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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念奴娇·贰 ...

  •   细雨如丝连绵在江面上,一叶扁舟穿过茫茫雾色朝城中驶来,披蓑衣的船翁才刚刚支起钓竿。

      舟上还有位芝兰玉树的白衣公子,他撑着油纸伞,伞面绘满垂柳和团絮,脚边放了筐采莲女羞红脸赠予的莲蓬,身前煨得正温的黄酒水汽氤氲、酒香四溢。

      “哈——对了。”船翁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嘴上两撇凑趣儿的小胡子也跟着动了几下,“我们刚刚说到哪儿来了?”

      “方才正说明月郡主。”撑伞的公子剥开莲子放进窑碗里,脸上不由得现出一抹浅笑,“你倒是忘性大。”

      “话说回来,我还从没见过这位圣人钦定的月亮就已经听了一耳朵和她有关的消息。”鱼竿往下垂了一点,他甩动渔线,拉出来一团绿油油的水藻,“你哥哥说她天生贵胄难免有些骄纵,我那位朋友又说她虽然刁蛮但心性纯善。”

      “这要你自己去分辨。”他摇了摇头,放下膝间剥空的莲蓬,“背后议论一位姑娘可不是君子所为。”

      “那我恐怕还得再做一会儿小人。”船翁笑眯眯的,倒也不泄气。他摘下水藻打开手边装满蚯蚓的小盅,在空空如也的钓钩上穿了一条,这才把它扔回江水里,“不过这位拜托我查案的朋友其实也没见过她,只听他弟弟提起过一件事。”

      “何事?”他听到这里倒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故事才能得到一个虽然刁蛮但心性纯善的评价。

      “我跟你说过,他委托我查的是他弟弟的案子。”他一手握着鱼竿,一手从小几上拿起白瓷杯,“我这位当镖师的朋友好巧不巧却有个做秀才的亲弟弟,他在江南赶考的时候认识了另一个漂亮姑娘,红袖添香夜读书,久而久之自然对她喜欢得不得了。”

      “可叹这位姑娘身陷囹圄,她是揽月楼的名妓,虽说卖艺不卖身,但也无法轻易离开青楼。”酒炉忽然咕噜噜冒起气泡,酒液连成线涌入瓷杯,又全进了船翁的肚子,“秀才身上的银钱远不够为她赎身的份额,她又不小心有了身孕。”

      白衣公子听到这里,微微皱起眉头,不知是为了秀才还是为那位姑娘。

      “那位名叫淡胭的姑娘情急之下迫于无奈求到了同在揽月楼的明月郡主头上。”船翁爽快地哈出一口酒气。

      “同在揽月楼?”他的声音有些困惑。

      “哈哈,花满楼,现在可就说到整件事最有趣儿的地方了。”他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陷下去两个讨人喜欢的小酒窝,“郡主当时正在逛青楼,当然,她现在也在。世间两大奇事无非女人逛窑子,男人怀孩子,这就已经占了其中一项。”

      “陆小凤。”花满楼的语气隐约透露出对他话语中轻慢态度的不赞同。

      “嗨,我知道我知道。”他知道他的脾性,倒也不恼,“我朋友早先就要我对此事守口如瓶,我也就同你这位君子这样说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郡主确实有趣得紧,她同意了淡胭的央求,又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样的条件?”他明白他这是在卖关子,松开先前微蹙的眉宇笑问他。

      “她要淡胭不告诉他她怀有身孕的事情,假意为了钱财嫁给负责在楼中护卫她的一位将领。”陆小凤放下杯子,再度甩动下沉的渔线,这次钓上来的是条体态肥美的鲈鱼,“借此来考验这叫吴均定的秀才的品行。”

      “想来他应当是过了这关。”他如是说。

      “郡主设置的这一关走过去了,却没走过下一道鬼门关。”他想到朋友拜托他查案时的表情,敛下笑意,神情随之沉峻起来,“我的那位朋友刚刚收到他们预备筹备婚事的信笺不久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三日前更是在仵作那里认领了弟弟和弟媳的尸体。”

      花满楼把手放在他肩上,侧过头轻拍了两下。

      陆小凤把鲈鱼从鱼钩上摘下来,垂眸用匕首刮掉鳞片剖开鱼腹,眼见肠肚混着血水飘飘荡荡地落入江底,忽然讲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入秋了。”

      “是啊,入秋了。”花满楼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是要吃烤鱼还是喝鱼汤?”他把这只处理干净的鲈鱼扔进桶里,适才问他。

