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樱》长安春夏

2、告别是为了重新开始

　　我十七岁那年文理分科，于是我就来到了全校唯一的文科重点班16班。当时我无数次幻想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英语老师教我，然后楚生就这样走进来了。
　　年级里年轻的男老师很多，他们走路都带着一阵风，潇洒而又风流，下个楼梯都是从扶手上滑下去的。楚生也是个年轻的男老师，他那时侯才24岁，刚刚大学毕业，可是这样的他却没有那种风，反而是病蔫蔫的样子。因为他不高，我时常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一米七；因为他长的很清秀，唇红齿白的小生，眉清目秀的，说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因为他很清瘦，配上苍白的肤色倒是显得没那么精神了，他又喜欢穿黑衣服，硬说成风那也是阴风；因为他声音没用男生的明朗，沙哑种混着一丝含混不清。他也不讨人喜欢，所以被班里的人戏称为“畜牲”。
　　现在他又出现在我面前，脸上没有任何尴尬，这令我有些恼火。所以尴尬这种东西只有我体会到了，算是我自作多情吗？我挤出一个微笑：“楚…楚老师，真巧。”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不戴眼睛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修复了视力，必要时候带着眼镜就好。”我尴尬的应着他。我们轻轻踱过落满花瓣的小径，很久没有靠他这么近了，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或许这就是近乡情怯的意思吧，越重要，就会越难以把握。
　　他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是回来看看母校的吗？”
　　“不是，我来应聘。”
　　“应聘？”他停下脚步，眼睛里的神色让我难以理解：“是……有什么目的……或者说愿望想要实现才来应聘的吧？”
　　我笑了笑，他在试探我吗？我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试探吗？突然我感觉这样的对话讽刺极了，可我还是僵硬地装下去：“教书育人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也是唯一的目的。”
　　我仔细研究他的眼神，似乎暗了暗，依旧是难以体会的深奥。他也没说什么，努力扯了扯嘴角继续往前走。
　　这样尴尬地行走着，他似乎也觉得气氛很怪异，又开口道：“你读完大学以后那一年去哪里了？我听说你没去南华大学附属中学教书。”
　　我随口答道：“去做了家教，漂泊够了这不是就回来了嘛。”
　　“人倒是瘦了很多。”
　　“被抛弃过的人，总会失魂落魄一阵子，用来减肥倒是良方。”
　　我很好奇他会怎么回答我，可惜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了。我看着他接通电话，双眉紧紧的拧在一起，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半天才说：“我现在就去接你。”电话挂断钱，我听到了很微弱的声音，学音乐的人耳力通常很不错，我清楚地听到电话的那一段是个女音。
　　大概是他的妻子吧？算一算他都已经31岁了，看起来还是唇红齿白的清秀，但脸上也确实沧桑了很多。想到这里，我感觉胸口处突然抽搐了几下，似乎是小说里讲过的心头肉的位置。为什么呢？大概是身体不好，总不至于为一个已婚男人而痛心，我的回来是为了安定下来拥有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不会心疼。
　　他挂掉电话，对我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我的那句再见还没出口，他就匆匆逃离了。
　　回到家以后，我先拨通了顾长安的电话，她似乎心情不太好说话都懒洋洋的。不过她向来是这样，高中和她做同桌时我就习惯了她的语调了。南华毕业后的一年，我一直和她住在一起，在帝都的日子并不好过，幸好有她在，我过的身体上很舒适。
　　妈妈的包在柜子上，人却不在家，可能是去隔壁邻居家里串门了。我把衣服换成了居家的轻薄的家居服，踢踏着拖鞋晃进卧室。
　　这个红漆木小箱子被我藏在床底下，里面所了一些珍贵的回忆。我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正准备开锁，又突然难以下手。
　　打开它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给自己添堵。并不是所有的回忆都值得去一丝一丝地品尝，尤其是关于楚生的记忆，写满了可笑与荒唐。可我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它，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他们看似不起眼，却载满了故事…
　　算了吧，你应该学会遗忘……
　　我盯着钥匙看了很久，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或许这么做是与过去告别的最好的方式吧。
　　告别以后，我就是崭新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