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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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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如忻定睛端详,这才辨出些微不同,梦里的女子娇俏天真,面前的女子却是添了几分清冷。
见澧兰走来,沅止放下手掌,从牧庆方身上移开脚。牧庆方捂着嘴剧烈咳嗽,舌根要断了般,痛似锥心。
沅止走至她身前:“阿止可以断他手脚筋脉以示惩戒吗?”割断筋脉等同废人,他口吻淡然得好似不过折断一根树枝。
澧兰本以为他只是威慑,因他已将牧庆方重伤作为惩戒,断不会真拔此人的舌头。现下不禁惊疑,若无人阻拦,他或许真会将这人舌头给拔了。
澧兰正要劝止,旁边有人温言开口:“如若姑娘信得过,能否将他交于我来处置?”
她这才将视线移向城主。眉目爽俊的年轻容颜,却是满头银发束于脑后,身披雪白毛氅。
现在虽是寒意料峭的早春,但修仙之人身强体魄,三层衣裳足以御寒。饶是普通人也只会在冬寒季节裹着大氅。他竟惧冷?
澧兰敛下疑色,有礼致谢:“即是如此,便有劳城主。”说罢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中带着沅止离开。
待那身影消失在门口,傅如忻收回视线,俯睨地上捂着胸口的牧庆方:“将你方才的羞辱之言如数说来。”
牧庆方撑起身摇晃了几下,疼得他呲牙直抽气,不服道:“不过调侃她两句,她那徒弟就将我伤成如此,怎么也是我吃亏吧。”
傅如忻原本温善的眸眼冷厉乍闪,牧庆方惧得低头,不敢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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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酒楼,澧兰斟酌了良久,开了口:“修仙之人应存善念,修心修性,日后切莫再生出随意取人性命的念头。”
沅止脚步一顿,侧身望向她:“若我真取了他性命,兰儿会将我赶走是吗?”
他眸眼无波,探不出情绪。
澧兰两手搭在他肩头,低身看着他:“从为师将你收养之日起,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赶你走。若你真犯了杀戒,为师会同你一起承罚。教你存善,是为你修炼好,你可知为师用心?”
沅止别开视线:“如今世间,我只在意兰儿。日后再出现欺辱你的人,我也不会视若无睹。”
短短几句,宛若虹销雨霁下的那束晴光令她动容。罢了,徒儿也是因她才生了恼意,日后慢慢教导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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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访了两家铸剑坊,澧兰均未寻到满意的剑,不是剑气太散剑锋不利,就是硬度有余韧性不够。
铸剑掌柜见她是识货之人,便道明个方向:“铸剑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咱作坊也是出过几把削铁如泥、灵气逼锋的宝剑,大多被城主买下。若有谁看中城主收藏的名剑,城主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澧兰从铸剑坊出来一路寻思,自己同城主并无交情,贸然求剑不太妥当。
沅止见她沉思许久,拽拽她衣袖:“木剑一样可以修炼,无需去同城主求剑。” 那城主眉宇间令他下意识警惕,熟悉的厌恨感,他不愿澧兰再同那人有任何接触。可偏偏事与愿违。
“姑娘请留步。” 含笑朗声恰时传来。
只见城主跃下马车,银色束扎的长发随动划出一道弧线。他走近道:“姑娘面有失望之色,可是未寻到满意的剑?”
澧兰坦诚相言。
傅如忻听后,温目浅笑:“我因喜好名剑而收藏了一些,若姑娘不嫌弃,可携弟子去挑选,看看有无中意的。”
沅止眉目一凝,抢先拒绝:“多谢城主好意,不过我已同师父说了无需再寻剑。”
澧兰顿时冷色浮面:“阿止,不可无礼。”
沅止别过身,态度坚决:“阿止只用木剑即可,无需新剑。”
徒儿平时乖巧听话,今日是怎么了?澧兰心下一叹,朝傅如忻歉意道:“既然阿止不想佩剑,我也不好强求,今日之事也多谢城主解围。那便就此别过。”
“只是举手之劳。”傅如忻指了指身后马车:“若不介意,允我送二位一程可好?”
