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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燕依人,再启生死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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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一天地过,挨了五日,闵秀秀终于赶来了。
见到大嫂,白玉堂心中大喜,赶忙迎了上去,“大嫂!”
闵秀秀挥挥手,道,“别寒暄了,快带我去见他。”
一路往那军帐走去。
闵秀秀查看了一下伤势,皱眉道,“刺得这么深,还能挺这么多天,不愧是南侠。”
“大嫂,能救吗?”白玉堂小心翼翼地问着,唯恐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当然能,你以为你大嫂这几年医是白学的啊!”闵秀秀不耐烦道,“你帮我把他衣服脱了。我们先拔箭。”
白玉堂赶紧坐到床上,着手脱展昭的衣服。
展昭毕竟是每天早上起来都练拳的人,身材相当好。
这几天白玉堂也没少脱,每次脱,都像是第一次脱一样新鲜,心痒难耐。
哪怕这人病得不行,还是没能摆脱掉这种想法。
他只期望着这家伙快点好起来,他们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你成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闵秀秀见他越脱越多,不满地打断道,“可以出去了。”
白玉堂一惊,这才发现展昭的衣服都被自己扒光了,自己的手还不安分地往裤子伸去。
都什么时候了,他真是——罪大恶极。
放了手,白玉堂顶着一张烧红的脸,快步走出了军帐。
拔箭的时间比这五日焦急地等待还要漫长。
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闵秀秀才从里面出来。
“大嫂,如何?”
“你大嫂办事,你还不放心啊!”闵秀秀斜了一眼白玉堂,“再休息一晚上,应该就能醒了。”
白玉堂大喜,正要往军帐里钻,却被闵秀秀阻止了,“让他自己休息,你别去打扰。”
白玉堂点点头,止住了步子。
“没事陪你大嫂唠唠嗑,可有好一阵子没见你了!”闵秀秀这才笑了,“你似乎长大了不少。”
“大嫂说笑了,五弟还是同以前一样的。”白玉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一样了。”闵秀秀拍拍白玉堂的肩,打趣道,“你啊,自从遇见那展昭,就没跟以前一样过了。”
“大嫂,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白玉堂被说得有些脸红,赶忙转移了话题。
“吃饭就吃饭。”闵秀秀见他耳根都快红上天了,摇摇头,嘀咕道,“跟你大嫂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白玉堂被勒令不许打扰展昭后,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日清晨,他起了个大早,想着那猫儿理应是要自己照顾的,便直奔展昭所在的军帐,却见塌上早已没了人影。
他大惊失色,冲出帐外,随手抓了个小兵问道,“里面的人呢?!”
小兵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爷、您、您别生气,展大人醒了想吃东西,闵大嫂差人扶着他去了。”
白玉堂松了一口气,放开那小兵,径直往军帐里的食堂走去。
食堂里,闵秀秀不满地端过一碗粥,递给展昭,“跟你说了不要出来,你非不听,等会动了筋骨,血流出来怎么办?”
“大嫂,这点伤,我有数的。”展昭说着,接了粥,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吃起来。
“你有数,你有数就不会伤成这样了!”
白玉堂站在食堂门口,怒不可遏。
这只猫!
伤还没好就跑来食堂!
五爷今天一定要骂死你!
展昭转过头去,见到白玉堂,顿时眉开眼笑,“玉堂。”
这句呼唤犹如一江春水,柔软了他的心脏。
刚才想骂谁来着?不记得了!
白玉堂无奈地走过去,拿了展昭手里的碗道,“我喂你吃。”
“好。”展昭顺从地点点头,乖巧地坐在那里,张嘴,等喂。
此等场景……真是羡煞旁人。
闵秀秀刚吃的早饭都快吐出来了,摇摇头,离开了这暧昧之地。
白玉堂坐在军帐大案边,看着旁边半倚在床上看书的展昭。
很奇怪。
这只猫自从伤好了之后,就乖巧顺从地不得了。
难道这只箭还刺伤了他的脾气?
展昭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合上书,“玉堂看我做什么?”
“没。”白玉堂欲言又止道,“就是、就是感觉你最近怪怪的。”
“所以,我变了个样子,你就不喜欢了?”展昭笑眯眯问道。
“没、没有。”似乎感应到了一阵冷冽的气息,白玉堂缩缩脖子,小声道。
“那不就结了。”展昭似是有些乏了,欲躺下身去。
“我来帮你。”白玉堂忙不迭站起来,快步走到床边。
顺利躺好后,白玉堂又替展昭盖好被子,转身坐回了案后的软垫上,“不早了,你快歇息吧。我就在这边,有事喊我。”
“我好得差不多了。”展昭看向白玉堂的方向,见他又开始折腾着铺地了,皱眉道,“你不用睡地板。”
“那不行,你的手还不灵活,我不在这边,万一你出事怎么办?”白玉堂头也不抬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咳咳。我是说。”展昭顿了顿,拍拍身边的空位,促狭一笑,“我的床够大,挤得下两个人。”
蜡烛突然被人为熄灭,一片黑暗中,白玉堂红着脸溜达到床上,哼哼一声,躺到了里头。
他刚才什么也没说。
这只猫,还是跟以前一样,腹黑得紧!
