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能否借步说话》杏仁瓦片

20、19

　　卯时初，听雨居花园一角，天不过初亮，一群刚入庄不久的三等婢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撒扫，一边小声闲聊－－

　　「妳们听说了吗？」婢女甲压低声音问道。

　　「听说什么？」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婢女乙好奇反问。

　　「就是住在观影阁里的那位二小姐啊，听说自从红豆小姐将那名从庄外买回来的丫头送过去后，便性情大变，将原先伺候的一等婢女全部降为二等婢女，只独留那个丫头贴身伺候。」婢女甲八卦道。

　　「妳怎么知道的？」

　　「是啊，妳怎么知道的？」

　　其他婢女们听到两人的谈话，陆陆续续靠了过来。

　　「欸，妳忘了，跟我同房的小春，她姊姊不就在观影阁伺候？」看到自己成了众人围观的重心，婢女甲忍不住有些骄傲的站直身子，挺起胸脯，连音量都稍微大了起来。

　　「我也是昨晚才听同房的小春说的，小春的姊姊因为个性机灵、做事稳妥，所以在元二小姐来本家后，就被大总管派到观影阁伺候元二小姐，并先以二等婢女的身分占一等婢女的缺－－毕竟上官本家一等婢女的两个名额，已经给了茴香及荳蔻－－这妳们都知道吧？」

　　见众人都点点头后，婢女甲才又接着道：「原本小香的姊姊伺候元二小姐伺候的好好的，元二小姐虽冷默寡言，不喜人贴身伺候，偶尔还有些喜怒无常，但对待下人却不算苛刻，甚至称得上大方，动辄将身边之物赏赐给下人，所以小春的姊姊对于自己能被派到观影阁伺候元二小姐，深感是自己的福气。结果没想到，红豆小姐不过多去了几趟观影阁，送了个庄外买回来的丫头给元二小姐，元二小姐隔日就将身边所有包含她自己带来的一等婢女全降为二等婢女，且除了红豆小姐送的丫头外，任何婢女未经元二小姐召唤，不得进入元二小姐的闺房。」

　　闻言，一干小婢女惊呼，「这也太那个了吧？」

　　「太哪个了？人家元二小姐是主子，我们身为婢女的，能对主子说声『不』吗？就算心底再怎么不想，还不都得感谢主子恩典？小春的姊姊还跟小春说，一干婢女听到元二小姐这样吩咐时，全都吓傻了，有些甚至想上前求元二小姐开恩，但一想到元二小姐那说一不二的个性，那些人就发怵，只好忍痛咬牙接受主子给的『恩典』」。

　　　说到这，这些小婢女们顿时有些恹恹的。

　　是啊，她们只是个小婢女，主子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得做什么，哪来的权力拒绝呢？

　　「好了，这里可不是沐月楼，规矩多得很，咱们还是赶快干活吧，免得待会戴嬷嬷来，看我们事情还没做完，又要骂咱们偷懒了。」

　　戴嬷嬷是凌三小姐的乳母，跟着凌三小姐一起过来上官本家，凌三小姐住进听雨居，听雨居的一切自然就由戴嬷嬷管理了。

　　想到戴嬷嬷不苟言笑的严厉模样，小婢女们一轰而散，赶紧加快速度完成手边的工作，谁都没注意到，阁楼二楼的窗户，随着她们谈话的结束，也悄悄地阖上。

　　「小姐，要不要，奴婢出去说说她们？」

　　年逾五十，穿着鼠灰色袄子，耳戴双金耳环，灰白的头发挽成一个髻，只简单簪了只银簪子的戴嬷嬷关上窗子后，转身恭敬道。

　　梳妆台前，凌三小姐－－凌敏媗，看着黄铜镜里的自己，检视自己的梳妆有无缺陷。

　　两个从自家带来的一等婢女，各捧着一个首饰盒站在一旁，安静等待自家主子的吩咐。

　　确认自己的妆容一如既往地高雅大方，衬得她大家闺秀气质尽现后，凌三摆摆手，两个婢女识趣地放下首饰盒，安静退下。

　　「这倒不必，等我当上这个家的主母后，嬷嬷再说说她们，也不迟。」凌三伸出藕臂，戴嬷嬷上前搀扶凌三起身，「况且，要是没有了她们的『听说』，我又如何得知观影阁和沐月楼的事？」

