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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念奴娇·壹 ...

  •   秋雨噼啪敲打瓦片,佩刀的侍卫伫立在屋檐下,脸上的表情冷硬得像是两尊石狮子。

      寒风里隐隐飘来一股醉人的脂粉香,楼上抱着暖手炉的姑娘们嬉笑着合上窗柩,琵琶曲恰巧从春江花月夜换成霸王卸甲,唱曲的声音透着娇娇俏俏的温软,没哼几句又用吴语撒娇般地小声抱怨。

      匾额上用朱砂提着揽月楼三个字,戴着斗笠的少年郎仰头看了一眼,绛紫色的垂幔被雨水添上了斑驳的印痕,轻纱伴着铃铛一同随风摇晃。

      这是南地最有名气的销金窟,往来的文人骚客总要在春楼梦好过后留下几首艳词,他们揽下的不是月亮,是红尘里盛放的千百朵解语花。

      只要有足够多的银钱,这些花儿就能含情脉脉地为你绽放,再高傲的英雄有时也免不了要折在这所杀人的温柔乡。

      他在白日里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追查一宗案子。

      这宗案件的死者是杭州巡抚的公子。

      当他查证死者身份之后,衙门的官差为他大开方便之门,所有与之相关的官员鞍前马后,只要他肯继续追查一日,他就能继续当一天江南的土皇帝。

      盖因这位怒火中烧的巡抚姓张。

      当朝太后的张。

      在这个远离京城的地方,没有谁的身份能比皇帝的舅舅更加尊贵。一切繁琐的线索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汇聚在一起,汇向这座揽月楼。

      真相眼看快要水落石出,巡抚却忽然命他停下所有探查的行动,对某种事物所产生犹豫霎时竟然盖过了儿子被人谋害的愤怒。

      张巡抚翻来覆去地思考了一个晚上,又在揽月楼里呆了一个上午,当他踉跄着走出来的时候,好像转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不知道他究竟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和楼里那位大人物谈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巡抚为他争取了一次进入揽月楼的机会,如果想要借现有的线索找出凶手,他就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

      少年郎在门前停下脚步,伸出手抬了抬斗笠,斗笠下那双寒星一样的眼睛又冷又亮,泛出些微碧绿的波光。

      侍卫按着刀和他对视了一眼,他的目光停在他腰间挂着的白玉信物和那把无鞘薄剑上,紧皱着眉毛为他打开门闩。

      他走过前院,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便听见了十几个人不加掩饰的呼吸声。

      穿着碧萝裙的姑娘百无聊赖地坐在檐下听雨,看见他来了,撑开伞急急忙忙地小跑过来。

      “我都在这里等你好久啦,你怎么现在才来。”她的脸是圆的,眼睛也是圆的,笑起来就像两弯月牙,“你好呀,我叫南兰,蘋藻生南涧的南,蕙兰秀中林的兰。”

      “我姓冷。”他回答她,“他们叫我冷血。”

      “你的名字可真有意思。”南兰姑娘噗嗤笑了一声,带着他穿过回廊从厅堂中央的长梯上楼,“我有种预感,虽然现在还说不太上来,不过我觉得殿下应该会喜欢你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他,“也不问问我殿下究竟是谁?”

      “没有必要。”少年郎冷冷淡淡地望了她一眼。

      “为什么呀?”玳瑁色的眼睛盈盈看他,叽叽喳喳得像只小麻雀。

      “如果他想让我知道,我总会知道;如果他不想让我知道,无论我怎么问都是在自找麻烦。”他这样说。

      “好吧好吧,既然你不想问的话,就换我问你好了。”南兰摸了摸下巴,换了个话题继续询问,“你说——南望孤星眉月升是什么意思啊?”

      “嗨呀,我们到了。”

      没等他给出答案,她快步上前拉开门。

      最先从门户里漫出来的是蚀骨的暖香,而后是明亮的烛光,笑声和窃窃的低语混杂在一起,莺莺燕燕的姑娘们围拢在大堂中央。

      秀丽如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清冷似仙的踏鼓伴作飞天舞;娇俏动人的唱虞姬虞姬奈若何;柔婉像柳的捧着盏碧玉研磨胭脂;香气扑鼻的正专心致志地给葡萄剥皮。

      南兰真成了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被香炉熏得晕头昏脑,只好坐着门槛,期期艾艾地望向那张被姿容各异的美人环绕的金丝软榻。

      榻上放着一把嵌东珠的宝刀,还有个披红狐裘的背影,含住一颗葡萄,握着杆羊毫在胭脂里搅和两下,提笔漫不经心地在凝脂般的香肩上勾出一朵菡萏。

      冷血摘下斗笠看过去——

      那披狐裘的居然也是个女人。

      她修着弯挑的眉毛,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既有女儿的娇婉,也有男儿的英气。但最先引人瞩目的却不是俊俏的相貌,而是一身掩不住的狂气,竟真有些肆意霸王相。

      媚态天成的虞美人猫儿一样温顺地枕在她腿上,半.裸后背充当画布。

      女人家怎么能逛青楼呢?

