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逼救世日常》绥阮

36、沧南少年（三）

　　郁殊简直对自己的本命灵器爱不释手。
　　自从郁殊和朱霖对战之后，回到琅嬛主阁他才发现自己的铁剑以及有了裂痕，陆绎泽可能也是看他可怜，于是就着手操办郁殊的本命灵器炼制之事。
　　郁殊看着剑柄上的两个小字，笑得眼睛只剩条缝。

　　——“你的本命灵器。”
　　陆绎泽将刚刚炼制好的长剑推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郁殊，“取什么名字？”
　　郁殊之前想的什么龙傲天的名字都是玩的，现在让他真正的取名字他倒是开始苦恼了。
　　陆绎泽也不着急，就心平气和地等着郁殊思考。
　　“……枯无。”
　　“嗯？”
　　郁殊突然笑了，带了少年的温柔锐意，仿佛透过这把剑看透了什么，“取名‘枯无’。”
　　“枯木逢生的枯，无中生有的无。”
　　“……是枯木逢春。”
　　“我知道啊师尊。”郁殊弯了弯眼睛，“可是我想活着啊。”

　　“别看了。”陆绎泽转头瞥了郁殊一眼，似乎看不下去他这一路抱着这把剑傻笑的样子。
　　郁殊倒是没说什么，高高兴兴地收起本命灵器。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沧南了，慕家丧礼明日开始，他们来的时间可谓是刚刚好。
　　慕家是沧南最大的家族，慕家府邸并不难找，郁殊师徒二人倒是不紧不慢。
　　郁殊的手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想起了陆绎泽摔的那一句“我认”，悄悄地看了前方的陆绎泽一眼。
　　“怎么？”
　　陆绎泽倒是警觉，他转头看了郁殊一眼，问道。
　　“……我想吃糖葫芦。”
　　郁殊刚刚说完就想咬自己的舌头，他本来想说“没什么”，可是不知道脑子怎么突然一抽，看到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就这样子说了。
　　郁殊看见陆绎泽微微蹙了蹙眉。
　　“不是……”师尊你听我解释……
　　“等着。”
　　“啊？”郁殊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冷漠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蹙着眉头走向卖糖葫芦的小贩那边，似乎开始说着什么了。郁殊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空：这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出来啊。
　　“拿着。”
　　“啊……嗯？！”郁殊还在看着天空发呆，突然听到陆绎泽的声音，愣愣地转过头去，只见自家谪仙般的师尊手上拿着一个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架子，郁殊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转头看向刚刚的那个小贩，远处的小贩看向这一边的眼神也有点茫然。
　　“不是……师尊，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陆绎泽眉头又蹙了蹙：“拿着，好好走路，别闹了。”
　　“？？？”他没有闹啊！
　　郁殊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有点头疼：“不是，师尊，你买那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

