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岸》原岸

15、天台

　　上课前，魏远之示意陆星苑抬头，只见顾起背着双肩包从前门进来，像没事人一样地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因为生病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更清瘦了。
　　陆星苑想过去和他打声招呼，忽地瞥见龙月澄正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顾起的身影，想了想还是算了。
　　“你怎么不过去啊？”魏远之疑惑道。
　　“看他的样子应该没什么事，放学再说吧。”陆星苑道。
　　也许是因为晚上在班级里举行的话剧表演，大家情绪高涨，连上课也特别积极。
　　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一天的课程就这样结束了。
　　为了留出一些时间再完整地彩排一次，大家都决定在食堂吃晚饭。
　　下课铃响了后，班上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顾起却趴在桌子上像是在睡觉。
　　陆星苑和魏远之对视一眼，决定过去看看。
　　魏远之和顾起两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所以前者没向后者搭话，径直靠坐在前排的桌子上，一言不发。
　　“顾起，你病好点了吗？”陆星苑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起警惕地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平日冷峻的脸上露出鲜有的疲态，看清是陆星苑他们，才放松了些，“什么也没有，一点小感冒而已。”
　　“对不起，我都没有去看望你，”陆星苑有些歉疚地说。
　　“我都没和你联系，你怎么找我？”顾起轻笑道。
　　陆星苑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回短信，“你身体还不舒服吗？如果撑不住的话不要勉强。”
　　“可能是药物的作用吧，一整天都有些困。”
　　“那你，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顾起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没胃口，也不用给我带什么，自己记得吃好。”
　　可人不吃饭怎么行？
　　“不行，我待会给你带点清淡的东西回来，必须吃完。”陆星苑坚持道。
　　这让顾起越发有些头疼，“你还跟我犟？”
　　“跟你学的。”
　　说完，陆星苑和魏远之就往食堂去了。
　　值日时大家把课桌椅子都往墙边放，在教室里腾出一片空间，供每组表演。
　　陆星苑提着清汤回来时，顾起刚好从楼上下来。
　　虽然有些别扭，但处于关心，魏远之还是开口问道：“你刚去哪了？”
　　顾起正眼也没给他一个，“没去哪。”
　　魏远之自讨没趣，摆了摆手，“行行行。”
　　托陆星苑的福，众女生见到了在走廊上站着吃清汤的顾男神。
　　罗彧等人回来后，顾起已经吃完并收拾干净了，可一数，发现还差个龙月澄。
　　“龙姑娘呢？”罗彧捧着他的胖脸作惊恐状，“她不在咱们岂不是群龙无首？”
　　吴乔摊了摊手，“不知道啊，下课后就没见到她人。”
　　王静听了，面带疑惑，“顾起，你不是和龙月澄一起出去的吗？”
　　下课后她本来是去食堂的，可走到半路忽然发现自己忘带饭卡了，于是折回教室，正好看到龙月澄和顾起走出来。
　　顾起气定神闲地道，“她只是拉我去天台练台词，练完之后我就走了。”言下之意，他也不知道龙月澄去了哪里。
　　“会不会是去吃饭了？”吴乔问。
　　顾起否定道：“我问过她，她说不吃。”
　　“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可是主演，不能缺席，咱们在校园里分开找找吧。”魏远之提议道。
　　众人点头同意，然后分头去找龙月澄的踪迹。
　　陆星苑先是去食堂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又跑到学校的花坛里转了半天，依旧没有看到。
　　夜色降临，天空中现出几颗稀疏的星星。陆星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往教学楼去了。但他没有回到教室，而是径直去了天台。
　　天台的风挺大，陆星苑走上来的时候想，学校真是不怕出事故，这么高的地方也不装扇门锁住。
　　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后，陆星苑松了口气——果然在这。
　　他慢慢走到坐在地上的龙月澄身边，轻声问，“班长这是，要放弃比赛吗？”
　　龙月澄收回凝视夜空的目光，看了一眼陆星苑，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大家都在找你。”
　　龙月澄苦涩地笑了：“说得好像我很重要似的，可事实上，我这个班长的分量还不如一个你。”
　　“你是说在顾起心里吧？”陆星苑问。
　　女孩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恼羞成怒，“你怎么会......我都没和顾起说过。”
　　陆星苑笑了，“自然不是谁告诉我的。”
　　在这样的年纪里，真正有几个人能鼓起勇气对倾慕的人亲口说一声“我喜欢你”呢？
　　龙月澄痴痴地笑，“就算你知道我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呢？他还不是只对你一个人用心。”
　　“我和顾起，只是朋友。”陆星苑道。
　　“朋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朋友！”她突然用力地嘶吼一声，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陆星苑微微瞪大双眼，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开学之初，他为了和你继续做同桌，特意跑去找李老师理论，说这种帮扶制度不合理，可这是学校安排的，李老师也没有办法，他又去找教导主任理论，主任当然不会同意，罚他一个月内抄完语文课本，可他依旧每天去找主任，希望他能改掉这套制度，一直到他发现你的成绩有所提高才停止，”龙月澄觉得自己仿佛在说一个笑话，一个幼稚的笑话，“如果不是被我撞见，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陆同学。”
　　陆星苑垂下眼眸，不知何种心情。
　　“我总想不通，你凭什么啊？什么朋友需要做到这个份上啊？最后我发现，可能就是那个答案吧。”龙月澄把手往后撑坐在地上，自嘲地笑了。
　　陆星苑再怎么孤陋寡闻，也不会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他真的不是......”
　　龙月澄伸出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不是我想的那样吗？体育课上不顾老师的颜面提前从办公室离开只为了叫醒你，明明病得很重却要我说是小感冒不想让你担心，可真是感人的兄弟情啊。”
　　“我......”
　　不等他说完，她又喊道：“你什么你啊？！你根本不配做他的朋友！去他的比赛！你们自己玩去吧！”
　　“他不配做顾起的朋友，你就配吗？”
　　天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两人同时回头，竟是魏远之。黑暗中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一扫往日的嬉皮笑脸。
　　“说实话，我也曾和你有过一样的想法。”他继续道。
　　“你都听见了？”龙月澄愤怒地道。
　　他站在原地，没有往前走，“差不多吧，我出来只是想告诉你，顾起对陆星苑，只是朋友，或者说是，兄弟之情。他亲口告诉我的。”
　　她质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骗你的？”
　　“他既然敢为陆星苑做这么多事，应该也不怕自己心思的心思公之于众吧。倒是你，身为他的倾慕者，却不相信他的为人，恐怕很难有好结果喽。千万别哭啊，我这人不懂怜香惜玉的。好了，说的差不多了吧，话剧表演马上轮到我们组了，”魏远之走上前去，拉过陆星苑的手往楼下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我同桌我带走了，你来不来就看你自己了。”

