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樱》长安春夏

6、清晨的嘲讽系列

　　从卫生间到我的卧室路程较远，需要穿过客厅。不巧，楚先生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
　　大摇大摆走出去对他吼一句老师好倒是个好方法，不巧，我头顶着鸡窝一样的发型，睡眼朦胧脏乱不堪，确实是难以见人。
　　我有两个计划：
　　PLAN A
　　大摇大摆出去，假装看不到他。好吧这不算是个计划，而且相当丢脸，以他那令人厌恶的性格一定会嘲讽我的邋遢形象的。
　　PLAN B
　　带着口罩和帽子出去，假装得了感冒什么的。唉……不对啊，感冒了也不用在家里带口罩吧？
　　我悄悄推开一条门缝，打量着沙发上的男人，顿时觉得长安喊他“畜生”实在是精辟。
　　事到如今，也只能动用PLAN C了……
　　我脱掉拖鞋，以免它的鞋跟发出声音，然后踮着脚拱起腰像一只老乌龟似的向前走。他一直在玩手机，这样非常好！我溜出卧室，双膝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向前爬行，长长的睡裙也只好被我拖着走。楚生并没有察觉什么，这样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爬进卫生间啦！
　　我屏住呼吸，生怕有一丝的气息声传出，膝盖磕碰在冰冷的地板上，钝击的疼痛从皮肉渗透到骨骼。我要紧牙关，马上就要脱离沙发的掩护了，这是一个危险期，只要从这里顺利爬出去，我就可以成功潜入卫生间，然后容光焕发地登场。
　　可我刚往前蹭了一点，那个恼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干嘛？”
　　我尴尬地抬头看着他，脸上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意思是我在干嘛你自己体会。
　　楚生好奇地站起来，蹲在了我身边，一股樱花的气息瞬间就在我身边萦绕。我用上牙刮了刮嘴唇：“我就是想……凉快一下……哈……”
　　他挑了挑眉，对我的全身进行打量从头看到脚。哦！我的天！我穿着昨晚的衣服，皱巴巴的拧在一起，身体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头发乱成一窝，眼角还有一些污垢……这次脸丢大了。
　　他果然愣了愣以后大笑起来，这个畜生……我压着嗓子说：“不准笑，严肃点。”
　　“你在模仿犬类动物吗？”
　　“别废话，拉我起来。”我压着嗓子说。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那种看乐子的笑容，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我用发自内心的最鄙夷的眼神望着他，希望他成功接收到，鄙夷以后迅速奔进了卫生间，可在我关门的那一刹那，他硬是把自己的胳膊塞进来，然后整个瘦削的身体都挤进来了。
　　“你是不是有病？”我不耐烦的问。他今天很莫名其妙，从他来这里开始就相当莫名其妙了，和川没有家访的习惯，他也没有（通常他会把家长直接叫到他办公室里），突然而来让我的确很猝不及防。
　　他脸上仍然是那种欠扁的笑容：“我就是来找你的，找你算有病吗？”
　　算吗？
　　要是换做以前我真的会很开心，他主动找我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找我我都会兴奋极了，但如今，除了最心底那些我不愿意不承认的兴奋以外，更多的还是觉得他莫名其妙。
　　所以我点了点头：“你没安好心，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可以定义为有病。”
　　“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来看望一下你。”他把双手差劲口袋里，耸耸肩说：“去吃烤肉吧，昨晚我就说要请你。”
　　“不---”我吐掉了嘴里的混着牙膏的泡沫水：“不去。”
　　他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闲适惬意里夹杂着阴柔的笑，像是早春的阵阵风，凉凉的、柔柔的，又像是樱花，灿烂美好。至少不是以前上课时那么死板。他微笑着说：“这么果断吗？”
　　“对。”
　　“一点都不想去？”
　　“不想。”
　　“真的吗？”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他抿起嘴点了点头，神情让我觉得很莫名其妙，一般电影里面贼眉鼠眼没安好心心怀鬼胎心术不正的反派人物都是这个样子。我不理他，挥舞着梳子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不留长发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喜欢及肩短发，二是……它们很容易缠在一起，就像我现在这样。
　　每一次撕扯下一团缠成小黑球的头发时我都觉得我的生命已经没了一半了，它们很顽固，而且向我奋力抵抗着。
　　楚生突然有开口了：“你们女人梳头发都这样吗？”
　　我们女人？呵！我反呛回去：“别装做很纯情的样子好吗？自己老婆怎么梳头的没见过？”
　　我突然内心隐隐不安，他是有家室的人还一大清早往我这里跑，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刚打算开口撵他回去，他却悠悠地说：“你到是很豁达。”
　　“何以见得？”
　　“没什么。”他耸了耸肩。
　　我白了他一眼，一把把最后一缕缠在一起的头发扯开，痛的眼泪在眼角翻滚着。
　　他拨弄了一下手机：“我之前订了两张票。”
　　我挑了挑眉：“什么票？”
　　“电影票。《项羽虞姬》，顾长安导演的。”
　　我想起来了，前天长安还给我打电话说她和洛阳合拍的电影即将上映，算算日期今天刚好是首映。她说了我必须去看，否则……也没有什么否则，去见证一下世界上最成功的追星族的爱情。我把头发拢在脑后，抓起一瓶蓝色的隔离霜往脸上糊：“你要约我去看吗？”
　　他点了点头，又回到了课堂上高冷的模样。
　　不看白不看啊，反正有人请客。但是请客的人让我很别扭。倒不是我矫情，和他看个电影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心头总是很紧张……我在害怕着什么。
　　“你去吗？不去票就浪费了啊。”楚生倚在门框上问我。
　　我在害怕什么？旧情复燃吗？这样的他，一个有了家室的他，一个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过的他，一个打算和别的女人共度一生的他，我到底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我还在想吗……
　　昨晚有人打开卫生间的窗户忘了关上，我睡前一定会关好家里的窗户的。风从窗外刮进来，从我的领子口灌进风去，凉飕飕的席卷全身，每一寸每一毫，妈妈在厨房洗洗擦擦和爸爸拌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四周的东西好像会跑会跳似的，而我就是一块木头，木木的站在这里，想着莫名其妙的事情。
　　有时候自己愚蠢至极，为了小事、对自己不利的事情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放不下忘不掉难以割舍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我半夜猛然惊醒，又是什么让我在世界上徘徊无措？
　　“夏桑子？”楚生轻轻唤我的名字。
　　我转头看向他：“走，我们看电影去。”
　　我在害怕什么？我在担心什么？我是我，他是他，我们是以前的师生，现在的同事。
　　我在害怕什么，去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