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樱》长安春夏

8、往事随风

　　“我就知道这个外号是她传的，天天没个学生的样子，也不尊重老师，简直是……”楚生愤然说。
　　随便想想都知道他要说什么，我拖着腮懒洋洋地在他之前道：“道德沦丧。”
　　他尴尬地挑了挑眉，又转而说：“她就不是个正经学习的学生，幸好学了编导，要不然考不上大学就得上专科。”
　　我也只能苦笑对他，我无法化解他与长安之间的矛盾，他们都是天蝎座，较起劲来一个比一个狠。
　　曾经，顾长安也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乖孩子，面对楚生的淫威她从来都是点点头忍下去了；而楚生，他是一个责任心很重的好老师，只是年轻拿捏不好分寸，常常把情绪发泄到学生身上，有时候更是长期与一个学生过不去。
　　顾长安，便是这个倒霉的学生。
　　每节英语课，我总是胆战心惊地看着我这位可怜的同桌，有时候她会被吓到结巴，吓到背好的课文忘得一干二净，有时候她会挨一顿莫名其妙的批评，被批到嚎啕大哭。后来，她得了英语课恐惧症，提起英语便浑身战栗。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终于有一天，她的革命之魂觉醒了，果决的挥舞起了她的“战旗”，不惧楚生军阀的威压，对着全班一个壮烈的飞吻，然后摔门而去。
　　再以后，我就没听到过她说楚生一句好话，或者说一句语调平淡的话。如果她提起“小矮子”“渣男”“人渣”“畜生”等词，说的就是楚生没错了。她开始上英语课与老师顶嘴，故意让他难堪，而他总有借口反整回去。我想过无数办法让他俩休战和好，可惜总会有一方再次生事。
　　就算毕业很久，也不会释怀。
　　肚子感觉差不多饱了以后，我开始慢悠悠地吃着，就这样把时间消磨在饭桌上。在《项羽虞姬》开场前一个小时，我和楚生才缓缓地动身。电影院就在眼前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便扯了扯他的衣袖：“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电影吗？”
　　他低下头盯着我的手，我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做出这样的动作，立刻抽回了手。他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面部僵硬地说：“记得,不就是高三小休下午吗？咱俩座位正好隔了一个走道，真巧啊。”
　　“是很巧。”我哈哈一笑。
　　高三小休下午，也是这家影院，我第一次和他一起看电影。那时侯他一个人去看电影，我的座位很巧就和他隔了一条走道。
　　真巧啊。
　　我走进电影院打量着《项羽虞姬》的海报，下面方方正正的印着演员表，排在最前面的是男一号和女一号：洛阳 顾长安。
　　这两个人名字放在一起格外默契，让我怀疑是不是两家父母商量着起的名字。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亓春夏会和宿秋冬谈恋爱，春夏，秋冬，刚好组成了一个四季，顾长安和洛阳谈恋爱，长安洛阳，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城。而我，夏桑子，和他楚生八竿子打不着，自然是没有那段缘分了。
　　想到这里，我闷闷地笑起来，个中苦涩只有自己知道。海报上长安饰演的虞姬依偎在洛阳饰演的项羽的怀里，这是她吃了多少苦才换来的，可她至少吃一些苦头可以换来结果，而我不过是守着一个从来就没有可能的梦。
　　“你在想什么？”楚生走了过来，在我发呆的功夫他已经取完票了。我突然很像唤他的名字，没有原因，只是很想这么做。
　　于是我轻轻呢喃着：“楚生……”
　　可我声音很小，他什么也没听到，反而把注意力放到海报上：“这是顾长安？七年出落的挺漂亮的。”
　　我心头一阵抽搐，一股异样的情愫迫使我没过大脑便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同样是你的学生，同样七年不见，你愿意夸她不愿意夸我吗？”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脸上的颜色不断变幻着。我想都没想接着向他进攻：“其实你天天找她麻烦还是关心她吧？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不需要任何你的关照对吧？”
　　说完我便后悔了。我在矫情什么？为了一句出落的漂亮而争风吃醋吗？我稀罕？
　　他他抬了抬手似乎想摸摸我，可最后还是放下了，深深地丢下一句：“进场了。”
　　对啊，该进场了。我们就这样吧，谁都不要多说什么了，让往事随风吧。
　　可我万万没想到，旧事还会再重演。
　　我们的票买错了，恰好又隔了一条过道，就好像牛郎与织女的银河，把我们隔开。
　　影厅里面一片漆黑，我听到他轻笑了一声：“还真是巧啊，我身边又有一个空座位，你不如再坐过来。”
　　我没有扭捏拒绝，直接坐了过去，悄悄窥视着他嘴角得意的笑意。他在得意什么？还是在感叹命运的神奇？
　　我琢磨不透他，但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如果有一件事情很巧而又恰合你心仪，那么一定有人为力量在推动。就比如我们在电影院的那次偶遇。
　　那时侯高三，小休变的弥足珍贵，老师们也忙得焦头烂额。我在周五去找楚生背课文时，注意到他手机停留在电影票选座界面，那场电影时间段不好，因此整个影厅的座位任他挑，我便悄悄地记下了电影的场次和他的座位，计划和他来一场偶遇。
　　我没有网上订票的工具，只能委托长安帮我订，她没有看电影院的座次排列，听到楚生坐在五排六座，就帮我订了五排七座。我怎么也没想到，六座与七座之间是走道，就在我坐在七座上如坐针毡悔恨莫及，他来了。
　　当时他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夏桑子？好巧。”
　　我只能对他打哈哈：“对啊老师，真巧，哈哈……哈哈……”
　　他看了看身边的空座，拍了拍问我：“你要不要坐过来？隔着一条走道太别扭了。”
　　当时我的脑子里全是尴尬，慌乱地摇了摇头便去认真的看电影了。大约开场了二十分钟，他突然又小声对我说：“不如你还是坐过来吧？”
　　我假笑着摆摆手：“不用了，谢谢老师。”
　　可过了一会，身后的大叔开始打电话，使我很难听清电影里讲了什么。这时楚生再次伸出橄榄枝：“要不你还是坐过来吧？”
　　我犹豫了犹豫，弓起腰坐到他身边。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猜是樱花的味道，因为他是一个像樱花一样的男子啊。影片播放到一半的时候，他睡着了，我便小心地伏在他身上,小心打量他的脸，细数他的睫毛。如果可以碰一碰他的唇……想到这里，我心里面翻江倒海，脚一滑跌回椅子上。用手摸一摸脸颊才发现它们已经变得滚烫。
　　是巧合吗？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接近他，可我没想到接近他的前提是舍弃他，是对他心如止水，就像现在这样。
　　我们还是那样的座次，但是一切都变了，我不会再去数你的睫毛，也不会对你小心翼翼。可每次我斜瞥过去，总是会紧张而又酸涩。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往事随风，心……随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