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骨寻情》子期见月

6、Bygone Days

　　Chapter 6．Bygone Days

　　秦飞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掀起惊涛骇浪，看着眼前这一幕怒火中烧，攥紧了拳头。

　　李伟仁环抱着顾子期，柔声絮语，口气与之前的陌生和防备大不相同。
　　“子期，我想通了，你的一切我都愿意接受。我已离婚，这次回国准备在MY市长住，我们和好吧。”
　　顾子期的头扔埋在李伟仁的肩头，呜咽着连连点头。

　　李伟仁轻抚顾子期的后背，“我这次回来，决意要帮你减轻负担。这一年RV的董事会决策你都有发邮件给我，应该无需太复杂的交接。我先去RV把手续办妥，晚点再去收拾我在这的房子，你可与我同去？”

　　顾子期起身双手覆面，想来妆容已哭得一塌糊涂，捂着脸摇摇头，“你顺便替我去跟CEO高总请个假，让安副编跟叶特助继续主持选题会，今天我想一个人。”
　　“也好，咱们来日方长。”李伟仁柔声答应，转身从茶几上拿过他之前从房间带出来的文件袋。
　　“小秦我有事先走了，麻烦你照顾一下子期。”李伟仁留下这一句边走出了别墅大门，留下不是滋味的秦飞，看着泪流不止的顾子期，不知该上前去抱住她安慰还是扭头边走，逃离这一切。

　　不等秦飞决定，顾子期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双手走进浴室，开始卸妆。

　　秦飞不胜懊恼，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沉默不语。

　　顾子期卸好妆，上楼换上了一条孔雀蓝的真丝睡裙，重新走到客厅，没有坐到秦飞身边，而是坐进了侧边的另一只单人沙发里。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死寂，少年低垂的头颅透着满满的丧气。
　　顾子期不欲这气氛里继续生出暧昧的忧伤，开口说道：
　　“小秦，很抱歉，但我们不能再继续了。”

　　秦飞料想的最差结果不过如此，此刻他不知还能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站起身来，头也不回走出了大门。

　　黯然神伤了一下午的秦飞当晚再次来到识骨·club，想找洋介讨杯烈酒销愁，顺便倾诉下苦闷。
　　识骨一如往常，灯光昏暗气氛优雅，Monica在台上唱歌，客人却不多，许是她只想清净地唱唱歌，所以未经预告的突然来访。
　　丧着脸走向吧台，却发现冤家路窄，顾子期也在。

　　顾子期今天没有精心打扮，也没有化妆，此刻已经醉得侧着脸枕着一只手臂，趴在吧台上，手上还攥着一只古典杯，里面看颜色像是装着whisky，双眼浮肿，头发散乱，全然不是那个整个生命镌刻满精致二字的顾子期。居然她身上还穿着白天的吊带真丝睡裙，就这么伏在吧台，胸前堪堪走光。

　　秦飞所有的怒火和委屈只这一眼便全部不翼而飞，只觉得胸口憋闷，心疼得无以复加。
　　少年脱下身上的衬衫，只留一件打底的紧身白T，惹得周围女士频频侧目。

　　行至吧台，秦飞把衬衫披在顾子期肩上，坐在了她身边，却不愿面对她悲伤的表情，选择了另一边。
　　洋介和余月双双站在吧台里侧，今天余月也罕见的没有浓妆，素面朝天，挽着洋介的手臂，两人表情中皆有些许的悲凉。

　　秦飞坐下之后不发一语，洋介推过一杯跟顾子期同样的whisky。
　　秦飞双手扶着酒杯，眉头紧锁。
　　“我想知道李伟仁的事。”

　　余月面带悲悯，看着秦飞，心疼他却又毫无办法，轻声说道：
　　“事关子期的隐私，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秦飞将手中的酒杯攥紧，抬头怒视着余月。
　　“我坚持要问！”

　　余月看着秦飞半晌，轻叹了口气，自顾自走出了吧台，缓步走到离Monica的舞台最近的桌边坐下，不发一语，只看着台上的Monica出神。

　　秦飞扭头回来，懊恼地轻轻捶了一下吧台的桌面，端起杯一饮而尽。

　　洋介为秦飞续上酒，对秦飞说：
　　“余月这是默许了。她对李伟仁一向嗤之以鼻，从来不屑提起他。你想知道的，我来告诉你。”

　　时间回到9年前，顾子期在芝加哥结识了李伟仁。
　　彼时，顾子期还在SAIC攻读MFA的最后一年，被自己的毕业设计搞得焦头烂额。偶然得知，自己之前投出去参加男装设计大赛的一幅作品拿下了最高奖，主办方组织了慈善晚宴，并将在晚宴上拍卖获胜前几名的手稿及样衣，顾子期一扫郁闷，决定盛装出席，过去换换心情。

