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希望》一只大透明

3、担忧

　　荧惑心情奇好地回到了孤儿院，此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多数孩子在房间里睡午觉，少数拿着破旧的布娃娃和翻皱了书页的连环画坐在地上看着玩着。
　　老院长平时留给自己的睡觉时间不多，大概就是晚上十二点后到早上六点和下午短暂的一小时。其他时间他要么忙着孤儿院大部分的事务要么忙着给孩子们办理手续。所以荧惑回来的时候，老院长在一张抽丝的竹席躺椅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荧惑不忍心叫醒老院长，就静悄悄地去检查孩子们的情况。
　　他见有几个智障的孩子在啃食自己的袜子和衣服，就去厨房打算给他们做点什么来填饱他们的肚子。他打开厨房粘着各种油污的冰箱，看见里面依旧没有一点肉星子，内心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他小时候，唯几次吃到肉就是有人领养孩子后送来的礼品肉，平时大多数时间吃的都是各种蔬菜，水果每周五才有机会吃一个，至今他也不知道猕猴桃是什么味道。
　　他娴熟地打开了煤气灶，开始炒起了蔬菜沫蛋炒饭，炒完后装盘，又静悄悄地把这不算多的炒饭分为小小的几碗，拿起送餐盘托着这几碗饭去了孩子们的卧室。那几个智障的孩子看到荧惑手里的饭，都嗯嗯啊啊地叫嚷起来，所幸没有惊动其他睡着的孩子。
　　“嘘，这是哥哥给你们的特殊加餐，虽然其他孩子也许也还饿着肚子…”荧惑提醒智障儿弟弟们不要惊动了其他人，一边快速走到他们床边。
　　其中几个能勉强自理的智障儿荧惑就让他们拿着碗自己吃，有几个精神已经不太正常的他就亲手喂，边喂还边叹气，惹得那几个智障儿都盯着他叹气的模样感到好奇。
　　“哥哥在心疼你们，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孤儿院了…”荧惑垂下眼眸，就连他这个正常的孩子都因为早产导致的反应慢而被那些想收养他的大人们嫌弃了，这些天生智商有问题的孩子们又怎么办呢？“哥哥没事的。”里面年纪稍长的孩子轻轻地说，“因为还有哥哥来照顾我们。”
　　荧惑止住了叹气，但内心还是抑制不住地悲伤起来，一般智障儿都很难长到成年，大多数都会因为没有看护得当误食了东西或跑到大街上玩耍而惨死，这种时候老院长都流不出眼泪，因为经历得太多了，他只能悠长地叹口气。
　　其实不只是智障儿，有些体弱多病的孩子一旦得了什么大病，花费高于五位数以上的，老院长都会无能为力地睡不着觉，眼泪像溪水一样清浅漫长地沿着脸颊流淌下来。
　　这个希望孤儿院，已经做得够好了，但依旧不能达到“希望”两个字。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世界上变故太多，不希望有残障孩子是大多数人的底线，有谁会真正接纳一个连身体本钱都不拥有的孩子呢。
　　荧惑内心澎湃，喂完饭后端着干干净净被舔得一点油都没有的碗回到厨房清洗了一下。
　　这时候老院长已经转醒了，听到荧惑在厨房里的动静，主动来找荧惑打听上午去面试的情况。
　　他见荧惑眼里已经漫起一层泪，以为失败了，安慰他说：“没事的…我今天又收到了另一家公司给你的信…并不是只有这家公司才是好的…小火星乖啊…”
　　“先生，我通过了面试，只不过为了孩子们担忧罢了…”荧惑很感激老院长这样在乎他的心情，他用放在旁边干毛巾擦了擦手，露出一个没事的笑容。
　　“……”院长既欣慰又悲伤，“其实我一开始创办这个地方的时候就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真正可以救助孩子们的地方。”
　　他开始跟荧惑说起了最开始的故事，荧惑以前从未听过的，关于绝望的故事。
　　院长当年只有二十几岁，所幸自己家境富裕，他的父母一开始不了解这一行，但支持孩子们自主发展。于是院长租了个小小的房间，四处搜集信息救助孩子。
　　他现在还记得其中一个孩子，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已经十余岁了，在外面被野猫野狗欺负了好几年，勉强捡点垃圾填填肚子，经常因为吃了变质食品吐得翻江倒海。
　　后来这个孩子居然支撑到长大了，可院长并没有什么办法给他提供工作条件，这个孩子连小学文凭都没有，谁会接纳他呢？就算当了清洁工，他除了院长这个破旧的小地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于是有一天，院长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个孩子的遗书。
