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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情愁味,姻缘由天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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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丁家大院?
他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正前方,那只猫似乎应了谁的要求,从容地拔了剑,走到了庭院中央。
他将手里的巨阙舞得是行云流水,从容不迫。
那一招一式,就像是为他而生的。
人剑合一,那抹鲜红色的身影在这片如墨一般淡然的景致中,灿烂的像是夕阳余晖下最明艳的晚霞。
让人移不开眼。
“我说猫儿,你这剑舞的着实差劲,让五爷好好教教你罢!”
白玉堂足尖点地,拔剑运气,朝那巨阙直直刺了过去。
画影出手,却于凭空中擦身而过。
当他整个人从展昭身上穿过,白玉堂这才明白过来。
又是一场梦。
只是这一回,他不是那梦境中人了。
身在境外,难由自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以前的白玉堂或许从未体会过。
可当展昭爽快地将那柄他视若珍宝的巨阙递给丁二,并欣然接过湛卢时,他尝到了这种感觉。
他清楚地看到展昭在谈笑间露出的表情,那是一种好似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的、满足而欣喜的表情。
他从未在那只猫脸上见到过。
心就像跌入了冰窖。
那猫能跟丁妹妹在一起,是件佳偶天成的好事,他应该替他们高兴,可为何心脏一阵阵的钝痛,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这应该是场好梦才对,可为何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白玉堂站在一丛锦簇花团后面,手足无措。
墨色消退,明媚的阳光温柔地拂过双眼,像是一阵轻轻的呼唤,催促着人快些起床。
白玉堂睁开双眼,呆呆地坐着,沉默。
梦中,那只猫儿同丁妹妹比剑定姻的那一幕,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他不得不承认,这场梦太过清楚深刻了,导致堂堂白五爷,竟觉得有些怕了。
他不是没做过这样深刻的梦的。
第一次是死在一座名叫冲霄的建筑里,第二次是夜探冲霄。
但这两次的梦境,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可这一次……
他总觉得心里有一个结。
中午,那只猫就要去丁家了。
万一……
午时,丁家的船已经靠上了陷空岛的岸。
展昭站在岸边,往卢家庄的方向瞅了瞅。
白玉堂,没有来。
虽然说丁家没邀请他,不过他向来都是个不请自来的性子,应该不会错过这些热闹才是。
是不是自己昨天的问话,吓到他了?
船上的号角轻轻吹响,示意掌舵之人,可以起航了。
远远望去,蚯蚓岭上似乎有人影飞奔而来。
轻功卓越,速度奇快——是白玉堂。
“等、等等!”他伸出一只手,使劲儿地朝这边挥舞着。
号角声一下子变了调,船紧跟着缓缓停下。
白玉堂铆足劲儿飞上了船头,站定在展昭身边,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换、换兵器。”
“你说什么呢?”展昭挠头,疑惑不解。
“把你的巨阙给我,我的画影给你。”
“怎么突然要换兵器了?”
“我就问你——”白玉堂站定在船头,抬眼,直直地看向展昭,“换、还是不换?”
他想赌一赌。
赌一赌那梦境会不会成真。
以及……在那只猫的心里,自己有没有重要到可以交换兵器的地步。
几乎没有犹豫,巨阙就伴着风声飞了过来。
“玉堂要换,展某自然是二话不说的。”
接过那把沉重的剑,仿佛接过了某份沉重的心意一般,让白玉堂一个上午的坏心情都消失殆尽。
一切都好像豁然开朗了一般。
将画影抛向那只猫,白玉堂挑挑眉毛,“爷陪你一起去。”
丁府。
官宦宅邸,亭台楼榭俱是层层叠叠,巧夺天工;小桥流水端的是满池荷花,成群鱼虾。
一切都是奢侈有度,精致有余。
来往家丁步履匆匆,鲜少问候。等了半晌,才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徐步而来,不紧不慢地施了一礼,慢条斯理道,“不知南侠和陷空岛白五爷两位侠士已经到访,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那管家移步至待客厅,就见丁二早已上座等候,酒菜佳肴皆是一应俱全。
“展兄,抱歉久等了。”丁二瞧见二人已到,赶紧迎了过来,瞥见白玉堂,又是热情地一拍肩膀,“哟,白五爷也来了,有失远迎了。”
“客气客气。”白玉堂潇洒地一甩扇子,点了点头。
江湖侠士同坐一室,道不尽的奇闻轶事。
推杯问盏,酒酣过半。
丁二又敬展昭一杯酒,佯装不经意开口道,“素闻展兄使得一手好武艺,也拥有一柄绝世名器,小弟可否一饱眼福。”
“可以。”展昭爽快地点点头,随后又为难道,“但我已同玉堂交换兵器,得问过玉堂的意见。”
丁二又转眼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随手将巨阙抛了过去。
丁二接过巨阙,唰啦一声出鞘,隐隐听得那上古钟磬之音“铮铮响起”,比得那鼎钟的音色也不差几分。
“好剑!”丁二脱口赞叹,“方才听闻展兄道尽金殿试艺之险,弟不胜钦佩。敢问展兄可否试舞一番,让小弟也长长学问?”
