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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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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隐去,徐风清爽、鸟啼蝉鸣,已是花醒树茂的初夏季节。
松萝山深林处,一高耸云杉树枝上挂着一竹筐,里面堆满了灰绿松萝。
沅止仰躺在枝间,晒着太阳,惬闲十足。青毫扫锋的眉、雪日点漆的眼,已是芳华少年。
因春季时松萝日晒不足。若想在初夏采摘到成熟的松萝,需到深山里地势高的地方才行。而深山精怪多,以往初夏时节都是澧兰亲自来zhai,她不放心让他来。她却不知,最不放心的那个是他。
上个月在他冷着脸后,她才依了他的意准许他来。
即便如此,她仍会悄悄隐身跟在后头,次次离他只有三丈远,却还一直以为没被他发现。今日因楠艾来了松萝山,她才没法跟来。
正阖眼养神时,树下响起脚踏碎叶发出的沙脆声响。
“萩萩,你真要帮那蛇精去仙人的院子偷书?”
开口的是一只画眉,它正站在一女子肩头。女子生得娇俏玲珑,是只修炼成人形的兔精。
白萩萩背靠树干而坐,神情认真:“仙人经常会教她弟子法术,应当有仙书的。兀桑也想看看仙书,兴许能找到修炼的要领。”
画眉不屑道:“一只修为低下的蛇精。谁知道他是不是打算把你养肥吃掉!”
“修为低又如何,他救过我,心地善良,比那些修为高但是阴险的家伙强多了!” 白萩萩气哼哼地辩驳。
“我就没听过有善良的蛇精。”画眉嘀咕着,又道:“几年前那次屠杀事件你忘记了?附近的精怪都不敢再接近那院子,你就这么喜欢他?为他连命都不顾。”
白萩萩只是眯眼笑着,未再开口。
待他们离开许久,云杉上的沅止才缓缓掀眼,若有所思。
片刻,已是日落时分,树腰下的光影渐渐褪去,该回去了。
霎时,熟悉的兰花香窜入鼻头。沅止唇边掠过一瞬笑意,复又闭上眼。
隐去身形的澧兰飞至三丈距离远望前方,难怪一直未见徒儿回来,竟是在树上睡着了。
恰时,只听“喀嚓”树叶断裂的声响,沅止身形微晃。她尚未反应过来,又一声响,树枝应声断裂,只见他霎时从树顶坠下。
澧兰心猛地一提,瞬间朝他直冲而下,搂过他腰身将他护在怀中。
沅止睁开眼,望着不过三寸距离的娇美面容,眨眨眼:“兰儿?”
澧兰责备:“睡得那么沉,也不知道罩个结界,摔伤怎么办!”
“我只是闭眼小酣,并未沉睡。”沅止顺势两手轻揽她腰身。
缓缓回落地面,澧兰松开手,继续批评:“就算如此,放松警觉也不对,万一有心怀不轨的精怪出没,你反应不及时呢?”可不能让他再掉以轻心。
沅止手掌虚握她盈腰两侧,如今他无需扬头便能睇入她眼。
“兰儿反应迅速就行了。” 语气三分认真七分揶揄。
澧兰对他无奈:“为师又不能次次都反应快,日后若是来晚一步怎办?”
“哦……”沅止拖长音调,嘴角微含得意笑意,问道: “莫非兰儿每次都会来寻我?”
澧兰惊觉自己说漏嘴,佯装训斥:“为师闲得无事吗?今日是见日落西山,你迟迟未归,这才来看看。”说罢,她赶忙转过身,不能看着他澄净双目,会被拆穿。
她正抬步欲走,沅止忽两手一伸,将她圈在身前拥住。胸膛贴靠她后背,下巴抵在她肩膀。
“徒儿知错,下次一定注意,莫要生气了。”
她本就未生气,每次只要他软言软语,她就没辙:“好啦,这么大了还撒娇。”话语再无丝毫严肃,
沅止抿唇一笑,使了劲将她紧紧一搂,闻着她颈边散发的清幽兰香。
澧兰拍着他环在腰间的手臂:“为师要被你勒死了……”
真是把他给娇纵的!
***
初夏的深夜月明星密,时不时从山林深处传来不知疲倦的蝉鸣。
一巨大青黄蛇从山林穿出,大蛇身上趴着一只白色兔子,正是随兀桑前来偷书的白萩萩。
蛇行如风驰掠影,悄无声息朝山间平地的院落贴地前进。待到院子前方一丈距离的结界边缘停下。
白萩萩从他身上蹦下,用前爪试探一下,小声问道:“这结界很强,怎么破?”
兀桑亮出獠牙:“还没有我咬不破的结界。”这倒不是他夸大其词,虽说他修为不高,这对獠牙确实是咬结界的好工具。
他得意道:“你且看好!”便张开大口,獠牙顿时伸长三寸,牙尖在皓月下衬出锐利的锋芒,仰头就要朝结界咬下。
“等你们许久,怎么现在才来?”轻松自若的语气陡然在静夜中响起,仿佛同熟人聊侃般。
兀桑僵住,只见院内一月白身影踱步走来,月光笼罩中,他周身宛如泛着飘渺似幻的仙光。
是那仙人的徒弟!他立马收拢大嘴,蛇头一转:“萩萩上来!”