　　“亲爱的院长先生，谢谢您救助了我，可我是个大废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所以我不活了，至少这样大家都会开心，不会再为我烦了。”
　　这短短一段字里面夹杂了许多拼音，会写的都是院长曾教过他的字，院长读到最后已经哭成了泪人。年轻的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努力和好意竟然无法改变任何事。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死了。
　　后来也有稍微年长的孩子爱上院长，也有孩子没长大就死去了，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可每一个故事都伴随着生老病死，院长的父母见形势不对劝院长不要再坚持了，可院长一意孤行，继续坚持着，到院长年近中年的时候父母也撒手人寰，他失去了家人提供的薄弱支助，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荧惑倒吸了口凉气，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我太幸运了…”他脑海里已经不知道有什么话语了，只有这一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老院长没哭，眼里饱含着世事变迁的沧桑，他嗓子哑了，用干瘪的声音说：“你是我最骄傲的孩子，你虽然不比辰星那样优秀，可你让我看到了年轻的我…孩子，加油吧。”说完院长就缓缓离开了厨房。
　　留下荧惑一个人呆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来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下午三点了，他含含糊糊地说：“辰星快回来了…”由于今天是周五，所以他匆忙开始切起了水果，一个小小的苹果就要切成八瓣，橘子也要分成一瓣一瓣的，分到每个人手里，只不过是尝尝味道一样的分量。
　　辰星就读于本地的一所大学，每周末回来搭手，他本来屡次被人看中想要领养，可他就是不依，每次都想着老院长曾经对他的好，如果没有老院长他就活不下来，所以他每次到了一个新家庭就开始折腾，最后都被送回来。
　　荧惑其实对这个弟弟也是百般爱护，即使这个弟弟总是不领领养人的情让他觉得这个弟弟不太对劲，不过对老先生的爱他们两都是相通的。
　　孩子们都渐渐苏醒了，又跑到外面的大庭院去闹腾，荧惑也准备好了几个果盘，用刚才刚用过的餐盘送到庭院的小桌子上，立刻就被孩子们围满了。
　　荧惑教育孩子们不要抢，每个人只能吃对应的分量，孩子们也听话，最后留了少量给荧惑辰星和老院长。
　　老院长从来不吃水果，不是因为不想吃，而是因为不舍得，所以荧惑就吃了一小片苹果，剩下的都留给家里最大的希望辰星了。
　　孩子们跟在野猫身后追逐，拿着小树杈玩英雄游戏，荧惑安静地看着他们闹。“我回来了。”辰星的声音从大门那传过来。
　　老院长到门口迎接他，上下打量，随后安了心：“回来就好，看你这样子这周过得还不错吧？”辰星嘴角上扬应了一声嗯。
　　“荧惑哥呢？”辰星特地拿了他们学校分发的各大公司资料想要给荧惑看。老院长调皮地想耍耍辰星，就说：“唉他今天又没通过，在后院想不开呢。”辰星心里一咯噔，快步跑到后院去。
　　荧惑本来也想去迎接一下辰星，不过觉得到大门的距离太远，就算去了估计他也已经跟老院长打好招呼了，有些许的尴尬。
　　见辰星急匆匆地过来，他不解。
　　“荧惑哥，你别担心。”辰星急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这有公司的资料，你看完应该有很大帮助。”
　　“……”荧惑奇怪了一会，才发现也许是老先生的恶作剧，然后笑了出声，“没有啊，我今天通过了，很顺利。”
　　辰星也知道了是院长又在逗他玩，停下了步伐，眼睛睁大：“我又被骗了。”说完他就跑到前门打算找院长报仇，留下一句再见就跑了。
　　荧惑开心地笑了很久，心里的乌云像是散去了。
　　院长先生经历了那么多，依旧是一个美好的人，他幸运得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凭什么还对生活充满着担忧呢。
　　如果没人想要照顾弟弟妹妹们，那就由他来照顾吧，直到死为止…

作者有话说

　　dhsjjcsjak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