      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曾这样费解地想,但没有一个敢将这个掉脑袋的秘密往外传。

      楼里最美最有才情的姑娘日夜侍奉在她身边讨她欢心,老鸨识时务地封闭了上三层,任由这些官兵驻扎在院子里轮班值守,甚至还有数个江湖人数得出名号的一流高手坐镇,全为她能够玩得开心。

      因为她叫姬妤,是镇国公姬晏唯一的女儿,是大宋的明月郡主,是塞北当之无愧的小霸王,还未及笄就已经拥有了境内最富硕的封地,不止一个人认为她或许也将会是未来的皇后,只除了她自己。

      “冷血,冷弃凌,诸葛正我的弟子,神侯府四大名捕之一。”姬妤垂下眼帘观赏自己画在美人肩背上的胭脂菡萏,“虽然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你恐怕还得再亲自叙述一遍自己的要求。”

      “揽月楼是张亦楽在死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点。”冷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明明从未见过她,却也根据传言轻易猜出了她的身份,“他来这里是为了一个叫淡胭的清倌。”

      这世上哪里会有像她一样的女人?

      放浪形骸、肆意妄为,将青楼也做出了王府的气派。

      “张亦楽?啊,是了,他是那位巡抚的小儿子。”她落笔在菡萏里添上一位翩然起舞的天女,“至于淡胭,她也是这半个月里负责伺候我的人之一,老鸨知道她在赎完身之后就消失不见,却碍于我的身份不敢打探她的消息。”

      “张亦楽的脑后有道带毒的针痕。”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胸口还有一处致命的贯穿伤。”

      “我一贯喜欢美人,而那位美人曾经跪在这里求我救她的情郎。”琵琶声弹出铮铮急促的弦音,鼓上跳舞的啪地甩开披帛,姬妤拂开抵到嘴边的葡萄,轻轻叹了口气,“可三天后我的侍卫告诉我,她和她的情郎都被人害死了。”

      “无论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我都不想管,也懒得管,无论你怎么说都好,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很不高兴。”她扶起躺在她怀里的姑娘,捉刀起身,“所以我决定和你打一场,如果你能赢过我,我就告诉你和这件案子有关的全部讯息,如果你输了,就由我的人来办案。”

      “哦,对了。”姬妤脱掉绯红的狐裘披风盖在她身上,一寸寸抽刀,“你知道为什么巡抚事到如今还不敢让我的人来追查这宗案子吗?”

      “他心里有鬼。”他按住剑柄,淡然陈述。

      “这句话说得倒不错,神侯府难免要卖国舅的面子,可我用不着。”小郡主转过身,环佩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如果我下场,他失去的恐怕不止一个儿子,还有巡抚的官职,甚至更多他舍不得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这就相当于他选择站在了我爹的阵营。”

      姑娘们四散开,她微微眯起眼睛,泠泠的刀锋对准他的下巴。

      “你要想让我帮你,就拿出自己的本事。”

      “——拔剑!”

      少年抬眸同她对视,那双招子正像把锋芒毕露的宝剑。

      衣裙烈烈,刀锋与剑刃轰然相接,剑客荡开那把咄咄逼人的胡刀,郡主黑色的长发轻拂过他冷峻的脸颊。

      她坦然偏爱美人,自己恰恰也是天下美人中的一个。

      艳帜张扬的邪性刚刚才在眉宇间崭露头角,上挑的凤眼又自作主张地添上了几许风流恣意。

      刀剑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屏风和杯盏哗啦摔在地上,名贵的木料从中央碎裂开。明月郡主的刀横在他脖子上,正如剑客一点不怜香惜玉地在她侧脸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又用剑尖对准她的心窝。

      她用指腹拭去血迹,不怒反笑。

      “殿下!”

      南兰惊叫了一声,忙不迭用绣帕捂住她脸上的伤口,着玄甲的兵卒踏步从窗柩翻进来,将他团团包围。

      “小子,你有半炷香的时间来问你想问的问题。”

      姬妤接过绣帕,冷眼看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鲫鱼:我好喜欢这个给我当画布的姐姐,我还喜欢那个跳舞的姐姐,那个弹琵琶的也吼吼看[吸溜]!
    鲫鱼她爹:你那叫喜欢吗?你那叫馋人家身子!你下贱!
    鲫鱼:我就是馋人家身子!我诚实!我高尚!
    注意事项:
    完全架空背景,各个朝代元素大杂烩,时间线以本文设定为准
    郡主的封地属于挂名拿钱式,不具备管辖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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