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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接下来怎么办?”

      警局之外的天色黑不溜秋,预示着这里随时会有一场雨,至于是酣畅淋漓还是润物无声,他们却不得而知。环境的特殊决定了自己不能随口说出一些重要的话语,生怕被有心之人听在耳里成为别人快人一步的垫脚石,所以黄明昊只能对蔡徐坤的问题沉默以对。

      两人等到迎面而来的一辆公车,一前一后上了车。窗外的白日昏暗而沉寂,仿佛末日来临的场面,巨大的乌云罩在头顶,为此刻危如累卵的情节献上烘托气氛的举手之劳。可黄明昊坐在窗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不再抱怨上天赐予的狗屁设定,也不再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到恐惧,像是新生儿迅速成长为健壮的青年,他开始读懂所谓物竞天择的游戏规则,开始习惯每一个人的言不由衷。

      “钱正昊,生前是个怎样的人呢?”他转过头,对同样发着呆的蔡徐坤询问。

      难以言喻的寂静在耳边蔓延开来,只剩下汽车的轰鸣声以及人群烦闷的喧闹。在外面的他们不能讨论跟案情有关的消息,只好就一些琐事展开无尽的纠缠。只是黄明昊陡然开启的这个话题,实在是让蔡徐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寥寥几句话根本评价不完他眼中的钱正昊,他对那个事事听话的弟弟是怎样的感情,又愿意给予怎样的评价,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如果只是当做普通的弟弟,为什么现在,要这么无条件地生出多余的恻隐,来拯救一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蔡徐坤自问不是什么愿意普渡众生的圣父白莲花。

      又或许他只是对拥有着钱正昊心脏的黄明昊感兴趣,少了定语不行,少了中心语也不行。

      “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这话说了跟没说没什么两样,声音化作一阵烟雾,在黄明昊的心中悲凉地弥漫。

      又是钱正昊的心脏在难过,至于他本人是什么心情,他自己有没有难过,他不知道。

      仿佛是为了映衬这种悲哀到无以言表的情绪,积攒了太久的乌云终于沉不住气,落下纷纷扬扬的雨滴。冰凉的水花溅在透明的玻璃上,像被谁狠狠扔下,像一堆惨遭遗弃的垃圾愤恨地砸向都市街头行走的人群,然后被伞无情地阻隔开来。

      谁说雨是“肆意的”,它们才是真正的无能为力。

      回到家里的黄明昊已经彻彻底底成为落汤鸡,穿着连帽衫的蔡徐坤要稍好一些。由于天气原因,实在是没有闲情跑到商场去买衣服,蔡徐坤把黄明昊推进浴室,然后扔给他一堆自己的旧衣衫,催促着他赶紧洗个热水澡。

      走出浴室的蔡徐坤觉得自己大概是魔障了,竟然会因为害怕他感冒而担忧。刚做完手术的人大抵都是脆弱的,尤其是换心手术。

      外面是雨水在叫嚣,里面是淋浴在哗啦哗啦地应和。蔡徐坤坐在中间的客厅,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吵嚷不堪,难以承受。事实上,钱正昊死的那一刻,他就被拉进一个巨大的旋涡,他在里面挣扎呼喊,却不得不顺着难以抗拒的力量往更深处坠落。

      一股脑为昊昊办完葬礼,蔡徐坤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上当真是一个亲人都不再有,彻底的孑然一身,有时候带来的并不是肆意与潇洒,孤独的旅程注定拥有死寂和沉默,原本就算不上多阳光的心脏即将彻底被阴霾覆盖,再晚一点,就不见天日。

      遇到黄明昊的那一刻,本能反应是抗拒,可只是凭着好奇心稍动了一点靠近的心思,就再也无法阻止自己往毁灭的深渊前进的脚步,悬崖下面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是绝地逢生,或许就是粉身碎骨。

      一成不变的生活早已被厌倦,是选择孤独而平庸地过完一生,还是在漆黑的夜空用仅余的生命化作一朵绚烂的烟花豁然夺目,他已经有了答案。史诗中如阿基琉斯一般的英雄大抵如此,他偶尔也乐意奉陪。更何况,他总觉得在这背后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他去解开的,那些隐藏在表象背后的真相,也许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浴室里的水声消失了,如同蔡徐坤此刻的思绪,他缓缓抬起头,对上来人有些无措的视线。打湿的刘海垂在他的眼前,还未蒸发的水珠沿着骨骼的轮廓在少年人的肌肤上摩挲。