白萩萩知情况紧急,不敢耽搁,四肢一蹬,跃上他身。
兀桑刚要朝来时的山林飞驰而去。倏然间,细带状金光凭空而现,眨眼将他蛇身缠住。他越挣扎,金光缠得越紧,且似能吸取力气般,他渐渐无法动弹。
兀桑自知难以逃脱,忙喊:“萩萩,你赶紧跑!”
白萩萩跳下,并未离去,见他虚弱垂下蛇头,趴在地上,她急得团团转。
沅止出了结界,立在他们身前:“他只是力量暂被压制而已。”语气平淡无温,听不出他的意味。
白萩萩霎时幻成人形,跪在他面前,坦白求饶:“我们只是想偷看下有无修炼的书籍,并无害人之心,还请仙人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沅止指了指蛇精:“只要他听话,不挣扎抵抗就没事。”
白萩萩呆了呆,倏尔心领神会,猛点头:“他一向听话,不会抵抗!”说罢露出一口白牙笑着,乖巧的模样。
做什么对别的男子傻笑!兀桑顿时不爽:“你别听他瞎说!他骗……”
白萩萩上去一拳拍向他脑袋,转身又眯眼讪笑:“仙人你看,他很乖的。”
被猝不及防打得眼冒金星,兀桑确实变乖了,晕乎乎趴在地上。
说也奇怪,本紧紧勒在身上的带状金光因他放下反抗而渐渐松散,飘悬于他身上。而他体内力量也开始复苏,逐渐恢复了常态。
兀桑狐疑瞥向他:“你又不杀我们,也不放我们,是要我们做什么?”
沅止道:“倒是不笨。不过,你们可以自行选择留下或者离开。”
见他满眼警惕,沅止手掌一拂,兀桑身上的金光须臾消散。
沅止转身走回院子,一边道:“本看你们悟性高心性善,想授你们法术,既然不愿留,我也不强求。”
就在他一脚将要踏入结界,后方传来两人急切声音:“仙人且慢!”
沅止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
***
半梦半醒间,澧兰警觉身旁异常动静,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瞧个清楚,床前立着一大蛇头!
她惊得正要跃起身,这才发觉浑身被灌了泥浆般,提不上丁点儿气力。
喝道:“大胆蛇精,倘若要活命便即刻离去,别怪我不给你悔悟的机会!”
忽然一白兔跃上她床边,前肢做拱手状,眨着红眼恳切道:“仙人莫要生气,我们今日前来是想借阅基本修炼的仙书,并未要冒犯仙人。”
澧兰犹疑打量:“你们能闯入结界又能对我施毒,修为已然不低,还要借修炼书册作何?”
“这……”白萩萩脑筋飞快一转,指着旁边的大蛇:“他的獠牙可以轻易咬破任何结界。而我们怕仙人发怒,便同其他精怪要了迷药。我们修为低下,苦于无途径修炼,才出此下策,还望仙人莫怪!”
既是想潜心修炼,本性却也不坏,澧兰劝说:“莫要误入歧途,赶紧走吧,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
白萩萩一时语塞,转身苦恼地望着兀桑,该怎么接下去。
兀桑忽而幻出人形,一头墨绿长发,墨眉飞鬓,双目狭长。他朝床沿一坐:“听说双修可以吸取对方灵力增长修为。”
白萩萩和澧兰皆双目大睁瞪着他。澧兰忍无可忍,高声大喊:“阿止!!”
下一瞬,便听到隔壁木屋的急速脚步声,兀桑和白萩萩赶忙逃离。紧接着院内就响起了打斗声,木板碎裂声,精怪的惨叫声,还有沅止的问话声。
半晌,沅止步入屋中,将她扶起靠坐在自己身前,给她喂下一颗丹药,道:“他们一心想修炼,心急下才想用话语激你交出书卷。本性倒不坏,可以指点一二。”
澧兰挑眉问道:“平时见你对别的事漠不关心,怎在意起两只精怪了?”
沅止便将其中利弊分析与她听,比如日后去深山采摘松萝,可指派他们去;有事出门时,他们能帮忙照顾院子,还不会耽误晒松萝的时辰。
澧兰听完,认真思索一番。她考虑到一个很关键的理由,往后她有事离开时,倘若院内有险情,徒儿也有两个帮手。
施了小惩戒后,见他们态度端正且诚恳,澧兰便暂且将他们留下。待她正要关门就寝,恰见徒儿抱着枕被走了过来。
澧兰这才想起这院子只有两间卧房,便道:“你来房内睡,为师暂且去书房歇息。”转身就要去收拾床铺。
沅止踏了进来:“不用收拾了,日后我同兰儿睡一间屋。”
“啊?”澧兰回身,不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