“可以。”展昭欣然应允。
白玉堂心下了然,好你个丁二,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行人移步到了后院,展昭提了画影,纵身一跃,落在那庭院中间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便舞起刀来。
白玉堂不得不承认,他喜欢那只猫舞刀的样子。
不仅仅是因为他拿着的是自己的兵器。
更因为——在他身上,可以看到身为一名江湖人对侠义的独到见解,对武学的极致追求,以及最难能可贵的品质——仁慈。
你看,虽然庭院中的鸟儿都被惊得唱起歌来,枝芽上的花儿也是颤抖不已,但除了叶落无声以外,没有任何生灵被践踏的痕迹。
这也是那只猫选择入朝为官的真正原因吧。
他不忍心看到任何一个人枉死,也愿意究其一生去为一个人的冤屈讨回公道。
侠之大者,愿意忍受那千夫所指,万夫所背,只为了他心中的天下苍生。
难怪人称南侠。
白玉堂看着看着,手边的巨阙不安分的抖动起来,似是在不满主人为何没有带上它。
于是他拔出巨阙,像梦中那样喊道,“我说猫儿,你这刀舞的着实差劲,让五爷好好教教你罢!”
巨阙和画影交叠,发出一声宛如凤凰涅槃时的轻鸣,展昭反手将那画影抛至空中,足尖点地,轻巧地钻到白玉堂的身后,接过白玉堂的抛来的巨阙,直直刺过去。
“还要请白五爷,多多指教啊!”
白玉堂腾空而起,足尖轻踩那巨阙的剑锋,随手握过半空中的画影,“猫儿,画影该是这样用的。”
说罢,一招风吹败叶式,矮身攻展昭的下盘。
展昭早就留神,毫不费力地躲过白玉堂的攻击。
“那么也让展某来好好教教玉堂,巨阙该是怎么用的。”说罢提起巨阙,一招鹭浮鹤行,灵巧的身姿比起那飞燕也是不相上下。
随后他将巨阙随意地朝白玉堂一抛,那巨阙就好像匕首一般,轻巧地朝白玉堂飞过去。
白玉堂这厢早已将画影递过去了,接了巨阙便道,“猫儿,你看我这样耍对不对?”
展昭接过画影,凝神道,“那玉堂也要好好瞧瞧,展某的画影使起来,能否跟玉堂相媲美。”
“你想超越爷爷?再过几年吧。”
白玉堂双目紧紧跟着展昭,不敢有片刻的分神。
那只猫跟他默契的就好像是同一个人一样,稍有不慎,就能被他迅速揪住,狠狠地反击。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他一般懂得自己的人。
也找不到像他一样从外到内都对自己胃口的人。
他突然明白了,也下定了决心。
不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展昭要做什么,他白玉堂陪着便是了。
这只猫是我,谁也不能夺走。
两人忘我地酣战着,忽略了身边所有的一切。
丁二尴尬的站着,不知是否该打断。
直到丁大揉着惺忪的睡眼,堪堪而来。
“我来迟了,不知南侠可否担待?”
两人闻声,才停下了打斗。
“实在是抱歉。”展昭摸摸头,“我俩一不留神就打了这么久。”
“不妨事、不妨事。”丁二摆摆手,“展兄若真觉得抱歉,那就再同我兄弟二人多喝几杯。”
“不胜荣幸。”
于是一行四人又回了待客厅,举杯畅饮。
过了良久,丁二试探着开口,“素闻展兄爱好兵器,小弟这里有一把剑,端的是轻巧灵便,只是不知名讳,展兄可否替小弟一瞧?”
“愿闻其详。”
同梦中如出一辙的对话。
白玉堂瞥了一眼那把被请上来的宝剑。
果然是湛卢。
好你个丁二,接下来是什么,诈猫吗?