      “鱼汤吧。”他把伞放在酒炉上,也给自己舀了一杯黄酒。

      陆小凤所知道的当然不止有这些,但说出来难免影响心情。

      淡胭和吴均定是被快剑刺死的,淡胭的脸血肉模糊,吴均定的背上也有好几个血窟窿。

      这对有情人的尸身被凶手塞进一口枯井,腐烂好几天才被周边人家的孩童意外发现。

      他把黄酒搁置于甲板,在炉火上新架起一锅鱼汤。

      油纸伞挡住了原本要飘进酒和汤里的雨,诗词里无数次描摹的杭州江南近在眼前。

      眺眼望去,不远处的那座城池座落在滚滚白雾当中,真真是仙境奇景——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陆小凤仰头闷下一杯黄酒,轻吐出浊气。

      姬妤推开窗柩,自揽月楼的最高处远望这座杭州城。

      侍奉她的名妓都知趣地退去了,只有南兰这个傻丫头还抱着红狐裘摸不清状况地站在她身后。

      “殿下,您在看什么呀。”她冒出脑袋问她,“现在天这么冷,您要不要再加件披风什么的,狐裘不暖和咱箱笼里还有件兔绒的呢。”

      “你啊。”郡主敲了敲她的脑袋,“一点不会看人脸色。”

      “我已经在很努力地想您为什么气到拔刀了,但就是想不出来。”南兰不太好意思地摸脑袋,“那位小郎君长得这样好看,我还以为您会喜欢他的。”

      “他是不是给你吃饴糖了?”姬妤表情严肃地审问她。

      “那倒没有。”她更摸不着头脑了,“您问我这个做什么?”

      “那你还帮他说话。”小郡主又恨铁不成钢地敲了她的脑袋两下,把任性的迁怒讲得坦坦荡荡,“你管我为什么生气呢,既然我已经生气了那就定然就是他哪里做错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但他在走之前帮我解了一道灯谜诶。”南兰说到这里更不好意思了,“我现在知道了!南望孤星眉月升的谜面是庄。”

      郡主之前答应她只要她解出谜面就在她的零食份额里加两块糖,可惜她脑子笨,怎么解都解不开,那位小郎君看着冷冷淡淡,倒似乎真是个很好的人。

      虽然这么想是不太好啦,但郡主不喜欢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了,就连南兰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也知道并非所有她不喜欢的都是通常意义上的坏人,更多的只是纯粹不合她的意。

      “那他不就是给你饴糖了!”听到这里,她有些气急败坏,一时也变得幼稚了起来,“这个家伙居然敢拐我的丫鬟!把刀给我!我要和他再打一场!这次改用春晓十六刀肯定能赢他!”

      “郡主!郡主!伤口裂开了!”南兰手忙脚乱地用袖口去捂那道渗血的疤。

      姬妤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只好气呼呼地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南兰把手放在她脸上,低下头闷笑了一声,又抬眼看她,“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嘛,您跟我讲讲好不好。”

      “那个小子是神侯府的人。”她冷哼了一声。

      “神侯府我知道,诸葛小花先生就在神侯府。”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您之前说巡抚说太后娘娘的人,是不是说,神侯府的人解决了这件事——就相当于太后娘娘欠了神侯府一个人情?”

      “现在倒是机灵。”姬妤拂开她的手,“不过欠人情说不上,最多只是横添了些交情。”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啊,太后娘娘不是很喜欢您吗,小花先生也很得您的意呀?”多加了这么一层关系,南兰听得更迷糊了。

      “诸葛小花和蔡京不对付,要是多了太后这方,蔡京接下来恐怕会很难过。”小郡主现在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满肚子的不高兴,干脆扭过头去,“蔡京难过了,我爹不就好过了。”

      “您怎么还在生王爷的气呀。”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从袖子里拿出一盒药膏,用指头细细抹在伤口上,“这都入秋了。”

      怎么会不气?

      她气枯井下的那两具尸体。

      气这对有情人至死也是巡抚之子可有可无的陪衬。

      气有人想方设法寻求张亦楽这个恶贯满盈的纨绔子弟的死因,却无人关心淡胭与吴均定的去向。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道理?

      可世上就是有这样的道理。

      哪怕贵如她这个郡主也无可奈何。

      但在所有这些人和事里,最让她生气的还是她爹姬晏。

      在发现他们出事之后她就想遣人查案,却全被他一道轻描淡写的口令拦了下来。
      她先前那番话不过是说来吓唬那个神侯府的小子的。

      他总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永远把她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南兰,你先出去。”姬妤等她擦完药膏才开口。

      “您怎么啦。”她小声问她。

      “没什么。”她露出了一个极复杂的表情,“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冷血:锅好大,锅好黑?_>`
    花满楼: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单手剥莲蓬好了OVO
    花花不让陆小凤那么说的原因是这件事对女孩子的名节有损害w
    以及原著的陆小鸡没有酒窝,这里本来是该偏原著的 但是大仙的酒窝太可爱了,遂加了这个设定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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