　　家境不错的顾子期，在学生时代便有大批奢侈品入手，有些为了场合，有些是为了学习。但这一晚，她却别出心裁地选择了自己设计的一件礼服，纯白色软缎的抹胸裙，腰间添加了一片装饰，上面缀以芝加哥儿童绘画大赛的一幅孩子的作品——开满各色鲜花的一棵树，优雅而不失趣味，并且贴合晚宴的慈善主题。为免白色过于清高圣洁，搭配了粉色JimmyChoo麂皮高跟鞋——顾子期自学生时代便热爱着JimmyChoo，认为设计无论如何天马行空，但最高准则即为实用，即便是高跟鞋，也应该像JC一般，日常穿着舒适耐用，而不似有些品牌，专为红毯和宴会设计鞋子。

　　晚宴按部就班的进行，如同一切慈善晚宴一样，各界名流们争相竞逐着拍品，展示自己所谓的爱心，顾子期若不是为了看看自己的作品究竟能拍出如何价位，可能早已溜之大吉了。

　　终于轮到最后一件拍品——最高奖得主顾子期设计的西装。顾子期款步迈上舞台，站在样衣的展示柜旁，如数家珍用标准的美音介绍自己的设计理念，如同自己也是一件拍品，接受着名流们的审视。
　　顾子期从相貌到着装都是获奖选手中数一数二的，能与这样的一位设计师举杯共饮把酒言欢这件事似乎大大激发了台下老板们的热情，竞拍的价格逐渐上升至了一个顾子期眼中的天文数字，虽说收入将全部捐献给慈善机构，但顾子期听着这个数字的攀升，觉得与有荣焉。

　　最后拍卖师一锤定音，区区一件西装以580万美元的成交价，被一位David Lee先生拍得。随即拍卖会结束，顾子期跟随着自己的拍品，前去面见“金主”，然而就是这一见，误了顾子期终生。

　　要见面的这位David Lee先生是位三十出头的美籍华人富商，顾子期进入房间时，对方正端着一杯香槟小酌，见到顾子期进来，放下酒杯过来问好。
　　“顾小姐您好，我是李伟仁。”
　　“您好李先生。”身处海外的顾子期，听到中文便觉得心中一暖。面前的男子面庞瘦削，骨相坚毅，并不是过人的相貌，却有别样的魅力，初看有些痞气，再看去，这一丁点的痞气竟有些让人迷醉。
　　“在台上看到您也是华人，又穿了如此别致的礼服亲自出席，不自觉的就出了手，没想到真的有荣幸得以一见。”
　　顾子期见对方以为自己同他一样也是美籍，微笑到：“感谢您的慷慨，我是中国人。”
　　李伟仁微微一愣，许是没料到如今的留学生亦有这般本土化的口音，“抱歉，是我措辞不当，唐突了佳人。”
　　顾子期连连摆手，“李先生妄自菲薄了，是我身处异乡太过敏感，让您见笑了。这些年海外侨胞已鲜有您这样的民族认同感，我应该高兴才对。”
　　李伟仁倒没想到会被顾子期夸赞，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交谈也由拍卖会转向了其他轻松的话题。顾子期亦是个健谈女子，与之相谈甚欢，又得知李伟仁青年创业，建立了一家软件公司，正是现在驰名全美的电商FreeBuy，公司逐渐做大上市之后，竟还愿意离职重回学校精进管理，如今正在芝大Booth商学院就读MBA，顾子期正欲为毕业之后自创品牌做打算，于是相约日后再聚，向其讨教。

　　不想第二天下午，李伟仁便驱车来到SAIC，约顾子期喝咖啡。
　　前一晚的交谈余热未褪，顾子期大受启发，一上午竟完成了毕业设计的瓶颈，欣然前往。

　　......

　　一年后，顾子期毕业。经过多方调研评估，综合考量，决心回国创业，时任顾子期创业导师兼男友的李伟仁则留在芝加哥继续MBA的最后一年学业。
　　在国内寻找风投处处碰壁的顾子期，常常不顾时差打去越洋电话，向李伟仁诉苦。李伟仁每每睡梦之中被电话吵醒，仍极其有耐心，劝解顾子期戒骄戒躁，又懊恼自己不能在她身边陪伴她共尝创业艰辛。顾子期却渐渐心生退意，打算回到美国找家服装设计公司从基层设计师做起，放弃自己的创业梦。李伟仁坚决不同意，要帮助顾子期在美国寻找投资人。

　　转眼又过了一年，顾子期的创业之路仍不顺利，国内商人大多只愿信任时尚界全球知名的既有杂志品牌，Vogue, Bazzar的中文版纷纷在国内做强做大，渐有垄断之势。
　　就在顾子期弹尽粮绝，准备解散团队之际，FreeBuy集团下属投资公司CFO联系上了顾子期，表示愿意为其进行天使轮投资，并将帮助她集合一支精英市场团队，请她火速准备好创刊号，一切就绪后，马上投入发行。

　　不到两个月，RunwayVision的创刊发布会在MY市成功举行。发布会结束后，FreeBuy集团新任CEO亲自前来祝贺——不是别人，正是李伟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