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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眷恋,古今多少事 ...

  •   大堂之上。
      秦楼月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半晌,终于开口。
      “星儿确实是我亲妹妹。”
      “只是大人说的这些事,我什么也不清楚。”

      “你是她的亲姐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包拯有些怒了,将手里的惊堂木狠狠摔在桌上。
      “人都是有秘密的,我不可能了解星儿的所有,还请大人见谅。”
      “那么星儿的蓝颜知己是谁,你也半点都不知道?”
      “草民的确不知情。”
      “我再问你一遍!星儿的蓝颜知己究竟是谁?”包拯勃然大怒,“你若再不肯说实话,我就只能用刑了。”
      “回大人的话。”秦楼月扬起脸来,表情坚毅,“我所认识的星儿的友人里,名字带月的,只有我一个人。”
      纵横风月这么多年的女子,该受的苦难都受遍了。
      她是什么也不怕的。

      开封府,不用强刑。
      更何况是对一个弱女子。

      眼前的女子,发髻微散,罗衫凌乱。妆容也几乎全花了。
      似乎是咬着牙在坚持。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那双坚定的眼睛,让包拯清楚地意识到,哪怕他真的动刑,这姑娘也是半个字不会说的。
      “打入牢去,容后再审。”

      看来,那魏星,有很多的秘密啊。
      事到如今,只能指望那个卖胭脂的摊贩,早些回来了。

      “大人大人!”王朝喘着粗气跑了进来,身后三个护卫提溜了一个人进来,“来了,来了。”
      “谁来了?”
      “卖胭脂的。”
      “我们把他从乡下提过来了!”
      后头的摊贩赶紧跪了下来,“草民参见包大人。”

      好家伙,刚走了个棘手的,正愁着呢,线索送上门来了。

      “就是你说你见过魏星的蓝颜知己的?”
      “正是草民。”
      “还有印象?”
      “有。”

      “公孙先生!”
      “在。”
      “快去拿纸笔来,按他的描述,把那人画下来。”

      这一画,就是一晚上。

      “不对。”摊贩接过公孙先生递来的画,又一次摇摇头。
      “有哪里不对,你能一次说清楚吗!”公孙先生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不,您画的很好。只是我总觉得那个人的眉目,要更柔和一点。”
      “还柔和?再柔和,就成女人了!”
      “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摊贩双眼一亮,指了指画上人的眉目,“此人长相的确是很阴柔的。”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是了!就是这个长相!”摊贩接了画,不停地点头。
      终于得了确认,公孙先生赶紧通报了包大人。
      画像一贴,引来无数人的围观。

      通常只要贴出画像,那么距离找到这个人,也就不远了。
      可这次,却好像失踪了一般。
      见过单秋明的人非常多,却没人能道出他的零星半点的讯息。
      杳无音讯。
      真是奇了个怪了!

      过了将近三日,还没有线索。
      开封府后院,一群人围坐在包拯的书房里,唉声叹气。
      诡异的气氛围绕在七人之间。
      四个护卫颓丧地坐在地上玩着叶子戏,准备谁输了就派谁出去重新打探一遍消息。
      公孙先生盯着画像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展护卫默默地凝视窗外,认真地发着呆。
      包大人端详着从魏星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企图从上面看出点什么来。

      一无所获。
      为什么会棘手成这样啊。

      包拯重新念了一遍诗词,又仔细瞧了瞧那个雕着玉兔的玉佩。

      魏星死前手里握着的,就是这个玉佩。
      单秋明在这会儿闹失踪,说明这上面的月,一定指的是她。
      一定有什么关系。

      “大人……”公孙先生拿着画像走了过来,“我看着画像吧,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你帮我看看。”

      包拯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
      画上的男子头戴一顶武生帽,眉毛粗黑,长相却是分外阴柔。
      哪里不对呢……

      “死猫!原来你在这儿!让爷爷好找!”
      白玉堂从外面推进门来,就感觉到了一屋的颓丧之气。
      “你们都在看些什么呢!”白玉堂好奇地凑到包拯旁边,瞄了一眼画像,道,“一个姑娘家的,打扮成这样,滑稽,滑稽。”

