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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赡养 ...

  •   得知魏光年被传唤,魏敏诗焦虑地四下打听,二弟不接她的电话,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的信息是有用的。这是公诉案件。没有办法私了。况且对方有头有脸,就算愿意私了,也不是她能承担的金额。

      魏敏诗没去计较这话中间的恶意,只是追问:多少钱。

      那人带着点讥嘲的笑意斜睨着她。她这样的家境想要用钱去掩盖罪行本就可笑得很,更何况此时她自己官司缠身。婚姻是茫茫大海上上的一艘小船。她以为终于找到了避风港,没想到海面下密布着暗礁。

      苟小明听说她有卖房子的打算,抢先一步提出离婚。在离婚上,苟小明显出了前所未见的精明。他竟然有一个律师朋友,这是魏敏诗始料未及的。而他的律师朋友第一次出场,是为了分割两个人的房产,而不是想方设法搭救魏光年。她曾经以为第二次结婚可以让她暂且逃避风雨,没想到第二任丈夫看到风雨来袭,竟然把她先推出家门。

      她试图指责苟小明,苟小明甚至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积极地准备离婚所需的材料,向法院提起离婚请求,魏敏诗焦头烂额,工作上连续出错,本就风雨飘摇的小企业,实在养不下一个心不在焉的老出纳。经理终于在一个下午找到她,委婉地说,要不,你先回家吧。这个活儿你可能不够适合。

      魏敏诗知道有种说法叫法律援助。这样解雇她是不符合《劳动法》的,但是她没有心力和企业撕皮,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她忽然发现经理也有法律方面的朋友,在她遭遇危难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法律的朋友。经理委婉地暗示,如果魏敏诗提起诉讼,他可能会要求魏敏诗先赔偿企业的损失。

      魏敏诗终究没有上诉,自己为自己结算了本月工资,提着本来就不多的东西离开了小办公室。233路公交车路过政府大楼,政府去年搬家,搬进了一栋富丽堂皇的新楼,最厉害的单位不过如此。魏敏诗恍惚想起中专毕业分配工作,那个主任似乎暗示过她,她学习好,只要给他点钱,就把她分到街道办事处的财务室。但她当时懵懂无知,和那个主任公事公办地吵起来。主任恼羞成怒,便把她分到了本地的企业。几乎三十年过去了,当年被分到财务室的同学在财政局当了二把手。而她抱着行李路过他所在的大楼。

      魏敏诗回到家,发现门锁换了。她报了警,警察甚至不愿意听她说完。

      她想从头告诉警察,魏光年是无辜的,这件事肯定有女孩子的问题。警察一听强|奸两个字,就告诉她,强|奸是公诉,没办法。魏敏诗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她告诉警察,她老公把她锁在外面。警察一听她说想卖房子跟未成年受害者私了。直接挂断电话了。魏敏诗站在门口,她是愤怒的。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愤怒应该指向何方。

      她向朋友借住,朋友收留了她,却毫无必要地马后炮。早就劝你不要和他结婚,现在好了。你也算聪明的,为什么在结婚离婚这事上就这么想不开?早就跟你说这个人不行,你为什么让他去赎房子,你自己为什么不签名?

      魏敏诗低垂着头,瞧着粗大的指节,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不想给光年一个不完整的家庭。

      她本想再跟亲戚说说钱和关系的事,二弟先找到她头上。是时候商量一下老太太的赡养问题了。

      魏敏诗的父亲去世早,老太太一直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突然提起赡养,魏敏诗也很纳闷。这次的饭局更胜以往,她和二弟三妹全家坐在同一张饭桌,人人严阵以待,只有她连一件能穿出来见人的好衣服都没有。幸而弟妹们并不在意,贫穷早就成了贴在她身上的标签。

      魏敏诗先是尴尬,很快就自我安慰,没有钱,能出力也可以。总归她还是可以照顾老太太,人到老年,还能有多少高消费,最在乎的不就是子女的关心。

      东西很不错,不过食之不得其味,碗碟精巧,不大够吃。先说了一阵二弟家孩子结婚安排,魏敏诗才懵懵然想起二弟的儿子也毕业三年了,才25,竟然要结婚。女方是他在学校里认识的,才貌双全,家境优渥,是足以写入校史的神仙眷侣。

      话题从婚礼嘉宾自然转到老太太身上,二弟说:“我觉得咱妈这样不行。怎么能想住在什么地方就住在什么地方?年纪都这么大了。要是住在我家里,出点什么事儿谁也担待不起。我打算跟她说,孩子要结婚,我得给孩子在北京买房子,让她搬出去吧。”

