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凉月七七

13、烟花飞舞

　　第十二章
　　一路行去，但听得山鸟不时鸣叫于山间，多有不怕人的鸟雀好奇的飞近尚婵身侧，好奇的盘旋一会旋即欢叫一声远去，尚婵惊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不懂得便仔细的问琅玄，琅玄虽少言，但往往对尚婵有问必答，言简意赅却切中要害，想是务必要让她在短时间内对倾崖熟悉起来。
　　“对了琅公子，上次你采来的松明果，是在哪里生长的呢？”
　　琅玄顿了顿，“你要松明果何用？”
　　“并非……并非是尚婵想用，而是觉得那种果子确实十分有效，比之人间的药草的话，许是……”想起爹爹宿有咳疾，若是有那果子，想必爹爹的病会很快好起来吧。
　　琅玄并不多言，直接说道：“若你想要，我便去帮你摘。”
　　尚婵心中欢喜，轻轻说道：“那尚婵便先谢过公子了。”
　　琅玄却突然停住，回过身来，蓝眸在穿过层层树冠洒下的熹微阳光间晦朔不明。
　　“不要说谢谢，不要说公子。”
　　“诶？”
　　尚婵睁大眼睛，看着琅玄，“琅公子是何意……”
　　琅玄却是罕见地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开口道“这已不是人界。”
　　“不是人界……与尚婵如何称呼公子何干……”尚婵咬了咬嘴唇，难道琅公子是嫌弃自己太过迂腐了，那……难道要自己与长老们一般称他为琅大人么，总之不能与奕他们一同叫玄哥哥吧，那也太令人羞赧了，而且孩子们肯定会笑话她的……
　　尚婵想了想。只得犹豫的低首，轻轻喊了声：“那……琅大人？”
　　琅玄无奈的举手碰了碰额头，叹了口气，“罢了，你还是继续叫琅公子吧。”
　　尚婵看琅玄略微苦恼的样子，也是心中着急，到底该怎么好呢……
　　琅玄却似想通了什么，边对啸月摆了摆手手让马儿自行去玩耍，边对尚婵开口道：“终有一天你会改口。”
　　却不管尚婵错愕什么，径直向前去了，尚婵快步跟上，很快便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

　　“诶？是这里啊……”
　　眼前一汪澄澈碧泉，似乎正是那初次被掳上山时琅玄带自己来沐浴过的地方。
　　琅玄：“濯浪泉在倾崖妖境灵眼之内，以后婵儿每日在此沐浴，对身体大有裨益。”
　　尚婵却仿佛没听到琅玄所言，仍是呆呆的样子，其实脑海中却是在回想那日在此处沐浴琅玄避也不避，直愣愣的看着她的情景。
　　“婵儿？”
　　“啊……什么”
　　看到尚婵回过神来，琅玄皱眉，“以后若是来此处沐浴，叫上啸月即可。”说着随手从腰间解下一只翠绿的竹笛递给尚婵，继续道：“倾崖妖境内，啸月都能听到笛声。”
　　尚婵讷讷不言，伸手接过了竹笛，却并不抬眼看他。琅玄只疑惑缘何尚婵莫名其妙的羞红了脸，却无意间注意到尚婵用玉簪随意挽起的乌发下露出的一截修长洁白的脖颈来，映着粉蓝色的轻薄春衫，几根发丝飘散于风中，偶尔蹭到脖颈，想来是会很痒的吧……
　　琅玄眸色暗了一暗，转过身去。
　　“回去吧，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去市集。”
　　尚婵好奇道：“琅公子是要下山吗？”
　　琅玄却是嘴角微扬，道：“山中亦有市集。”

　　待得尚婵骑啸月回去院落，水墨和灵溪早已把小院收拾一新，在灵溪的烤鱼诱惑下，奕带着一群孩子又抓了许多银梭无尾鱼放进水缸里存着，奕带着小橙、嵩嵩等一群孩子正爬在最高的梨树上摘梨花花瓣。
　　“姐姐回来了！”瞧见尚婵进了院门，水墨羞怯的放下手中兰花花盆，一朵兰花正懒懒的开着。
　　“嗯。”尚婵踩着马镫提着裙摆慢慢从啸月身上滑下来，啸月像是不耐烦了，嘶鸣一声，转身跑走了。
　　尚婵失笑，看着趴在梨树上玩闹摘花的孩子们，问道：“你们在干吗呢？”
　　水墨答道：“灵溪说姐姐你做的梨花糕特别好吃，等到你回来要跟你学做梨花糕呢，奕他们一听也说要吃，就自作主张去摘梨花了。”
　　尚婵点了一下水墨的鼻子，“怎么可以直呼灵溪的名字呢，要叫小溪姐姐哦。”
　　水墨却咬了咬水润的嘴唇，倔强的低头，“不要……对水墨来说，姐姐……姐姐只有一个……”
　　尚婵错愕道：“怎么会只有一个呢，倘是比你大的女子，都要叫姐姐，这是礼貌，懂吗？”
　　水墨别过头去，：“我就只有一个姐姐！”
　　尚婵无奈摇了摇头，这孩子还真是执拗，算了，毕竟他年级还小，以后再慢慢纠正吧。

