在警局了，你快一点儿。”

　　江永的加班加点得到了回报，检验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来了，会亮和二师兄、单丹刚进办公室，就看到楚昕背靠在办公桌一侧夹着烟若有所思。

　　“头儿，有什么发现么？”大家一脸紧张。

　　楚昕站直身体：“通河小区402的冯里很有可能就是死者。”

　　他顿了顿：“法证科昨天连夜对402房间的住户进行了取样，在多处检测的毛发都属于同一人，而这个人，就是死者。”

　　“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确认一下。”

　　“恩，402偷窃报案人就是对门的住户，我们可以找她了解情况”，会亮立刻反应过来。
　　“没错”，楚昕表示同意，“现在402已经被警察封锁起来。会亮，你和我一起去通河小区，二师兄和单丹，你们联系业主，确认一下出租客是不是就叫冯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