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昼之间》白壁

3、初见

　　年少的时候，很多男生都会不约而同的喜欢上同一类女孩。
　　温柔，或许有点腼腆，有着黑色的长发，爱穿长裙，总是安静的读书学习，当夏天她从你身边经过时，微风撩过她的发，清新的香气隐约传来，你抓不住，却又满心欢喜的期待着下一次相遇。
　　单纯而热烈，年少时藏于心底的喜欢，似乎足以成为一生中最好年华的纪念。
　　可是说到底，不过是，看脸罢了。
　　温柔，安静，气质温润，这些都不够，你还要有一张，好看到足以撩动人心的脸。
　　看起来足够好就行了，美好的皮囊下面，是魔鬼或是怪物，又有谁知道呢？

　　对于顾晗来说，这一天足够倒霉。
　　自己的摩托车爆胎，公交卡丢失，明明是正常时间段，他却打不到一辆车。
　　这太过于不寻常，显然是针对他的拒不载客，让顾晗的心沉了下去。
　　夏天的风十分燥热，他毫无选择的在街上漫步，情绪的压抑同这让人烦躁的风一起，让他的心情降到了谷底。
　　更何况，周围的未知大于平常。
　　比如说，十点钟方向那个一边走路一边玩纪念碑谷的女生，已经在同一关反复通关五遍，而她旁边的男孩子手里的咖啡，早在二十分钟之前就应该喝完，但他现在，依旧保持着固定的频率将杯子凑到唇边。
　　显而易见，这些人的存在与他有关，但在对方有任何举动前，他都不会做出多余的事情，比如–––报警。
　　在顾晗终于徒步穿过近三分一个帝京，到达南大时，他甚至除了疲惫，什么多余的心情都没有了。
　　“靠。”面容精致的少年面无表情的低声咒骂着，长时间的徒步，使得他栗色的蓬松卷发显得有点凌乱，几捋头发被汗水沾湿在脸颊两侧，洇成了深棕的颜色。
　　顾晗坐在一片草坪上，斜靠着一棵纹理错乱的老槐树，双腿随散地向前伸着，双手交叉置于脑后，闭着眼睛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夏季暖而热烈的光透过树的枝叶间的缝隙打下来，疏落地映在他的脸上，睫毛下一片鸦青的阴影。
　　精致的面容在哪里都是一张好的通信证，同样的道理，在南大依然是用。
　　有女生们推推搡搡的在他不远处徘徊，涨红了脸，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他看着她们自以为隐秘的交谈着，叽叽喳喳，羞涩又兴奋，是这个年纪的女孩独有的甜蜜，像还未成熟的苹果，红润的外皮上微微泛着青色，明明知道还没有到她最可口的时候，却又让人不自主的想去掠夺，想在她真正成熟前就摘下，品尝过她最青涩的时刻，然后再在自己手中渐渐熟透，无论最后的结局，是被尘封的青稚，还是腐烂的锈红。
　　“还真是，青涩的让人心动啊。”目光落到声源处，顾晗似是嘲讽的感慨，
　　随手抓起草坪上的一束草，五指微微分开，草屑自然的落下去，他将手翻转，又在全部草茎落下去前虚抓一把，指间留下的草只余一根，被他捻住，将折断的的一端放入口中。
　　青色的草木枝茎在浅樱色的唇间摇晃，脆弱的样子似乎摇摇欲坠，细软的枝茎在唇齿间辗转着被蹂躏，变得又软又疲。
　　周围的环境谈不上安静，在周末的南大校园里，随处可见的，都是因为没有课程而在校内结伴闲逛的学生。
　　有结群的男生在顾晗身侧的柏油路走过，勾肩搭背着嘻嘻哈哈，谈着学校里那些追求者成群的漂亮姑娘。
　　这些并不算大的声音让他感到有些烦躁，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去听。只是微微低下头，刘海也顺势垂下，浅棕色的眼睛被半遮住，掩盖住他略有不耐的神情。远远看去，身影和夏季的生机融在一起，光影交织在这一片浓绿间，美好的不真实。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并不连续，停顿的时候又是女生们交谈的声音传来，这样几轮，终于有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照在脸侧的光也被挡住。顾晗闭了闭眼，再抬起头，面上的不耐已经全然退去。
　　抬起头，映入眼中的就是女生有些窘迫的身影，她独自站在顾晗面前，低下头，清秀的脸上映着红晕，身后不远处，是几个同行的女生，聚成团站在那里，似乎还在给这个女生加油打气。
　　女生的样子很害羞，她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好像得到了鼓励，有转过头来看向顾晗，四目相对，她磕磕巴巴的开口:“那...那个...同学...你能给我你的手机号吗就...就是想交个朋友。”
　　“噗。”顾晗兀自笑了起来，他扯出嘴里叼着的草，看向那个女生，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笑，一副明朗的样子，可说出的话却显得恶意满满:“你是，在搭讪吗？小姑娘。”
　　看到对方神情明显的一僵，顾晗满意的挑挑眉，保持着笑容重新开口，声音却愈发的毫无波澜:“省省吧，因为你，不会为我去死啊。”
　　几秒钟之前还面色红润的女生一下子变得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晗，像是不能理解这个长着一副无辜样子的漂亮男生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奇怪又让人不寒而栗的话。她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转身跑开了。
　　顾晗重新看向身侧，那群勾肩搭背的男生已经走了很远，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这让顾晗感到有点头疼，他们的谈话他只听了一部分，然后就被那个要手机号的女生打断了，即使他用最快的方式甩掉了这个麻烦，也来不及再听完他们的对话。
　　‘信息获取中断’他在心里为这一次的事情打了标签。
　　不知道那个女生回去后和她的同伴说了什么，或者又有什么关于他的不好猜测在南大的校园论坛传了开来，再接下的时间里，确实再没有女生跟他搭话。
　　然而，顾晗今天的霉运似乎还没有用完，比如说，将他困在这棵树下的这场雨。
　　雨来的很急，路上的大多数人都跑去了附近的教学楼避雨。来往的人迅速变少，只有偶尔会有一两个人打着伞匆匆走过。
　　没有人帮他。
　　所以人都像是看不到他一样，又或者是装作看不到他，路过他附近时，甚至不会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顾晗站在树下，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很想笑。
　　“啪 。”他听见身后传来不知何起的声音。
　　然后肩膀被拍了两下，他转过头，看到一个举着男士格纹伞的女生站在他身后，比他要矮大约半个头，仰着头看他，下巴微微扬起，神情却显得很温和。
　　“同学，”女生笑的很温和，和艳丽的眉眼给人的攻击感截然相反，她好听的声线像祷告的修女，有着安抚人心的能力。
　　“看起来你需要帮助。”
　　顾晗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想笑的原因，因为这场雨，一定会带给他，他想要的。
　　修长白皙的手指触上他的面颊，然后在他的嘴角处驻留。女生依旧是那副温和平稳的样子，好像把手放在顾晗脸上的不是她，声线也毫无变化:“在笑啊。”似是感叹。
　　女生胸前挂着工作证，而顾晗早在刚刚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两寸的白底照片下面，是她的名字。
　　“吴嘉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