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满楼》寒山漠

3、初遇血色衣

　　时间流转到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十一岁的纪沨只身走在洛道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前不久他刚被从委身的那个破庙中赶出来，他的爹爹，那个虽然身为乞丐却一直会对他微笑给他讲神话故事的男人为了给他买药，不得不去偷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锦袋，不料被大户人家追到破庙，乱棍打死，他仍记得爹爹将他护在怀里一声不吭微笑的安抚着他。
　　爹爹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一直觉得爹爹应该是那学堂里教书的夫子，而不是委身于这破庙之中靠乞讨度日。现在只剩下他自己，连爹爹的尸体都没办法安葬，夜晚的雨那么大，他不知道自己该走去哪里，只能一直向前走，爹爹告诉他，男子汉要勇敢，他不能倒下，但是雨好冷，身子越来越沉了，“爹爹，沨儿好冷。”倒下之前，他只能依稀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
　　“爹爹，爹爹你在哪”纪沨不安的在睡梦中叫喊到，梦中一片漆黑，找不到方向，只能听到爹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爹爹要走了，沨儿要照顾好自己，记住爹爹的话，无论沨儿去到哪里，都不要去京城……”
　　“爹爹，爹爹，沨儿听话，爹爹不要走，沨儿什么都听爹爹的，爹爹不要丢下沨儿，沨儿害怕。”
　　“醒醒，你梦魇了。”一阵清越的声音传入耳中。
　　纪沨猛然惊醒，躲开即将抚上额头的手，“你是谁这是哪里”
　　“暗雨阁，你已经睡了一天。”
　　这是纪沨第一次见到沧月，一身暗红如血的紧身布衣，衣服上没有一丝装饰，从耳后延伸出来的红纱将面容遮盖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如水般的眸子在外。
　　纪沨在破庙里也听其他乞丐说起过，暗雨阁在江湖之中颇有威望，只要你出的起银子，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左大人，他醒了。”
　　纪沨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屋内已经多了一个人。一根冰凉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这副皮囊不错，右一定喜欢。”纪沨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说话。“呵，不错，还是个小狼崽。”
　　左逸收回手指，拿起干净的布巾仔细擦了擦，淡淡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纪沨有点不明所以的看向一旁的沧月，人总是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有着莫名的信任。沧月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我帮你报仇夺回你爹爹的尸体，作为报酬，你要入暗雨阁，二十个任务后即可自行离去，怎么样？”左逸慢条斯理的在屋中的一把梨花木椅上坐下，并不催促纪沨。
　　“二十个任务换你帮我报仇，如果我不同意呢”许久过后，纪沨终于开口。
　　“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只不过……”左逸拖长了声音，纪沨的心也随着这一声尾音提起“世人皆不知暗雨阁的具体位置，既然你来了，总要留下点什么。”左逸的手指慢慢敲击着桌面，纪沨感觉那一声声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我只要爹爹的尸体。”
　　“哦为何”左逸略有兴趣的偏头。
　　“那是我的仇。”纪沨有些迷茫，不知如何回答，爹爹教导过他，“穷不怕，可以去讨，但绝不可以去偷。”但是爹爹却为了他选了去偷，他不知谁对谁错，只想将爹爹好好安葬。
　　“小九，带他到夏阁。”左逸并没有继续追问，转而吩咐了沧月。
　　“是，左大人。”沧月俯身行礼。
　　“走吧，跟我来。”沧月在纪沨眼上蒙上一层黑布，只有在正式加入暗雨阁的那一刻，才有资格看到暗雨阁的全貌，包括有求于暗雨阁的金主，无一不是封闭五感，以至于被带到哪里发布任务，对谁发布都不了解。完成一切后，沧月牵着纪沨的手带他走出房间，纪沨第一次被封闭五感，只能紧紧抓着沧月的手，不敢松开。
　　再次获得光明之时，他们已经来到郊外的一片梨树林，左逸站在一旁，地上是一口没有封口的薄棺。纪沨一愣，慢慢走上前，趴在棺壁上看向里边的人，棺中之人已经被重新梳洗换上干净的衣服，只是脸上手上的青紫已经看不出原貌。
　　“爹爹安心睡吧，沨儿会乖乖照顾好自己的，爹爹不要担心。”嘴中念着，一颗一颗晶荧的泪珠掉入棺木。
　　纪沨一边念叨着一边慢慢的将棺木合上，亲自钉上棺钉，安葬在一颗梨树之下。常年的营养不良让纪沨越来越吃力，旁边的左逸沧月谁都没有动，只是看着他一点点将自己的父亲埋葬。
　　完成所有程序的纪沨转身跪在左逸面前:“多谢恩人。”
　　左逸摆了摆手:“我不是你什么恩人，只是交易，从今开始，你就是十三，小九带他直接去训练营。”
　　“是，左大人。”纪沨似乎察觉出沧月言语间对左逸的尊敬。也学着沧月行了一个礼，随她离开了。
　　“你似乎有些迟了。”留在原地的左逸身后隐隐约约出现一个黑影。
　　“不晚，时间刚好。”左逸在黑暗中微微翘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