　　于是他就被勒令扛着糖葫芦在街上卖。
　　郁殊郁闷地一边叼着根糖葫芦一边走，路上看到哪个小孩子经过，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糖葫芦的，就递一串过去，反正陆绎泽也不会真的管他，他就当是消磨时间。
　　走着走着，他就到了沧南最有名的渝州湖，人们来来往往，他也就挤进去继续派着糖葫芦。
　　时不时有人跟他说谢谢，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郁殊不是很认得路。糖葫芦派发得七七八八之后，他就开始原路返回，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越走越偏僻了。
　　“这是什么地方？”
　　郁殊看了半天，都没有这里的印象，沉默了一下才开始承认自己迷路的事实。
　　风景依旧秀丽，也许是前不久下雨的原因，使着树木丛生的一景还多了几分清凉的感觉，往前走了几步，便是一个亭子，郁殊想在那里休息一下，一走近才发现原来有人。
　　看上去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身穿孝服，沉默地望着渝州湖。
　　郁殊眼尖，一眼就看出来少年身旁的佩剑上的小字，他忍不住叫了出声：“无尘剑，慕无尘？”
　　慕无尘动了动，颇为讶异地转头看了过去。
　　“抱歉。”郁殊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声音有点大，不过心下倒是放松了不少。要去的地方主人都在这里了，也不怕迷路了。
　　“阁下是？”慕无尘站了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什么情绪。
　　郁殊总觉得慕无尘有点眼熟，现在慕无尘一开口说话，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都说昆仑大弟子慕无尘为人冷漠，郁殊感到的熟悉是陆绎泽身上的冷淡，但两者的气场又不同，陆绎泽是带了几分看破红尘的冷意，慕无尘则是身处红尘的冷漠，有点尖锐的硬意。
　　“在下流云宗琅嬛首徒郁殊，家师已先一步前往慕府，惊扰慕少主，还请恕罪。”
　　慕无尘微微讶异：“琅嬛首徒？……郁少主不必多礼。”
　　郁殊倒是没有想到慕无尘比他小，昆仑大弟子的名头那么响，而却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
　　造势的成分有，但慕无尘肯定也是有足以造势的实力。
　　郁殊也不想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一个少年，没必要以险恶和防备之心去对待。
　　“糖葫芦吃吗慕少主？”
　　郁殊看了看只剩下几串胡乱扎在稻草架子上的糖葫芦，随便一坐就抬头问道。
　　慕无尘也没想到琅嬛首徒的性子竟然是这个样子，他想婉拒，但看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郁殊随手拔了个糖葫芦下来，递了过去，老神在在地看着湖水。
　　“多谢郁少主。”
　　“叫我郁殊就行。”郁殊微微眯了眯眼睛，感受着微风吹拂。
　　慕无尘也坐了下来，这是近日以来第一个没有见到他就开始安慰的人。
　　没有故作的难过与悲伤，反倒让慕无尘舒服不少。
　　郁殊的确也没有开口什么话去安慰人的想法。失去至亲之痛，他并未尝试过，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是知道没有人能比自己更适合安慰自己。
　　而且啊。
　　郁殊咬了一口糖葫芦：慕无尘不是需要别人虚伪的安慰的人吧。
　　糖葫芦很甜。慕无尘不知道为何突然想着，比他吃过的任何一个糕点都要甜。
　　“在下一下景仰琅嬛上仙，此次多谢琅嬛上仙赏脸。”
　　郁殊微微一笑：“你这话应该去和我师尊讲才对。”
　　慕无尘定定地看了郁殊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你的性子和我一个朋友有点像。”郁殊余光瞥见慕无尘专心吃着糖葫芦，笑了，“都是有点沉默的感觉。”
　　慕无尘沉默地又看了郁殊一眼。
　　“其实也不是很像，可能是我魔怔了，空白没有你沉默。”
　　“佛门大弟子空白？”慕无尘忍不住开口询问。
　　“啊，是，你认识他？”
　　“……略有耳闻。”
　　“改天我觉得咱们可以一起认识认识，毕竟挺巧。”郁殊又摘了一串糖葫芦下来啃。
　　慕无尘不明所以：“巧？”
　　“是啊挺巧的。”郁殊瞥了慕无尘一眼，“咱们都可以说是大弟子。”
　　“……”

