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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登冲霄,长梦无归路 ...

  •   夜深,街上独有皎月的零星光辉,清澈的月光宛如积水般透明,映得地上树影婆娑,仿佛水中的游鱼一般,纵横交错。
      巡按府衙的墙头突地蹿下一个红色的人影,一脚踩上了这团水花,虽是轻巧无比,却还是激得月影破碎,树影稀疏。
      他一路飞奔,远远看去,就好像行在那静谧的湖水上,轻轻一脚,跌宕起无数浪花。

      不一会儿,一团白影跟着飞了下来。
      白影循着那被激起的水痕而去,好一阵子,才勉强赶上远去的红影。
      这一红一白两人,自然是展昭和白玉堂了。

      “猫儿。”白玉堂累得不住地喘气,轻声唤道,“爷错了,你别跑这么快,追不上。”
      展昭身形一滞,虽是在气头上,但还是放缓了声调,“活该,谁让你要追的。”
      “爷不追你追谁。”白玉堂见状,赶紧深吸一口气,轻轻踩地,闪电一般落在他身边,得意地一扬头,“失策了吧。”
      “还不是让着你的。”展昭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不看白玉堂。
      “我说猫儿。”白玉堂笑嘻嘻道,“你怎么每次生气都跟个姑娘家似的,让爷好追~”
      “白玉堂!”展昭微怒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行行行。都是爷的错。”白玉堂拿手里的扇子戳戳展昭,小声问道,“不生气了呗?”
      “谁跟你置气了!”展昭没好气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回了巡按府。
      “哎呀,别生气了呀。”白玉堂赶忙追上,嘴里念叨道,“大不了让你一起去探冲霄楼。”
      “你说真的?”展昭猛地停下,转头问道。
      白玉堂低头在后面跟着呢,没提防展昭突然来这么一下,一头撞到他背上,鼻子撞得生疼。
      “爷什么时候骗过你啊。”白玉堂揉着通红的鼻子,不满道,“不过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得溜快点。”
      “我才不会溜。”白玉堂痛苦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展昭瞅着瞅着,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不是说好了吗,有事一起扛。”
      白玉堂微微怔了怔,反手紧紧握住展昭搁在他鼻梁上的手,“嗯,有事一起扛。”

      两人回了巡按府,重新跟公孙策商讨了一番,便决定等到沈仲元值夜的那天,前往冲霄楼,一探究竟。

      这四天襄阳王倒是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许是因为盗官印失败,所以不敢过早来犯。

      于是四天后的当晚。
      襄阳王府。

      白玉堂同展昭一前一后,从屋檐上方轻手轻脚的,往冲霄楼的方向行进。
      行到冲霄楼的外围,白玉堂停下脚步,约法三章道,“猫儿。我可事先说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别怪五爷没提醒你。”
      “你只管走你的,说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展昭不耐烦道。
      “行行行。五爷闭嘴就是了。”白玉堂自讨没趣,悻悻地往下一跳。

      沈仲元早就等候多时,见了二人,赶忙迎了上来。
      依着他的指引,三人便进了冲霄楼的外围。
      见任务完成,沈仲元做了个请的姿势,“在下只能引二位到此了,之后的事,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祝二位马到成功。”

      两人点了点头,上了马道,直往冲霄楼的方向去了。

      走到一半,却听得迎面而来的一声大喝,“病太岁张华在此!什么人敢擅闯冲霄?”
      话音刚落,一笨重马刀横劈而来,那人紧随其后,直直地扑将上来。
      两人赶忙矮身,躲过了这一击。
      那病太岁见没砍中人,又抡圆了马刀,朝白玉堂冲来。
      白玉堂反手一劈,病太岁瞬间没了力气,栽倒在地,马刀顺势落进了白玉堂的手里。
      “嗬,猫儿,这刀还真有些重啊。”白玉堂轻轻掂量了一番,凭空将那刀使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转身,手起刀落,唰地一下,张华便人头落地了。

      将那笨刀随手一丢,两人继续往马道走去。

      绕了好长一条楼梯,才终于到了冲霄楼下,白玉堂扒拉着栏杆看了许久,就见果真同自己所梦的别无二致,不由得满心欢喜,拉上展昭就找到那扇记忆中的窗户。
      撬开小窗,两人便进了冲霄楼里,里面光亮非常,却不知从何而生。
      两人决定顺着那光亮的方向走去,探探究竟。
      走着走着,终于看到那亮处所在,仍是八面窗棂,每面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那个想必,就是放盟书的地方了。”展昭指指那亮堂堂的房间,肯定道,“我先去探探。”
      白玉堂拦住展昭,思索着道,“猫儿,先别去。”
      “怎么,你是想起什么了么?”
      “我记得我中了那铜网后,似乎还有什么人的声音……”白玉堂突然想起什么,“猫儿!隔墙有耳!”
      “你是说——”展昭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起来,却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
      “我们得先找到铜网的机关布置在哪,那个人就在那里等着我们上钩呢!”白玉堂说着,一个激灵,拍拍展昭,伸手道,“把沈弟画的图纸拿来。”
      展昭闻言,从胸前掏出折得整整齐齐的图纸,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摊开图纸,就着冲霄楼内昏暗的灯光,认真地看了起来。
      半晌,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看出了什么?”
      “随我来。”白玉堂把图纸收好,对展昭挥挥手,“我们从背后偷袭,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路折回到了冲霄楼的外面,白玉堂四处张望,随后目光定格在马道边上一扇不起眼的铁门上。
      “就是那里。”白玉堂指指那扇铁门,迫不及待地走过去。
      抬手打开那扇铁门,就见里头是一条幽长的小路,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白玉堂在前头,展昭在后头,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他们刚才在外头张望的那个房间。
      “原来这里通着放盟书的地方!”展昭惊呼出声。
      “嘘。”白玉堂示意展昭别说话,随后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角落里,傻乎乎地等着他俩上钩的徐敝,“我们去踹他一脚,让他做那个替死鬼。”
      那徐敝早早上好了铜网,满心欢喜地等着两人上钩,好去讨赏呢,突然就感觉到被谁踹了一脚,直直往前扑去。
      他赶忙站起身来,转过身去,正要破口大骂,就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喝道,“叫你杀老鼠,看老子不踹飞你!”
      话音未落,又是一脚。
      这一脚劲儿可比前一脚狠太多,直踹的他猛烈地打了个滚儿,扑到了房间中央一盏小灯下。
      徐敝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好不容易站稳了,却不知猜到了什么东西,脚下打起滑来。他慌忙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站在那滚板之上,知道大事不好,心底倏地一凉,下意识拔腿就要跑,却更加惊动了那滚板。
      下一秒,他就觉得身板一沉,抬头,厚重的铜网正飞速往下落去,几百枚箭翎蓄势待发。
      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没有蔓延全身,他就已经没有知觉,头一歪,死了。