      接下来怎么办?这个问题,他问过黄明昊,如今他也想问自己。

      *

      机器的沉闷轰鸣维持始终,蔡徐坤温润的手指穿过黄明昊乌黑的头发,发梢残留在指尖的触觉冰冷得真实,偏偏电吹风里的热度又无意中与其交织。

      像是野兽在呜咽,声音也不小,两个人谁也听不见谁说话,索性都没开口。

      黄明昊身着他的睡衣,上面还有他残存的味道,和着黄明昊身上沐浴露的体香,从他隐约可见的锁骨里散发出来,侵扰着蔡徐坤的鼻息,让他原本不宁静的心绪更加混乱。

      微微叹一口气,他关掉手里的电吹风。仿佛在两人耳膜边嘶吼的声音戛然而止,还未来得及做好准备,黄明昊本能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感受着此刻不太习惯的静谧。

      “怎么了吗?”他抬起头,试探性地询问。

      “已经快干了。”蔡徐坤平稳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让黄明昊心下稍安。

      他将电吹风的线有规律地缠绕在一起,神情一丝不苟,看得出来是一个格外严谨的人。蔡徐坤把东西放好,在黄明昊的注视下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缓缓开口:“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一次,那时因为场地原因,黄明昊没能回答他。但不可否认,这是他们此刻必须关注的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黄明昊摇头:“记忆暂时恢复不了,我的行动也受限,不能单独生活。”

      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蔡徐坤点头:“好,你跟我住一起。”

      对方答应得太快,让准备了一大堆套词的黄明昊有些措手不及,他诧异地看进蔡徐坤平静的眼眸,捕捉到他眼底一抹促狭的笑意。

      “……为什么?”几乎是出于本能,他想要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因为……我要对你的心负责。”这句话实在是太容易引起误会,可黄明昊偏偏清醒地知道其中的意思。早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不知道为什么,仍旧让他的心情跟随着对方的节奏起伏。

      或许是这颗心脏的缘故,他对蔡徐坤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依赖。他清楚明白,却无法摆脱。

      所以难得糊涂,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事。

      *

      夜晚的客厅难得热闹起来,黄明昊窝在沙发里看球赛,蔡徐坤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走过去递给他。

      屏幕中的绿茵场在眼前闪耀,看得久了,蔡徐坤觉得自己眼睛有些疼。他收回视线,看向沙发正中间的黄明昊,问道:“你以前也喜欢看球赛?”

      得到的却是对方茫然无措的摇头:“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很有意思。”

      那应该就是喜欢,只是他忘记了。

      正准备说什么,对方却突然没脸没皮地补充了一句:“而且男孩子不都喜欢看球赛吗?”

      蔡徐坤沉默半晌,才缓缓反驳:“我就不喜欢。”

      大概是预料之外的回答,黄明昊明显被噎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神情尴尬地回应:“这样啊,可能……也有例外吧。”他坐起身,打开方才蔡徐坤递给他的那听易拉罐,大概是忘记方才因为太过激动,将它使劲摇过,伴随着汽水的嘶啦声,气泡从瓶内膨胀而出,洋洋洒洒地顺着黄明昊的手背滴落在他两侧的沙发坐垫上。

      蔡徐坤头疼地按住自己的额头,这样的场景对于他这个洁癖来说,比作凌迟处死也毫不为过。浑身像被蚂蚁啃噬一般,蔡徐坤觉得自己的皮肉钻心地难受。偏偏罪魁祸首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冲他阴阳怪气地吐了吐舌,大概也算作是为方才的举动道歉。蔡徐坤咬咬牙,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把你弄的打扫干净。”扔下这句话,他如逃一般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哦。”门外传来对方闷闷不乐的回答,然后听见一阵窸窣声。茶几被慢慢移开,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沉的吱呀声,洗手间里的水声一会儿又响一会儿又停,应当是黄明昊听了他的话,在认真打扫。

      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下地来,他的洁癖暂时得以抑制。

      这才放松地打开门,却猝不及防对上黄明昊举起成叩门状的手背。阻隔双方的门板已经打开,近若咫尺的亲密距离让两个人彼此都微微一愣,眉眼很近,呼吸也很近。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先行加速,一种无形的辐射力将这份悸动传递到另一方的心底,然后两个人就这样面对而立,半晌无言。

      “我……我打扫干净了,你喜欢看什么电视节目,我帮你换台。”黄明昊有些尴尬。

      “不用了。”

      他的心被对方的这三个字给打落谷底,微微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又在备感失望的时候听见身后那个磁如一把弦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是说,不用换台,球赛……就挺好。”

      诧异地回头,那一刻的黄明昊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奔驰的心跳,响彻在沸腾的肺腑深处。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心情,他清楚地知道。

      如果是这颗心脏让他对蔡徐坤拥有什么特殊的感情,那么无可否认,他从未抗拒过这份爱慕。他自己对于蔡徐坤又是什么感情,他仿佛知道,又仿佛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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