      “你说什么?”包拯大惊,“再说一遍。”
      “爷爷才懒得跟你重复~”白玉堂越过打牌的四个护卫,凑到展昭身边,“猫儿,快出来跟爷爷过上两招。”

      “玉堂。”
      这一声呼唤,竟然带着点软软的鼻腔。
      那人转过头来,呆滞的眼神毫无波澜地看着白玉堂。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几天前还生龙活虎的展护卫,变成了这样……

      “好吧。”白玉堂瞄了一眼四周围的景象,无奈耸耸肩,道,“那画像的人眼眉鼻口都是软塌塌的,却戴了一顶武生帽。”
      “习武之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副有气无力的长相。”
      “一般男子谁吃饱了撑的去嫖还假扮武生,一看就是姑娘家。”
      “好了,我说完了,死猫,快出来,跟我过上两招。”

      “大人!”外头有人敲门。
      “何事。”
      “有一名大人求见。”
      “让他在大厅稍等。”包拯扶额。
      案子才刚刚有点眉目,怎么突然插进来个搅事的。
      如果这位大人没有要事,他真的想要狠狠地揍他一顿。

      会客厅。
      包拯换上官服,正襟危坐。
      来人似乎有些眼熟,但朝中官员甚多,他压根记不起来。

      “下官田正参见包大人。”
      “免礼免礼。”
      田正,是谁啊?朝中有这号人物吗?

      “下官今日前来,只有一事想请问包大人。”
      “但说无妨。”

      “听说前阵日子摘星楼,有一姑娘被人杀害,现在凶手可是找到了?有没有下官能帮忙的地方?”
      眼前的这位大人,手脚微颤,说话的语气里微微透露着些许不满。但碍于官职低微,并未发作。
      这让包拯心中疑云窦生。
      难道这件事跟这位大人有关?
      “不必劳烦大人,如果是这件事情的话,已经有眉目了。门口贴了凶手的画像,大人有心的话,可以帮忙一同寻找。”
      “下官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田正突然跪了下来,“不知小女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小……小女?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
      “大人在说什么,恕本官愚钝,并未听懂。”
      “包大人,您这说的又是什么话,小女的画像就在外面摆着,怎么会听不懂!”

      线、索、来、了!

      “你是说,门口摆的那个画像上的人,是你的女儿?”敏锐如包拯,当下就捕捉到了重要的讯息,“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田秋月。”
      “田秋月……”
      田秋月,单秋明,田秋月,单秋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怪不得,白少侠要说,那画上贴的是女子。
      可不就是个女子么。

      “自从画像贴出来后,下官是吃不饱睡不好,问了小女半天也没有答案,只好将她关在家中不让她出去。思来想去,还是来找大人问问清楚,心里才能安心啊。”

      敢情是你把犯人关起来了,窝藏嫌犯,罪该万死,还好意思跑来负荆请罪啊。

      “大人先起来吧。”虽然心中腹诽着,但包拯还是将这位大人扶了起来,“如今案子还未破,人也只是有嫌疑,并未定罪。还是把令爱请来,同那见过嫌疑人的摊贩一一对峙,也好还令爱清白。”
      “包大人——”
      “展护卫!”
      “属下在!”
      “去田大人府上请田姑娘来。”
      “是。”

      开封,大堂。

      开堂问审。

      左边是昔日落落大方,媚态万千的摘星楼老板娘,秦楼月。
      右边是当朝某位名不见经传的大人的女儿,田秋月。

      两人名字里都带了个月字,却是天壤之别。

      “事到如今,就不要再隐瞒了,该说的,都赶紧说了。”包拯甩甩袖子,吩咐两旁的人道,“给她们松绑吧。”