      魏敏诗瞪大眼睛,三妹立刻附和:“对,不能让老太太一个人住。她自由一辈子了,到老还是随便自由?我可跟咱妈说过,让她回德顺,但是她不回来,非要一个人住二哥家。那不就是给咱们上眼药,好像咱们全家没人把老太太放在心上。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似的。”

      三妹夫只是点头。魏敏诗没想到做生意的心能这么狠。难道老太太不是他的丈母娘吗。难道他自己没有母亲吗。

      二弟掏出一张宣传单。养老院山清水秀。装潢清雅,一月六千。他们准备三家平分养老院的钱。

      魏敏诗想反驳,可她心焦无力,一股深深的愤怒从心里升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嫌弃老太太。难道老太太没有含辛茹苦带大孩子。现在老太太想过一个安宁的晚年,凭什么不同意。凭什么要把老太太赶到敬老院。网上那句话,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现在魏敏诗也想问一句,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老太太是不会住在德顺的。她嫌弃德顺太北,气候过于干旱。她喜欢沿海一个叫南明的小城市,气候宜人,房价便宜,德顺的城投公司在南明盖了不少养老小区,德顺的发达亲戚都买了带院子的小房子,在院子里种花,种菜,种果树,一年结的果子能有一百多斤,是纯绿色有机食品。魏敏诗想说,我不和你们看这个宣传单,我要自己买一个房子,把老太太接进来住。可是她不敢开口,因为她没有钱。南明的房价每看一次都要跳动一次。实在不是魏敏诗能支撑的东西。

      还有魏光年。她没有赔偿魏光年罪过的钱。

      三妹眯起眼睛笑,说:“大姐,你一直不说话,该不会是拿两千块钱都费劲吧。”

      三妹夫这时才谨慎地开口,说:“钱的事好商量。养老院也不只有六千元。”

      魏敏诗举起酒杯掩盖脸色。三妹夫板着脸,嘴角却带一丝微笑,仿佛是在为魏敏诗捍卫尊严。这就是他们家的相处模式,展开一张纸币,图穷匕见。或许她的意见不值得讲,她并没有爱情和亲情的眼光。

      老太太不会住女儿的房子,尽管三妹夫在南明置业多处。二弟为了儿子结婚将老太太赶去敬老院已成定局。魏敏诗喝不下他们的庆祝酒,一抬头看见三妹在笑,观赏到奇异景致,又感兴趣,又想掩饰自己的兴趣。

      三妹凑过来。低声说:“大姐,你也别怪我们。实在是咱妈太难伺候,上次你不是也看到了?她不嫌弃你的羊毛大衣,怎么没立刻试穿?这么多年你都没见她穿过一次,是不是?你替她难受,不如替自己多攒攒钱。”

      从饭局离开,魏敏诗给老太太打了电话,实在想跟老太太透个底。要是老太太接受不了,等她处理完魏光年的事,就去南明陪老太太租房子。然而老太太和她闲扯,话题总不搭笼,说来说去竟然说到苟小明头上。老太太看不上苟小明。和魏敏诗不是一个水准。但当时魏敏诗一意孤行要结婚,老太太只好说,人大了得学会照顾自己。找这么个人,自己看好,谁也没法替谁一辈子把关。

      老太太又安慰她,让她别担心魏光年。魏敏诗才惊觉魏光年被抓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亲戚圈。她以为没有人知道,然而小城家族中无可隐瞒。闲话如风滚草落地生根。

      一切早有预示,二弟、三妹、二弟妹、三妹夫。魏敏诗终于明白,她的意见并不重要,不论老太太落至何种境地,都不会和她讨论赡养话题。

      魏敏诗想,她必须得回家去。或许苟小明没有换锁。是她试错了钥匙。念头强烈得克制不住。太阳火辣辣地悬挂在头顶。绿化带里现出一条条皲裂。魏敏诗沿着人行路走,铁栅栏的阴影一条条地晃过,阳光和阴影依次刺入眼底,沸水中的气泡充斥头骨。路人无不侧目,仿若剥|光了在大街上行走。她不知道何以落到如此境地。大约是钥匙,如果她能打开房门,便能抹消种种,她便可以平静下来。

      站在防盗门前,晕眩越发剧烈。她颤抖着手在提包中摸索钥匙,一次一次,钥匙从指间滑过。是触及也无法明了的真相。反复言说亦无法理解。魏敏诗想,我得靠着房门休息一下。

      她倚着防盗门坐下,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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