　　“小婵姐姐回来啦，嘻嘻，等你好久了。”灵溪听见声响，从后院跑了出来。
　　尚婵微笑，“琅公子说晚上要带我们去市集呢，山上的市集可是从未见过，想来应该是十分有趣的。”
　　耳朵尖的奕最先从梨树上跳了下来，“哇，玄哥哥要带你们去市集吗，可不可以带我们也去啊，市集最好玩了可惜长老们总是说‘早睡早起、怡神爽气，贪房贪睡，添病减岁’。”奕学着鲁王师长老的样子弯腰驼背严肃的说，逗的小院中人皆是开怀大笑。
　　尚婵笑道：“你这个机灵鬼，要是被长老看到又要责罚你了。”
　　小橙登登的跑过来拉着尚婵的衣角摇晃撒娇道：“好姐姐好姐姐，带我们去嘛，要是你跟玄哥哥求情的话他肯定听的。”
　　尚婵却是无奈，只得安抚小狼们：“好吧，待琅公子归来，我问问他呢，不过要是他不同意的话你们可不许怨我。”
　　小狼们急忙点头如捣蒜，灵溪眸光闪了闪，却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

　　随之而来的，却是所有人最期待的——倾崖夜游。

　　琅玄却如小橙所说，思虑片刻便答应了尚婵的请求，奕和小橙还有其他孩子们知道了可以一同去夜市游玩，纷纷欢呼雀跃。
　　此刻一行数人趁着月色，行走在小径之上，尚婵原以为应是漆黑一片的山路，却是光华点点，一路绕着山林蜿蜒而上，细看去却是萤虫飞舞缠绕，映出宛若灯火的景象来。

　　一路上洒下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小橙和嵩嵩等一群孩子追逐打闹着跑在前方，
　　琅玄与尚婵却是落到了后边。
　　对于其他人是常见的景色，尚婵却觉得十分新奇有趣，“萤虫怎么会如此错落有致地缠绕飞舞？像一盏盏小灯一样好可爱呢。”
　　琅玄：“每隔八尺便在两旁树上撒盐，并涂上了杜蒿的汁液，萤虫便自会围绕其上。”
　　尚婵不禁拍手：“好厉害呢，可是杜蒿是什么植物，从未听说过呢。”
　　灵溪捉了几只萤火虫笼在纱绢中，凑了上来，“是只长在倾崖的花吧。”
　　琅玄点头。

　　说话之间，便渐渐听得市集中传来吆喝声，尚婵眼睛一亮，明白已经到了妖境夜集，迫不及待地想跑去玩耍，却记得女子须得要“行止有仪”便还是安静的待在琅玄身侧，灵溪却早和奕他们一群小孩子跑到了前方。

　　“我要看牛记手影戏！想了好几天了，那个毕褴褛智斗战神坤吾的戏想了好久了！”
　　“来夜集不吃拔丝兔儿酥简直就是浪费嘛！”
　　“针八娘家的面具你不是存了好久的灵境币要买的么？你娘最近给你钱了么？”
　　“是啊，针八娘的面具戴上便可完全变一个人呢，上次孟枭戴着面具装成少主想混出倾崖山，被守山人打了个半死哈哈哈，因为他虽长相和少主一样，但是是个子却比玄哥哥足足矮了一头哈哈哈……”
　　“哈哈哈孟枭莫不是脑子摔坏了，听说他娘怀他那时便是摔了一跤将他摔出来的……”
　　一群小孩子你推我搡的叽叽喳喳的笑闹了起来。

　　“哇，是英叔家的烟花诶。”一群晶晶亮亮的眼睛围着鹰首人，这被孩子们称为英叔的鹰首人顿时感到压力山大，“你们这群小毛头，怎滴不老实睡觉，却要到夜集淘气，当心少主责罚你们。”
　　嵩嵩摸着一个包装的五颜六色的炮筒爱不释手，“我们才没有淘气呢，就是玄哥哥带我们来玩的，对吧玄哥哥！”

　　英叔方才看到一身玄衣的琅玄，慢慢踱了过来。
　　“少主”、“大人”周围商家皆欲俯身行礼，琅玄无甚表情，摆手道：“只是来此闲逛，无需多礼。”
　　那鹰首人挠挠头憨笑道：“难得琅少主来我们这小地方游玩，平日里大家伙儿全靠少主庇护，难得今日有幸能为少主回馈一二，咱家这些个小玩意，就当是英某人送给少主了。”
　　说罢，便大手一挥，将最大的一株烟花引燃，只见那半人高水缸般粗的烟花引信被引燃后沉寂了片刻，众人皆屏气凝神。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一点黄亮之色飞跃上夜空，紧接着蓦地绽放开来，无数光华大炽、火树银花般的丝线如倾盆大雨般散落下来，随着阵阵炸响之声，天上的烟花也随之变幻着不同的景致，有时是各种花草，有时却是倾崖山景，变幻莫测的图景，正如那诗中所言：天花无数月中开,五彩祥云绕绛台。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怒撞玉斗翻晴雪,勇踏金轮起疾雷。这一番壮丽景致不仅引得小狼们欢呼雀跃，更是使得整个市集的妖族都禁不住举头观赏起来。

　　“真是巧夺天工的技艺啊。”尚婵叹道，“只可惜如此绚烂的景致，却只是一瞬间，转眼便会消弭于黑夜之中。”就好像一路上那些飞舞的萤虫，不知晦朔，那么朝生暮死如蜉蝣一般却更是短暂……
　　人的一生，大致也是如此吧，并没有什么不同。
　　“能认识琅公子，婵儿很欢喜。”
　　琅玄垂首，倾崖山星空下的女子，浅褐色瞳仁中正倒映着熠熠发亮的烟火——那是看过之后便再也不会忘记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