　　两人就这样子随便地对话，至于聊到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慕无尘是在怀念幼时长辈带自己到这里游玩，而郁殊……
　　“没办法啊，我不认识路……”郁殊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师尊就扔下我一个人跑了……”
　　“为什么？”不是说琅嬛上仙颇为重视自己的这个唯一的徒儿吗？
　　“因为糖葫芦。”郁殊有点无奈，把来龙去脉说了一次，慕无尘竟然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琅嬛师徒……感情倒是真的好。
　　慕无尘微微一叹。
　　郁殊专心地插着自己的糖葫芦，慕无尘就盯着水面看，总觉得不远处的水面有一块地方怎么看上去不太对。
　　那是什么……？
　　慕无尘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站了起来，郁殊被慕无尘的动作吸引住了，也跟着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水下的异样……
　　“是人！”郁殊忍不住惊呼。
　　慕无尘闻言一愣，随后运起功法踏着栏杆跳了出去，郁殊顿了顿，只见慕无尘身轻如燕，踩踏着水面将人一下子提了起来，又流利地飞回亭边。
　　“这人怎么样？”看上去已经在水里呆了好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郁殊皱着眉头，向前走了一步，蹲下身子开始试探鼻息。
　　竟然还有气！
　　“他是修仙者。”慕无尘看出了郁殊的惊讶，忍不住开口说道。
　　郁殊了然，修仙者的体内有灵力，只要不是时间过长，身体内部的机制就会自动保护修仙者的性命无恙。
　　郁殊想了想，在慕无尘讶异地目光下，将灵力缓缓地输入落水者的体内，那人看上去也不大，也是少年模样，明明是修仙者，不知道怎么就落水了。
　　陆绎泽年少时历练无数，各种东西都精通一点，郁殊听过怎么救人，也就死马当活马医长试试，反正他的方法不会把人搞死。
　　灵力到了落水少年的腹部，郁殊凝了凝神，一下子用力便把水逼了出来。
　　慕无尘见对方似乎有了一点点反应，想了想，沉默地从储物袋拿出一枚丹药，喂入对方的口中。
　　“这是什么？”郁殊倒没有担心药是否有害，他就是好奇地问问。
　　“凝神丹。”慕无尘言简意赅，郁殊对丹药也了解一点，他想起之前跟着陆绎泽学炼丹的时候，简直惨不忍睹。
　　他可能是真的没什么炼丹天赋，学了好几个月才学会点火，然而穆虚就在他学会点火的第二天，悄悄地找到了郁殊。
　　“掌门师叔你……你干什么？”郁殊被那双发着亮光的眼睛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
　　“咳，小师侄，你帮一下师叔炼一下渡灵丹，师叔我炼了很多次都无法炼成，这可是我的救命丹药啊。”
　　郁殊嘴角抽搐：我刚刚学会点火你就让我炼丹？还有掌门师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明明就是美颜丹的药方！！！
　　反正……说多了都是泪。

　　在郁殊回忆的这一会儿，落水的人就醒了。
　　魏崎迷迷糊糊地勉强睁着眼睛，全身的骨头因为退回少年时期而格外疼，他记得自己好像倒在了河边，现在这是……有人？
　　谁？
　　“他醒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魏崎感觉自己魔怔了，可能是想杀慕无尘想疯了，连现在后遗症发作也总是想着慕无尘。
　　他勉强睁开了眼睛，脑子还晕晕乎乎地，等他适应了一点之后，看到入目的那张脸，手下意识就握紧，才发现不赦剑应该是自己回归了识海。
　　修仙者的本命灵器与其它灵器最大的不同就是，本命灵器与修仙者是一体，可收回于识海之中。
　　慕无尘。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魏崎小幅度地勾了勾唇角。
　　“你醒了？”
　　郁殊伸着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你落水了，我们把你救了上来，你叫什么名字？”
　　慕无尘没有说话，显然是打算让郁殊开口代表着他。
　　魏崎手指轻捻了一下水渍，抬头时温文尔雅地一脸感激，笑道：“在下魏子敬。”
　　慕无生听到“魏”姓，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无尘剑，漠然地看着魏崎。
　　郁殊也是知道慕家出事的原因，此时他也颇为警惕地看了过去，笑道：“魏姓倒是少见，阁下也是修仙者吧？”
　　“是，多谢二位搭救。”
　　魏崎微微一笑，眸子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召出了在识海中的长剑。
　　“在下魏子敬，这是在下的本命灵器巍峨。”
　　魏崎的眸底深处满是兴味：“高山巍峨的巍峨。”
　　铁剑长柄，上书巍峨，识海召出，的确是本命灵器。
　　慕无尘和郁殊对视一眼，心下也是放松许多。
　　魏崎在心中嗤笑。

　　世人只知魔界新任右护法魏崎本命灵器为不赦剑，却不知这并不完整。
　　他的本命灵器是双生剑，一把在他正常的时候使用，另外一把则是在他因为功法副作用而变回少年时的模样和修为时，以伪装身份使用。
　　不赦，取自“十恶不赦”，一剑出，方圆百里，横尸遍野。
　　……
　　“这是我的本命灵器巍峨，取自‘高山巍峨’。”
　　——这是我的本命灵器为恶，取自“一世为恶”。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