有爷爷在,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哟,这不是丁妹妹的如意宝贝剑,湛卢吗,怎么丁家两个兄弟都不认得?稀奇稀奇。”
丁氏两兄弟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瞬间语塞。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贤侄啊!”
丁母微微笑着走进来,还不忘对那丁大丁二抛去满意的一眼。
可谁知那二人却是面面相觑,丁母心下纳闷,但还是笑着敬了展昭一杯又一杯。
丁二望着那展昭,眼珠一转,既然这边不行,就从小妹那边下手,反正小妹若是要比,这展昭,不比也得比。
“谁敢轻了我的剑?”丁月华一拍桌子,怒目而立,“我倒要让他看看湛卢的厉害!”
丁月华素来自尊心极强,三言两语就被成功地激怒了。
她气势汹汹地从后院走过来,拿了湛卢直指展昭的喉间,“就是你轻了我的剑?”
还没等展昭说话呢,她就一剑劈了过来。
展昭无奈,只得迎战。可手里拿的是白玉堂的刀,有些使不上力。
湛卢从头顶划过,头巾应声落在地上。
丁妹妹收了剑,讽刺道,“南侠也不过如此。”
丁二赶忙捡了那只被打落在角落里的耳环,道,“妹妹此言差矣,是展兄赢了。”
丁月华没说话,看了一眼那半开合的耳环,却是恼羞成怒,最终道,“哥,连你也笑话我!”
说罢,又是气势汹汹地走了。
白玉堂抬头看站在一边的展昭,风儿吹起他那头滑落下来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
唔,不愧是自己看上的猫,怎么看毛怎么顺,怎么看怎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咳咳,不过比起白五爷,还是差一点的。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硬着头皮做的。
这么大好的姻缘,不能说没就没了。
即便是妹妹已经跑了,而那个展昭似乎也心不在焉。
于是丁母打头,丁大丁二站在旁边,这般那般地向展昭道清了此番请他来做客的原委:“希望两家能结为秦晋之好。”
白玉堂端着茶的双手微微一紧,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虽说昨天,他同自己说了那番深情的话。
虽说刚才,自己也看似成功地搅乱了这桩天作的姻缘。
但……无论如何,最终的结果,都要看那人,究竟点不点头。
说不紧张,都是安慰话。
“请恕展某不能接纳。”
一句话,将那差点跌入深渊的心,又拉回了天堂。
“贤侄何出此言啊,难道是小女配不上你?”
“丁妹妹实乃女中豪杰,是展某配不上。”
“那你为何拒绝?”
“不瞒几位,实是展某已有了心上人,并且,刚同他交换了定情信物,也不好再许其他姻缘。”
白玉堂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
这只死猫这几天天天跟自己在一起,压根就没见他跟别人交换什么鬼的定情信物。
唯一交换的,不就是兵器吗。
他什么时候说了这是交换信物了?
这只死猫在自以为是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贤侄早说便是。”丁母叹了口气,道,“我这两个孩子没问清楚,就善自胡来,给贤侄添麻烦了。”
“抱歉了,展兄。只是……”丁二话锋一转,“容我冒昧,敢问是哪家的姑娘,能入展兄的眼睛。”
问到点上了。
白玉堂微微斜了一眼过去,默不作声地表达了自己的好奇。
“说来惭愧。那人自是比不上丁妹妹姿容秀丽。他自恃清高,脾气也臭得紧。素来喜欢穿一件白衣。哦,还特别喜欢拿面小扇子装文人雅士。”
白玉堂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自己,登时气得捏紧了端着茶杯的手。
“自以为很聪明,其实脑子不太好使,总是会做出一些令人捧腹的事情。”
“机关算尽,却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展兄为何——”
“噔!”茶杯被狠狠地放在桌上,所有人都不满被打断,齐齐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咳嗽两声,尴尬道,“你们继续,继续。”
“你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展昭看着正襟危坐的白玉堂,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眼角唇梢都绽放出大大的笑意,“大概是天生的吧。”
“就像是鸟一定会飞,鱼一定是会游泳,而人身来就是要行走的一样。”
“我喜欢他,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吧。”
肉麻……
白玉堂想要喝一口茶,却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低头将茶杯拾起的那瞬间,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它没有章法地跳动着,砰、砰砰。
就像昨日在通天窟一般。
炽热而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