      “大人……我跟那魏星,没有什么关系的,我,我是女子啊,怎么可能会跟一个风月妓女扯上关系!”田秋月抖如筛糠,断断续续地说道。
      “孬种,亏星儿这么喜欢你!”一个凌厉的眼刀飞过,田秋月当即被吓得缩到了一旁。
      秦楼月摇了摇头,脸上满满的都是失望的表情,最终,她咬了咬嘴唇,道,“让我来说。”

      包拯赶紧点头,她能开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星儿小的时候,曾经喜欢过我摘星楼一个常客。”
      “那公子生的是仪表不凡,风度翩翩,来这儿也只是为了我楼里的一个姑娘,最后还将那姑娘赎了去,也算是痴情之人。”
      “公子赎了姑娘,自然不会再来摘星楼了。星儿却想让人家注意到自己。”
      “她努力地学琴棋书画,力求完美,只为了让那个已经不会再来的公子注意到自己。”
      “星儿说自己要卖初夜,做头牌的时候,我真是气得不得了。可是她又说……说我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别开什么妓院,美名其曰让这些无处可去的姑娘有个地方呆着,却从来没想过她。”
      “既然都开了妓院了,就应该料到迟早有一天,她也会走上这一步。”
      “她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通,我、我气得有些糊涂了,竟然一时冲动,答应了她。”
      “可谁曾想到,没能引来那公子,却引来了这家伙。”
      “当得知这家伙是女子时,我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该保住的东西保住了,忧的是、是、”
      秦楼月抹了抹没能忍住的眼泪,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鼻子,又继续说道,“这田秋月是个官宦之女,从小就练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竟也有的一手骗人的好本事。”
      “她把我家星儿夸得是吴宫西子不如,楚国南威难赛。骗得她团团转却不自知。”

      “大人,你别听她的!我是个女子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妓女!”

      “究竟是谁在说胡话,我相信包大人自有断定。”秦楼月定定地看了一眼包拯,随后又继续说道,“这田秋月,不过是个懦弱小人罢了。”
      “星儿从小就在妓院,几乎是不怎么出门的,没见过什么人,更别提有什么朋友了。我原以为她们既是知交,星儿想见,自然就让她见了。”
      “结果没想到、没想到——”秦楼月突然抬头,指向田秋月,“这人不知给星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她喜欢上了她!”
      “磨镜之好……为世人所不齿。她身为官宦之女,有的是去路,可星儿呢!”
      “那时的田秋月,对星儿来说,是救命稻草啊!”
      “我一直担心,有朝一日星儿会被抛弃。果不其然。”
      “前阵子坊间传闻,说她,即将嫁作高官之子。”

      “所以,星儿……是自杀的?”包拯有些犹豫,开口问道。
      “回大人的话,是的。”秦楼月咬咬牙,费了很大的劲,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猛烈地摇了摇头,“不,不是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嘴角已经泛出了点点白沫,但她还有意识。”
      “我曾……曾吞过这种毒药,所以我有解药,可我不过拿解药的功夫,有人闯了进来,将她刺死了。”
      “是她,就是她刺死的!从那天后,她就失踪了,就是她干的!”
      “秦楼月,你别血口喷人!”田秋月赶忙狡辩,“没有证据,不要污蔑我!”

      “大人!”王朝大吼着从外面进来。
      “何事喧哗!”
      “我、我们几个在田秋月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王朝举着手里的玉佩,说道。

      那是一块带血的玉佩。
      上面雕着一位白衣飘飘的仙子,坐在弯弯的月亮上,垂着两足,巧笑倩兮。
      证据确凿。

      田秋月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怯懦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悔意。
      “我,我没想杀她的,大人,你听我解释啊……”

      包大人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跟秦楼月确认过了,便放走了她,抓了田秋月,打入大牢。

      官宦之女,一时兴起,招惹了星儿,玩闹之余,却动了真心。
      左是真爱之人,右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显而易见的,田秋月选了右者。

      有道是,眼是情媒,心为欲种,起手时,牵肠挂肚,过后去,丧魄销魂。(1)

      民间女子,有时候,还不如风月女子来的真心,痴情。

  • 作者有话要说:  (1)清代小说家冯梦龙,《喻世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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