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樱》长安春夏

7、关于醉酒

　　“这么果断吗？”楚生好奇地从他厚厚的镜片后面打量着我。
　　我点了点头，瞅了瞅自己惨不忍睹还散发着酒气的衣服：“你坐一会，我换一身衣服就去。”
　　我挑了条深蓝色的碎花长裙，外面套了件暖色系针织开衫，很舒适，还有点飘逸。我还是很期待这个结了婚的老男人评论一句好看的，就算是说小女孩的那种好看也可以，可他只是“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我出门前看了看表，实在是感叹自己睡觉的能力超群，这都已经快到中午了，并不是一个看电影的好时间。所以走在街上时我低下头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突然觉得你请我吃顿烤肉是个不错的提议。”其实我也不想让他请，奈何我出门没带钱包。
　　他倒是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干脆利落的说：“正好电影下午开场，走吧。”
　　那家满汉坊的烤肉在我读高中时候就开着，现在已经比当时奢华了许多。昨天来的时候我们吃的是楼上的包间，今天只有两个人，自然是要享受自助烤肉之乐了。
　　自助烤肉之乐，即是在于把自己撑死，把本钱吃回来，吃出光荣，吃出脂肪，吃出利润。
　　所以我把桌子堆满肉的时候楚生面部抽搐地对我说：“你……吃不了是要按肉的重量罚款的。”
　　“我知道啊”我喝了一口可乐，顿觉人生美好。
　　他拍了拍我，身体越过桌子，附在我耳边说：“其实当老师真的赚不了多少钱，我也是很清贫的一个人。”
　　“所以……？”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让我破产吗？”
　　肉香已经飘了出来，我咽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肉。和顾长安住在一起是很遭罪的事情，她为了感恩上帝让她遇见洛阳，也是为了减肥，这样肉香四溢的生活是不存在的。所以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扑上去把它们全部吃光，不需要注意形象的，我面前的是一个老男人，已婚的老--男--人。我盯着肉头也不抬地说：“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报复我……唔……没什么。”他欲言又止，眼神不自在地四处瞟来瞟去。
　　肉已经熟了，我迫不及待地夹了一满筷子塞进嘴里，滚烫的肉迅速在在舌头上炸开，火辣辣的疼中还有油水满满的肉的味道。
　　楚生一直盯着我，我也不觉得尴尬。毕竟他是个老男人，老男人应该慈祥的看着小辈吃美食啊！最后他终于憋出了一句：“你在帝都……挺清贫吧？”
　　清贫？我在帝都的确每天都在吃长安特制的清水煮白菜，她懒得给我开小灶，我又嫌外卖昂贵，人啊，就是这么瘦的。但是说起“贫”还真算不上，我自认为我的生活比较小资，钱包较为充裕。
　　“我只是复制了顾长安的菜谱而已。”我嘴里嚼着肉含糊着说：“你以前最讨厌她了，怎么突然想着看她的电影。”
　　楚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没有搭腔。他与顾长安的血海深仇我想这辈子可能是难以化解了，奈何在这场战争中丢了面子的一直是他。和长安斗，他从来没有讨到过甜头。他曾预言顾长安是垮掉的一代，是个废物，是个道德败坏不懂礼数的懒惰的学生，未来必定黑暗无比，考不上大学。然而顾长安今日的辉煌，全来自于她对人生独特的我行我素的行走方式，偏离了正常人的轨道，却荣耀无比。同理，她的每一份荣耀都是在打楚生的脸 。
　　“她……？混娱乐圈的戏子罢了，不正经的。”楚生理直气壮的嘟囔着。
　　我冷哼了一声：“人家戏子可是拿了奖的，明明是你太死板。”
　　“我死板？你们这群学生，没有一个能体会老师的苦心！我让她背课文不对吗？她不会背我说教两句不对吗？”
　　“她会不会背是一回事，你可是活生生把人家吓得结巴了的。”
　　“那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差！这点心理素质还当导演？”
　　“可是她就是导演，还是洛阳的女朋友，一言不合上热搜。”
　　楚生不屑地啧了啧嘴：“上个热搜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楚老师，你要是不抢银行也上不了热搜吧？”
　　“抢银行？”
　　我点点头：“对啊！微博热搜标题‘重点中学英语老师抢劫银行，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他白了我一眼，看了看我的碟子，似乎在找别的茬把我怼回去：“你是猪精吗？吃那么多？”
　　“吃得多就是猪精？”
　　他乐呵呵地笑起来，笑容里的不怀好意像一双黑色的贱贱的小爪子，诡秘地伸向我。他拿出手机找着什么：“来来来，见证你猪精人格的一刻。”
　　我好奇又不敢看。他很少这么开朗，突然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会有什么尴尬的事情发生。
　　手机上放着一段视频，显示的录制日期是昨晚。昨晚……我的天……
　　视频里面，一个脸尖尖的长长的、梳着及肩短发的女孩站在一把很眼熟的椅子上，身边几个人都在拽她，防止她跌下来。她面色潮红，放肆且不成体统地大笑，一边笑一边喊：“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
　　“谁录的？”我磨着牙问。
　　他“嘘”了我一声，让我继续看。
　　那个女孩，也就是我，突然又从凳子上跳下来，同办公室的小杨老师扶助了她，问她要不要回家休息，她却疯疯癫癫奔向了以前的班主任张吉。“吉吉国王……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怎么那么胖呐？你说说你年轻时候多瘦多帅啊！比那个……那个”视频里我的手指向了镜头：“比那个楚生好看多了，你是怎么吃的啊？”
　　完了完了，班主任现在可是教育部主任，我这不是找死吗……视频晃了晃就被关闭了，楚生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一瞬间，我顿悟了他今天所有笑的意味，今天从早上到现在所有的笑，都是来自于对我昨晚失态的嘲笑。
　　我没有好意思再去夹肉，楚生倒是淡定的给烤炉上的肉翻了翻身：“你昨晚喝醉了，是我送你回家的。”
　　哦……你送我回家的。等等……怎么送的？
　　他似乎猜到我要问什么了，一边吃着肉一边说：“把你扛回去的，猪精，真沉。”
　　“视频也是你录的？”
　　“对啊。留作纪念啊。”
　　一口气卡在我的喉咙口没上来，我感觉自己的肺炸开了，半天才缓缓一个字一个字地崩出一句话：“长，安，说，的，对，你，就，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