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樱》长安春夏

3、长安和春夏

　　我本以为入职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仪式繁杂且工序有条理，但是实际上，我只是被语文组组长领进了高一语文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的任务也很简单，帮助组长整理教案，批改作业，向她取经学习。但是我运气不错，一是四班的班主任吴老师怀孕即将休产假，我便成了全校唯一的副班主任去代理一下他们班的事物，二是语文组的组长是以前教我的李学莹老师，作为她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她自然待我很不错。不仅仅如此，同事们对我也还算热情。我想我的确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开始，一个……有瑕疵的开始。
　　一上午并没有太繁忙，午休时间我坐在椅子上，语文组办公室的窗子刚好可以俯瞰那片樱花林，这些樱花开的洋洋洒洒格外放肆，这样的景色怕是人间罕见了。
　　李老师晃晃悠悠走到我身边：“看什么呢？”
　　“看樱花。”我用手拖着腮说。
　　李老师拖了把椅子坐到我身边，看起来是要和我聊聊天。我立刻正过身子，转头的那一刻仿佛在花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我又不自觉的望了一眼。
　　是他了，他又去那里了。
　　我抿了抿嘴，绝不会多看一眼，脸上挂起不对心的微笑望着自己高中时代的语文老师，她比以前胖了许多，看起来倒是更加干练了。以前读书时她喜欢课间叫学生到黑板写题，以至于每次进教室同学们都一阵鸡飞狗跳级别的忙乱，装睡有之，钻到桌子底下的亦有之，总之是想尽办法躲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没想到自己教的学生会和自己同一间办公室办公。”她感慨道：“以前你们读书的时候都还那么小，现在也都长成大人了啊……”
　　回忆的确是个不能多想的东西，想起来总会各种感叹，我摩挲着手指，时间一点一点改变了每一个人，也改变了那时的我们。
　　老师突然问道：“你是去了南华对吗？”
　　“是……”
　　“当时真没想到你能考的这么好，不过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学生。”
　　我点了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原本是打算考个音乐学院的，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干劲在高考前疯狂复习，考上了南华大学。
　　李老师望向窗外：“可惜了春夏那个孩子啊……”
　　春夏。
　　亓春夏。
　　一种猛烈的窒息感袭来，宛若一只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想逃开这个话题，却又无从解释。她一直是一个浪迹在世界边缘的人，尽管我、长安和她是及其要好的朋友，这也改变不了她的孤僻。我总觉得，亓春夏的世界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都是奇怪的花，还有颠倒的昼夜，逆流的河水……她一直在徘徊，尽管她曾那么幸福……
　　“春夏现在怎么样了？”李老师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吞了口口水，不知道怎么和她讲。
　　她的故事似乎在高中毕业以后就走向了终结，悲伤贯穿了她的整个灵魂，使她风光不再。我当然不会把真实的故事告诉老师，所以我含糊地说：“听说过得挺好的。”
　　李老师点了点头：“那就行，这个孩子不该去上扶英学院的，她不是那个水平，她本该更强。”是这样，亓春夏如果不出意外，当然不会去上扶英学院。
　　我微微一笑，想为春夏总结什么句子来带过这个话题，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合适。有的时候她不沾人气，优秀的难以让人接近，偶尔我也会产生嫉妒，但想到她的阴郁，也就没什么好嫉妒的了。
　　李老师自己也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微微一笑：“倒是顾长安这个孩子相当有能耐。”
　　想到长安的事情，我挑了挑眉，她的确有是个有能耐的姑娘，在她身上总能看到奇迹。我陪着老师笑了笑，她看看腕上的手表：“晚上有个欢迎你的聚会，有几个以前教你的老师，还有语文组的同事们，记得参加啊。”我点了点头，这句话快速在心里过了一遍，总觉得忘记了什么，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一个聚会而已……
　　我目送她走出办公室，又转头看向樱花林，他还在那里，一动也没动，可能是在午睡。我不会为他多波动一点情绪，眼前的场景只是把我卷进了另一个回忆当中。
　　那时侯刚分班，我们学校的座次并不是同桌的形式，而是三张桌子并在一起，全班划分为三大类。我背着包踏进十六班时，教室里还没什么人，我便随便选了靠南一列三张桌子里的中间座位坐，过了一会，两个长头发的女孩子走了过来，一个坐到我的左手边，另一个坐到我的右手边。左边的那个女孩长得像维吾尔族的姑娘，有一双很大的眼睛，里面泛着耐人寻味的光，脸上有些婴儿肥，鼻梁也很挺拔，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她就是顾长安，而我右手边那个眼睛弯弯的，睫毛很长，皮肤很白留着流海的女孩是亓春夏。她们本就认识，我夹在中间很尴尬，所以坐到一起三天，我还是没能和她们说上话，反而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们。
　　通过观察，我也了解了这两个人的大致性格。顾长安大概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自由气息的女孩，她不拘小节，做事风格和别人格格不入，而且每天抱着本子写啊写啊写，我很好奇她在些什么，但贸然看过去十分不礼貌；恰恰相反，亓春夏是一个很沉稳的女孩，她很安静，并不是不爱说话的那种安静，而是你看到她就感觉整个世界都沉寂了的感觉，她成绩一定很好，上课的时候十分认真的做着笔记，应该是个可爱型的女孩子。
　　到了第四天，我实在忍不住，上课时干涩地对左手边的顾长安传了张纸条：同桌？
　　纸条很快传了回来，上面写着豪气的大字，像是瘦金体：嗯？
　　我不自觉的去模仿她那种豪迈的写字气势，却根本写不出任何神韵，大概她是有功底在的。我又传过去：你在写小说吗？
　　是的。
　　什么类型？
　　科幻。
　　可以借我看看吗？
　　可以啊。
　　一个很厚的本子从桌子底下穿了过来，我看到她悄悄地对我微笑，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我顿时觉得这个女孩子一定与众不同，至少她很强大，并非是力气强大，而是眼睛里面的激情，超越了所见的任何人，那样炽热……
　　她的小说也很特别，自成一体，故事曲折动人，从此我认识了顾长安，也因为顾长安认识了亓春夏。我们三个就这样做了两年的朋友，至今虽然天各一方，但是记忆还是永恒的记忆，至少在我这里它们很难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