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流光》累商

2、再遇

　　【南京总统府】
　　小洋楼里的发言，很快被汇编印刷成章，送到市中心的高楼去。
　　小房间里，一行一行铅字从那个圆脸的中年人眼中掠过，他渐渐铁青了脸。将报告往桌上一丢，花白胡子气得颤抖起来。他身后同样肥胖的中年人向前迈一步，在耳边说一句：
　　“大总统，政党政治关乎国体，不可掉以轻心啊。”
　　袁大总统背手望向窗外，3月晴日里阳光正好。身后几个重要人物都沉默着，似乎并不愿再多说些什么。看着底下奔波走动的人流，眼中骤然闪过一抹厉色。
　　【3.20晚10时45分上海火车站】
　　拥挤的，长衫西装皮鞋礼帽，柔和的十步一盏橘黄色路灯下，黑夜里黑团团的一片人，照次序上车。
　　火车喷出一阵一阵蒸汽，将车轮淹没在白茫茫雾气里。深夜里这里仍十分热闹，谈笑声道别声不绝，许多人久久的拥抱与挥手，也不知道在此一别，乱世里能否再见面。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大家都有自己的心事。
　　突然的，平静里传来两声枪响。
　　人们都呆住了，那枪响不知从何而来，在呼啸的夜风里回荡。欲抬腿逃跑的人因疑惑迈不开腿，攥紧着火车票不知所措。时间似乎凝固在此。忽然又是一声婴儿的哭叫啼破长空，人们才徒然想起惊惶的模样。
　　车站登时大乱。
　　在往来憧憧的人影里，两个男人，抱着一个枯瘦的流血的男人，匆匆像医院方向奔走。
　　橘黄灯光下，那紧闭双眼的男人有着乌黑浓密的胡子和刀削一般的五官。
　　“北京袁大总统鉴：仁本夜乘沪宁车赴京，敬谒钧座。十时四十五分，在车站突被奸人自背后施枪，弹由腰上部入腹下部，势必至死。窃思仁自受教以来，即束身自爱，虽寡过之未获，从未结怨于私人。清政不良，起任改革，亦重人道，守公理，不敢有一毫权利之见存。今国基未固，民富不增，遽尔撒手，死有余恨。伏冀大总统开诚心，布公道，竭力保障民权，俾国家得确定不拔之宪法，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临死哀言，尚祈鉴纳。宋教仁。”
　　【筒子楼内】
　　张因绛从泥淖一般的梦中惊喜，他久久的坐在钢丝床上。
　　外头同样是漆黑的，没有灯光，亦没有日光。
　　怅然从他头脑里升起，像一团大乌云似的将他包裹在其中，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怅然来的并没有由头。
　　当更夫打完了五更的绑子，报童的声音传来，十分远又十分近：
　　“号外号外，国民党人、副总统候选人宋教仁在上海火车站遇刺。”
　　张因绛终于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猩红的曙光像一把尖刀，破开厚厚的云层而下，照亮了一方土地。这是鲜血一般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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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写的是与史实有关的小说，所以尽量希望能够尊重史实。
这一章是过渡章，篇幅较短，运用分角度来写，是希望渲染的手法更好。
下一章上感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