　　魏远之抓的力气有点大，好像在隐忍什么，陆星苑试着挣脱他，却见他放缓了脚步。
　　他背对着陆星苑，以致陆星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没想到顾起为你做了那么多事，还好他只是把你当好朋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现在他心里闷闷的，颇为难受。
　　“不过，现在我才是你同桌，你还是得优先顾及我，不能因为对他心有愧疚，就......就觉得我是无关痛痒了。”
　　陆星苑被他逗笑了，“你这什么比喻啊？”
　　“我认真的，不要笑。”魏远之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好，”他轻轻点头。
　　下到教室走廊上，除了顾起，大家都在努力进入状态，见他们两个回来，忙问找到了没有。
　　不等陆星苑回答，魏远之便抢先道:“找是找到了，不过她身体有些不舒服，让她缓缓吧。”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就是个小比赛没关系，身体要紧。”
　　“谁说小比赛不要紧的，既然做了，我们就要做的最好。”
　　龙月澄站在两人身后，铿锵有力地道。
　　“班长威武！”罗彧喊道。
　　吴乔吹了声口哨。
　　顾起靠在墙上看了大家一眼，无奈地笑了。
　　陆星苑和魏远之没想到她真的下来了，相视一眼，也笑了。
　　教室里传来语文老师的声音:“感谢2组的同学给我们带来的《窦娥冤》，硬是把一出悲剧演成了喜剧哈，好，下一个节目是三组的《白蛇传》，大家掌声鼓励。”
　　一阵热情洋溢的掌声响起，几人瞬间紧张到喉咙发紧，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台了。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这并不影响大家发挥，反而因为重视，而变得认真起来。
　　陆星苑并不紧张，因为他只需要站在旁边念旁边，念完后他就静静地当个观众。
　　顾起完全就是本色出演，随便往那一站就是禁欲款的。
　　龙月澄更是令人佩服，丝毫不受自己情绪影响，该怎么演就怎么演。
　　没想到，他阳光开朗的同桌演起一个整日为爱神伤的书生毫不违和，反而很有代入感，或许是天生领悟能力强吧。
　　这难道就是学霸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