      见铜网落了人了,外面等待已久的人赶紧跟着射箭,似是要让那偷盟书的人死个透透的。

      箭雨结束,就听脚步杂乱,有人从冲霄楼外赶来。
      展昭正要冲上去寻那盟书,却被白玉堂拦住了。
      “猫儿,我知道盟书在哪,襄阳王很快就会赶来,你赶紧出去,我随后就来。”
      “你能行吗?”展昭担心道。
      “你放心。爷一定活着回来。”白玉堂说完,纵身飞上中梁,在一片狼藉中寻起了那盟书。好不容易找到了盟书,正打算沿路返回,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还有人!快,放箭!”
      成千上万的箭翎如骤雨飞蝗一般直冲而来,白玉堂逃脱不开,只好一手抱着盟书,一手用刀慌忙的挡着箭,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二波箭雨来时,白玉堂有些招架不住了,手里的画影愈发沉重,眼见着一柄箭翎就要刺上他的胸膛。
      一道红影飞过,巨阙出鞘,“哐啷”一声,挡下了那箭翎。
      白玉堂知道展昭不会轻易离开,叹了口气,轻声责怪道,“猫儿,你怎么就是不听五爷的话呢?”
      展昭边抬手招架,边道,“你见过猫听老鼠的话么?”
      箭翎似乎没有减少的趋势,白玉堂皱眉,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腾出拿画影的手,解了腰间的石袋,扔给展昭,“猫儿,接着。”
      展昭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了那袋子,捏了捏,当即会意,腾空扔起那石袋,用腰间的小刀割破,掂在巨阙上,随后双手发力,将所有的石子全都打了出去。
      这一下几乎挡掉了所有的箭雨。
      白玉堂见状,洋洋得意道,“爷这招好吧。”
      “你别光顾着说,小心看箭!”
      白玉堂赶紧回过神来,提了画影继续招架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翎。

      飞蝗石只能减缓片刻的安宁,没一会儿,箭雨又密集起来。
      越来越多的箭雨朝他们飞过来,直看得人眼睛生花,没一会儿就力不从心了。
      眼见着一枚箭要刺向展昭了,白玉堂惊道,“猫儿小心!”
      说罢,他飞身过去,直挺挺地挡住了那一下。
      “玉堂!”展昭慌忙抱住白玉堂。
      殷红的血迹染红了一身白衣,白玉堂咧了咧嘴角,宽慰道,“没事,爷不会死的。”

      展昭一手挡着箭,一手抱着白玉堂,眼眶微红。
      不知过了多久,暗处有人喊道,“他们撑不住了,快去通知襄阳王。”
      说完,箭雨便停了,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人便远去了。
      “猫儿,趁现在!快走,别管我了!”
      “白玉堂。”展昭抱紧白玉堂,矮身进了那铁门,一路飞奔出了冲霄楼,“你若是死在这里了,那我也不会独活。”
      “所以,你给我撑着点!”

      冲霄楼外,远远的就看见襄阳王的人马朝这边赶来。
      展昭飞身上了屋檐,一路小心翼翼却不得不加快脚步。

      说来也奇怪,一般人要是中了箭,早就昏过去了,可这白玉堂就好像是被这一箭打上鸡血了一样,一路嘀嘀咕咕,叨叨个没完没了的,好像要把这一辈子没说过的话,都给说完了。

      其实白玉堂早在去冲霄楼之前,就已经打算的很明白了。

      哪有人能逆天改命。
      之前他硬生生改了那猫儿的人生,多多少少都有点侥幸的成分。
      可现在呢?
      生死关头,上天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的。
      中这一箭,意料之中。

      他一路不停地说着,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展昭说尽了。
      到最后,似乎实在没话了,他又念起了在塞外时,念给展昭听的那首诗。

      “《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念罢,白玉堂心满意足地咂咂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记得《诗经》里,还有一首特别著名的诗,让人给念烂了。猫儿,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你快别说话了,我听着烦。”
      “我偏要念。猫儿,你听好了。”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念到此,白玉堂顿了顿,看了展昭一眼,缓缓地开口道,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可惜啊,猫儿,我的诺言,怕是要成了空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喜欢,《诗经》里的这首,《秦风 无衣》
    不知道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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