沅止终是难忍,冷声道:“师父习惯走着回去,坐不惯马车。”说罢,拽着澧兰手腕大踏步离开。
尚反应过来的澧兰这才发觉徒儿手掌已大到可将她手腕包裹,手劲也大得她无法轻易挣脱。回头朝傅如忻匆匆道了句:告辞!
待那轻曼身影消失于视线,傅如忻嘴角笑意倏然敛下。他打了个手势。顿时不知何处跃出两人站在他面前,躬身恭敬:“掌门!”
傅如忻吩咐:“只需查到他们居所即可。”
“是!”两人纵身跃起,瞬间没了踪影。
傅如忻负手眺望前方,虽不知她是不是梦中时不时出现的女子,但她定是解除困惑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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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兆城外的荒野,树木稀松几棵,西落日光洒在光秃地面,一片颓败之景。昏黄斜阳下,两人慢慢踱步,悠闲睹着别样景致。
睨看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澧兰好笑又好气:“你擅自插嘴替为师做决定,却还冷着脸不愿说话,是为师把你这脾气给惯出来的?”
沅止目视前方:“城主城府甚深,我怎能不警惕。”侧转身看向她:“师父却因不相干的人责备我。”最后一句道了几分气恼。
他本意是护着自己,澧兰也硬不下心再斥责,只得佯装严肃:“为师该如何应对便如何应对。你擅自干涉,还不能责备你。如此倒像我是徒弟,你是师父了。”
“阿止不敢。” 沅止视线落回远处山林,眼里分明是忻然舒悦,哪有半分知错。
过一会儿,他又道:“有两人一路跟来,要打声招呼吗?”
离开阜兆城没多久,澧兰便察觉到有跟踪者,她本不打算理会。此刻同徒儿漫步夕阳下,心情甚好。唇角含着一丝俏皮:“惩戒一番倒是可以。”
少刻,沅止转身极目远眺,一棵枯树上,倒挂两个人,皆被白绸从头到裹到脚,动弹不得。他抿唇一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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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藏云,深夜如墨。
沅止站在窗前,月光透出云层将他面容映得莹润。原本的如泉清眸却暗似幽潭,眸底隐匿着化不开的晦色。忽而他脚下影子波动,顷刻跃出一青一红影子,正是沙青赤魅。
沙青拱手:“尊者,事情已办妥。”
赤魅掩唇笑得幸灾乐祸:“只不过沙青力道没控制好,把牧庆方的脚骨给碎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日后接起来也怕是个废物了。”
沙青挠头,嘀咕着:谁让他话语不当羞辱小兰花,他还算是克制没把他手脚给断了。
“碎了也好,此人品性不正,不适合修仙。”沅止语气轻淡,若是由他亲自惩戒,又何止是碎脚骨这般简单。
赤魅讥讽道:“牧庆方悠闲地在家里养伤,还有人伺候,哪里像是被惩戒的样子。那位城主看来是失信了。”
沅止不以为意,问到正事:“内丹一事可有查出源头?”
两人皆摇头,赤魅道:“自从尊者现身警告后,族内再未出现过暴毙者。所以暂未查出之前暴毙的鬼修所用内丹从何而来。”
沅止静默片刻,转身望向窗外朦胧月影,话音很轻:“融合内丹、速涨修为……隐约觉着同当年的惨事有些关联。”
沙青赤魅不由一惊。六千多年前,留在无玡村修为低下的鬼族,就是被十几位修仙者生屠取丹,亦是烙印在尊者心口的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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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沙青赤魅离开,沅止捻诀一变,颀长身姿,玉容星目,穿透木墙来到澧兰房内。
靠近她床榻,手掌一拂,施了睡诀,这才坐在床沿,静静端详她睡颜。
他手背触着她眉眼,指尖轻柔扫过她面颊、下颌。避开她的唇,一碰便要费劲才能克制吻下去的冲动。
眸中敛入透窗的似水月色,漾开寸寸柔光。不免自嘲:每晚这般,好似个欲行不轨的登徒子,得想个办法光明正大搬进来住。
凝望许久,他终是倾身,双唇轻点她额间,流连几许再到鼻尖,气息微微不稳。视线掠过她樱红唇瓣,硬是别开眼,压下燃起的火苗,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