两人许久没躺在一起,这会儿呼吸相近,竟一时无言了。
良久,展昭犹豫着开口道,“那日是我不好,抱歉。”
白玉堂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那日打仗前,在军营的事,佯装无所谓道,“你我之间,没必要说抱歉。”
昏暗中,听见那人轻轻地笑了笑。
“也是,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这些。”
过了许久,耳边传来展昭均匀的呼吸声,白玉堂转过身来,轻轻抱住了展昭。
“不要再受伤了,”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害怕。”
呼吸声骤停,那人的身子僵了僵,又很快恢复如初、
在闵秀秀的医治下,展昭好得奇快。
一个月过去,已经行动自如了。
四鼠回京后,除了皇上下过一道圣旨来这边境,就没有别的消息了。
圣旨上也只是说了安顿西夏的事情、安抚边境民心的办法,以及顺带向展护卫道了声好,并没有要他俩回京的意思。
两人便在边境心安理得地长住了下来。
也许是经过了这一次几近死别的难关,两人的感情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
偶尔碰到手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假装若无其事地避开,而是相视一笑,泰然自若地牵起来。
夜晚,繁星点点。
没有战争的戈壁,静谧,安详,让人舍不得离开。
展昭推了门,缓步离开了军帐。
许久,白玉堂掀开军帐的大门,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外袍,揉着眼睛,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这猫,肩膀的伤还没好全就到处跑,真叫人忧心。
寻了好一阵子,才在那城墙外的一棵老树下看到展昭。
他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抬头凝视着夜空。
皎洁的月色微微映出他的轮廓,银色的光芒衬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白玉堂突然觉得,如果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也不错。
这么想着,他轻轻笑了笑,走到那人身后,将手里的长袍披在他身上。
“猫儿,入冬了,你这样到处跑,真不怕落下后遗症啊。”
责怪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变得异常轻柔。
“有劳。”展昭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白玉堂坐下来。
“猫儿。”白玉堂靠着展昭坐下,“猫儿,等你伤好了,咱们跟老包告个假,出去浪迹江湖怎么样?”
“反正现在大宋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玩个个把月,应该不是问题吧?”
“实在不行,就让我那四个哥哥镇守开封,不不不,他们还要管生意的,不能全来。不如把那丁家二少拉来帮忙算了。阿嚏!”
微凉的夜色中,吹过一阵轻柔的风,白玉堂觉得鼻子痒,伸手揉了揉。
“随你高兴。”展昭说着,将盖在身上的袍子横过来,“唰啦”一声抖开,将两个人都裹了进去。
感应到身旁的人往自己的方向不着痕迹地靠了靠,展昭唇角微扬,望向沙漠的方向道,“白玉堂,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
上天入地,在所不辞。
“我记得有首诗歌很好听。猫儿,我念给你听好不好。”许是有些无聊,白玉堂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嘹亮的声音在那戈壁回荡,激起沙漠阵阵回响。
慷慨激昂。
“猫儿,你听懂了吗?”
“懂了。”
你没有盔甲,不懂得保护自己,没关系,我的借你,我跟你一起,上场杀敌。
你只管锋芒毕露,我在你前面,披荆斩棘。
“猫儿,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
“没有早点认识你啊。”
“死耗子,净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
“那也不都捡着你爱听的说么。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
你说的,我都喜欢。
月亮爬上了正空,万籁俱寂。
连日来细心照料展昭的白玉堂早就困得不行了,身子一歪,靠在展昭身上睡着了。
展昭将袍子往白玉堂身上,紧了紧,看着沙漠的方向,有些出神。
沙漠里空荡荡的,昔日战场的痕迹早就被飞扬的尘土埋得一干二净。
可是有些场景印在心里,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身边的人早就已经睡熟了,可展昭满腹心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那天在战场上,白玉堂将展昭交给军医后,便折回战场,继续奋战。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没几分钟,展昭便醒了。
展昭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喃喃地说着,“他还在战场,我不能丢下他。”
即便身旁的人全力劝阻,他还是勉强提着一口气,跑到了战场上。
那日,他亲眼目睹了白玉堂站在那千军万马之前,发狠杀人,一己之力,击垮西夏的心理防线。
那日,为了他,老鼠杀红了眼,却不曾退缩,;为了他,老鼠疯魔着朝李元昊发难,无所畏惧。
那日,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却在顷刻间被黄沙覆盖,不见踪迹。
他心里明白,若不是他担心白玉堂,强撑着一口气去了战场,他不至于差点命丧黄泉。
困意姗姗来迟,展昭闭上眼,靠在老树上睡着了。
他想,他是不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