　　观影阁和听雨居，一在南，一在北，中间还隔了个沐月楼，这里毕竟不是凌家，她不好出手，关于观影阁和沐月楼的消息，还是要靠这些下人们的口耳相传来传递。

　　在摆满早膳的圆桌前坐下，凌三要戴嬷嬷一同坐下用膳，戴嬷嬷推辞一番后，还是坐下，但只敢微弯腰侧坐，不敢大方与凌三平起平坐。

　　对于戴嬷嬷的识趣，凌三满意的勾起嘴角。

　　「用膳吧。」

　　「是。」

　　而相较于听雨居的拘谨，沐月楼此时仍是一片无声胜有声，何以？因为沐月楼的主人根本还未清醒，在沐月楼服侍的奴仆都知道，红豆未睡到辰时中是不会清醒的，而红豆的早膳都是到上官无咎居住的临江楼和上官无咎一起用的，所以沐月楼的小厨房一向是不怎么准备早膳的，只备着一些小点心，供红豆饿时可以随时垫个胃。

　　至于另一个众人注目的焦点，观影阁，此时则是吵闹成一片，热闹得活像是菜市场一样。

　　说起来，凤皇也是个嗜睡贪懒的主，讲白一点就是个高冷傲娇懒惰鬼，能走绝不跑，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最爱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吃后继续睡，伺候过祂的奴仆都知道，凤皇清醒外加心情好时，原则上都算好说话，也不轻易责骂下人，唯有一点例外，那就是──叫凤皇起床

　　凤皇在天庭就一向我行我素惯了，毕竟连天帝、王母娘娘都对凤皇宠爱有加，这样的凤皇，到了人间，又怎会因此而改变、收敛，纵使圣上、皇后要宣旨命祂入宫觐见，一样也得等祂睡饱睡到自然醒再说，否则祂可是感当场对圣上、皇后摆脸色。

　　而今天，是乌雅来到凤皇身边伺候的第三天，也是两人晨间大作战的第二天。

　　时间不过卯时初两刻，距离凤皇平时自然醒的卯时末还有一段时间，众人看到一身黑衣的乌雅捧着装有玫瑰花瓣的热水铜盆进到凤皇房内后，都惊恐的深吸一口气。

　　来了来了，乌雅来了！

　　昨天早晨的混乱今天又要重演一遍了吗？

　　主子昨天都气到将屋内的陶瓷摆饰都给摔了，昨晚才刚换成铜的，难道主子今天连笨重的铜
　　饰也会拿起来砸吗？

　　乌雅就在众人惊恐又惊讶的眼神中，慢慢打开凤皇的房门，然后再慢慢地关上门扇，将众人的眼光隔绝在外。

　　轻轻将铜盆放在凤皇床头的矮几上后，乌雅先是掀起凤皇床边的层层纱帐用银钩钩住，接着将凤凰今日要穿戴的衣物、配件都准备好后，便将原本紧闭的窗轻轻一推――

　　顿时房内空气的清新不少，温度就更别提了，没了纱帐的隔绝，阵阵冷风吹进屋内，有些甚至还铺上了凤皇细致的脸颊，凤皇却只是皱眉，手一挥，敞开的窗户自动阖上后，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见这招不管用，乌雅挽起袖子，决定改用另一招。

　　窗户关上后，屋内慢慢又恢复了原先的温暖舒适，屋内四角的夜明珠依旧淡淡的散发温暖的光芒。

　　乌雅缓步走到那些夜明珠前，不紧不慢的将它们自架上取下，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七颗，等到乌雅已经捧不动怀里的夜明珠时，乌雅已经整整取了近十颗的夜明珠。

　　近十颗的夜明珠，光亮的让乌雅就像沐浴在阳光下一样，乌雅也不嫌怀中的夜明珠刺眼，就这样默默的捧着怀中的夜明珠往凤皇的床铺走去，接着往床上一丢――

　　「乌雅，妳不要太过分，妳相不相信孤动动手指就能灭了妳。」

　　气急败坏的从床上坐起身，凤皇一手摀着眼，一手准确的指向乌雅站立的方向。

　　固然祂是浴火凤皇，但睡觉睡到一半眼睛突然被强光照到，也是会很不舒服的好吗！

　　昨天是以手沾冷水碰触祂的脸，今日是直接将夜明珠砸向祂的脸，她就真的这么笃定祂不会灭了她吗！

　　听到凤皇的话，乌雅毫不在意，依旧用她那觉醒后，特有的软糯声音道，「主子，已经快卯时中了，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还是快点起身洗漱吧，误了早膳，饿坏身子就不好了。」

　　「滚！」丝毫不为乌雅的话所撼动，凤皇抓起床上的软枕就向乌雅砸去。

　　「主子，别任性了，乖，快些起床洗漱，奴婢已将热水准备好了。」说完，还不忘将刚拧好、还带有玫瑰香气的温丝巾递到凤皇面前，趁凤凰来不及反应时便以丝巾往凤皇脸上一抹，接着不让凤皇有说话的机会，便朝外大声喊道──

　　「主子醒了，上早膳！」

　　第二回合，乌雅，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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