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尽黄沙不见金》博凌

91、大结局

　　“先生，掌柜的回来了，到处找你呢。”一个十几岁的伙计吆喝着跑进了屋。
　　“东升，别老大呼小叫的行不行？我这就去见他。”
　　一个清秀的书生放下手里的笔，扯过一张宣纸盖住自己的大作。
　　东升腼腆地挠挠头。
　　“掌柜的很不高兴。”他提醒道。
　　“这次我们贩卖的货亏钱了？不可能呀？”书生翻开一本自己装订的书，所有书页都比一般的书长三、四倍。每一页都画着表格，按时间记录着不同货物的价格涨跌，货物后边还注明了地点。
　　“这次我们贩卖的是生丝，而柳州当地生丝价格是我们这里的三倍，怎么也不会亏钱。难道是数据有误？”
　　书生合上价格涨跌表，决定去趟货栈。等她从货栈核实了价格，确认数据无误后，才摇着纸扇慢悠悠地迈着方步回来。等待她的是一脸不高兴的掌柜。
　　掌柜的上来就是一顿数落，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乱跑……
　　“听说你不高兴，我以为是我数字弄错了亏钱了。就去货栈查呀，结果一查，哎，你不知道，柳州的生丝价格又涨了，下次我们还可以贩生丝过去。不过呢，运价现在涨了一成……”她辩解道。
　　“谁跟你说我不高兴了？”掌柜打断了她的话。
　　“东……”她一回头，才发现东升早跑没影了。
　　她分辨了他的表情，看着不像开心。考虑到自己还要领工资，她小心地问起这次贩卖的收益，得知获利颇丰，才放下心来。

　　自从被猥琐神仙从沙漠里的胡杨林扔到江都城，小晚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了。三年来，她把荷包里一块最小的蓝田玉当掉当本钱，靠着记录价格涨跌的本能，从七夕贩卖镜子起家，成功成为乡镇货郎。后来，有一次她在河边看见一个年轻人疑似想投河，忍不住吆喝了一嗓子，导致他一头栽进了水里，好不容易才爬到岸边。爬出来以后，年轻人不让她走。原来，他做生意亏得底掉，想寻短见没死成，他非要赖小晚。小晚看他可怜，就送了几条信息给他让他翻本，当然也有打发他的意思，信息也就是她一直做得价格涨跌表里截了几条而已。没想到她的信息挺准，年轻人跑了几次，生意有了起色，从此她就成了年轻人的顾问，提供价格信息，获利抽成。年轻人，也就是掌柜的，负责采买、贩卖，大家互惠互利，合作共赢，日子过得还不错。当然，在江都的日子里，为了方便，她都穿着男装，说自己姓白。

　　“我娘又给我说亲了。”掌柜坐在桌边，垂头丧气。
　　“那不是好事吗？哪家姑娘啊？我去帮你相看相看。”
　　“你也觉得是好事？”掌柜止不住地瞧她。
　　她避开他的眼神，大大说一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掌柜没说什么。
　　“小白，明天就是七夕了，你要去放灯吗？”临出门，掌柜问她。
　　“不去！”她斩钉截铁道，“那是姑娘家家才玩的。”

　　江都的七夕不流行听镜，流行放灯，切合当地水乡的地理情况。女子或者年轻的情侣在灯上写着情人的名字或者吉利话，放到河道里祈福。七夕晚上，华灯初上，江都城里所有的年轻女子几乎倾城出动，年轻男子则为了看女孩子也几乎倾城而出，结果就是大街小巷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七夕夜，她美美得吃了一顿，早早上床呼呼大睡。她的生物钟已经变得跟古人一样了。她才不凑热闹呢。
　　天还没蒙蒙亮，她起床从柜子里取出早已备好的莲花灯，来到屋外的小河边，把灯放到小河里，河里漂来上游昨夜别人放的灯，很快她的灯就汇入了洪流。
　　她起身拍了拍手，顺便伸了懒腰。
　　站直了她赫然发现，掌柜站着河边不远处。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有点事，起得早了点。”
　　“我也是，起得早了点。”
　　两人东拉西扯了两句，她就回屋了。一直想掌柜是否看清了灯上的小字，想了半天结论是她的字太小太丑，他一定看不清。
　　掌柜挺不容易的。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但他们都装作彼此不知道。
　　本来掌柜还会骂骂她，像领导骂下属。自从一次下雨，掌柜非要给她打伞，她坚决拒绝，拉扯间掌柜碰到她身体的上半部分以后，掌柜的就对她特别客气，25了还拖着不结婚。连他老娘都来店里找过她几次，让她劝劝。可她一劝，掌柜就生气。
　　这样也好，掌柜总算可以成亲了。她想。成亲后，恐怕掌柜会开掉她。考虑到失业的风险，连忙把自己挣到的钱盘了盘，确认够她活个2、3年的，才又放下心来。
　　可是，除了贩卖信息，她也没别的长处。失业以后，去哪里再找一份工呢？继续说书？她凝视着桌上画的新漫画-----按照记忆画的古装版星球大战。可惜，星球大战的漫画，她看的很少，画作化工拙劣，不然又可以出个爆款。
　　要不然，再画一次蜘蛛侠，这次让蜘蛛侠在水乡出战恶人？她一边盘算着，一边在桌上写写画画。
　　人生，一定不能怕失业，要由随时随地敢从头再来的勇气。她握紧拳头，默默给自己鼓劲。

　　“先生，不好了。”东升又大呼小叫跑进来。
　　“我好好的。”被从蜘蛛侠幻想中强行拉出的小晚把笔扔到一边说，“不是跟你说，别大呼小叫吗？”
　　“先生！”东升满头大汗，“不好了。你快躲一躲吧。”
　　“我又没犯事，躲什么躲。”
　　去年就换了新皇帝，废除了追杀异人的法律。
　　“官府来人了，说你欠了别人的债不还，要拿你。”
　　“……我什么时候欠了别人的债了？”
　　“可是，衙役已经去过货栈了，上午又来了咱们店里，掌柜把人糊弄走了，让我来报信。您赶紧跑吧。”
　　这些古人，一听官府先吓得半死。她给东升解释了一番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她没欠债，怕官府做什么呢？
　　“先生，掌柜听说欠债，当下就说愿帮你还，可是官府说事关重大，一定要拿你问话，掌柜才让我来报信的。”东升急得直跺脚，“你没见那些衙役，穷凶极恶，分明是借口拿人，哪里像欠债索偿的？掌柜说，怕是别人以欠债为名，骗你过去，只怕衙门里不是欠债的事。你快跑吧，晚了怕来不及。”
　　小晚细细思忖，只有风许勉强算个仇家。难道他发现了自己，要找自己算账？难道小顺当时没救过来？神仙不会骗人呀。也许是风许发现了她，要她远离小顺，如果他再流放她一次，不是不可能。现在，他可是平定蔑儿乞人，让蔑儿乞部落派使者入朝求和亲，炙手可热的定远候。想到这里，她慌张起来，收拾了细软，换了身仆役的衣服准备跑。
　　东升说他备好了小舟，就等着送她跑路。她激动地握住东升的手，叫了声同志。跟着东升，她偷偷从后门溜到小巷，跨过小桥，就可以登上小舟。
　　桥上立着一个人，正往桥下张望。
　　她看见那人的背影，立刻僵住了。
　　那人似乎察觉了什么，扭头望过来。
　　她立即转过身，对不明就里的东升说。
　　“往回走，像没事人一样。”
　　“站住！”小桥上那人一声断喝。
　　“别理他，继续走。”她撒腿就跑。
　　那人三两步就追上来，拦住去路，走路夹起一阵风。
　　“往哪儿跑？”
　　她低下头，抑制住心潮澎湃，换个粗粗的声线。
　　“大哥，你认错人了吧？”
　　来人上来打量了她一番，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微风吹拂起桥边的柳枝，枝条上嫩绿的芽悄悄露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