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晓月》东方桔雪

22、别后经年

　　四年后，海城。
　　又是一个暮春季节，绿化普及度高的海城，处处都飘荡着花草酽浓的香气。虽然海城车多人密，房屋拥挤，却不能把春色淘汰出局。就算是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也荡漾出暮春的气息。
　　林晓月的服装店并不处于繁华闹市区，而是在一处新开发小区。这里绿化搞得相当不错，是个宜居宜家的好地方，春光自是不错。虽说是新开发小区，但是入住率却相当高。在此购房的大部分都是外来务工就业人员，他们买房迅速，入住更迅速。很快，商业也活跃起来。由于好停车，许多住于市中心的人们也便都来此购物吃饭。附近的电影院入座率也相当不错。附近的居民也由于上班忙，没时间去商业中心逛街消费，便采取就近原则，把大把的钱都消费在此。林晓月瞅准了这个商机，才把服装店的第三个分店设在此地。
　　她给自己的服装店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作暮色苍茫。许多女孩子便都奔着这个有着朦胧意境美的服装店而来，因此，生意还算不错。
　　林晓月虽然请了人来照看服装店，可她自己也并不闲着。此时，她就正在清货计数。
　　手机响起来时，她还在拿着计算器算账。
　　“你是林至夏的妈妈吗？”对方问道。
　　“是的”
　　“我是他幼儿园的老师眯茜，你能来一下学校吗？”
　　“哦，是眯茜呀，对不起，我刚没看来电显示！好的，我这就来！”
　　挂完电话，她长吁了一口气，对守店的丽丽道：“丽丽，我出去一下。”
　　上到车上，她自语道：“禾苗，你就净给我惹事。这孩子，真不省心。”
　　到了幼儿园，她被等在门口的眯茜请进了“谈话室”。她一进门，就看到禾苗被罚站在墙脚。
　　“林至夏，你怎么啦？一定是又闯祸了吧？”林晓月虽然很生气，但对着儿子却并没有凶神恶煞，气急败坏。她的语气很柔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犯错的孩子。
　　刚进门时，眯茜对她说，林至夏竟在幼园中班一女生的饭碗中放了一条仿真蛇，把那女生吓得哇哇大哭。
　　“他在我孙女的饭碗里放它，你竟然跟没事儿似的，你怎么当妈的？”
　　林晓月闻声，就知道是对方的家长在责备她。她没做声。任对方家长继续指责。
　　“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欺负一个女孩子呢？真是没有教养！”
　　林晓月本来想说声“对不起”的，可见对方这样骂孩子，她也便不说。她只是对吓得不轻的女娃说：“你是不是特别怕蛇呀？”那女娃点了点头。林晓月又笑着轻言细语道：“可那是条假蛇，咱们勇敢点，不怕好不好？”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到林至夏旁边，对林至夏道：“至至，你给妹妹道歉，说声对不起。”林至夏嗫嚅了一下，轻声道：“可是，妈妈，她不是妹妹，她是姐姐。”林晓月道：“是姐姐就更应该尊重，怎么能拿假蛇去吓唬她呢？”林至夏道：“妈妈，那蛇不是我的，是她自己扔到我的头上的。”林晓月看着林至夏的眼睛，柔声道：“是吗？可不许撒谎哦。”林至夏点了点头。林晓月又看着女娃的眼睛，柔声问道：“那蛇是你扔的么？”女娃犹豫了一下，道：“那蛇也不是我的，是刘雄雄的。”林晓月看了一眼眯茜，眯茜会意，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眯茜从外面带进来了个男孩。林晓月低下身来，着着男孩的眼睛，柔声道：“你真有本事啊，竟然有和动物园一模一样的蛇，我很喜欢呀。”刘雄雄一听，好像不是在骂他，他便神气了起来，道：“那可不是，我家还有很多和动物园一样的小动物哩，我以后都可以拿到幼儿园来，让大家跟我一起玩。”林晓月道：“那今天那条蛇也是你的哦。”小男孩神气十足，道：“当然。不过，被她抢走了。”他指着女娃道：“她劲可大了，把我的抢走了，还扔到了他的头上。”他又指着林至夏道：“你把我的蛇还给我。”林至夏道：“我还给她了，只不过，她不要，我就放在她碗里了。”刘雄雄于是又对女娃道：“你，把蛇还给我！”
　　三个小孩子于是为蛇的事情理论起来，那样子，真是让人生不出气来。
　　林晓月这才转过身来，对刚才说话的家长说：“对不起啊，你看，这就是一场误会。”
　　那人道：“误会？把我孙女吓得不轻啊！她那时哭得可凶啦！”
　　林晓月道：“那我们对你们说对不起听。”然后对林至夏道：“至至，过来，来给姐姐和奶奶说声对不起！”林至夏瘪了嘴，满脸的不情愿，可见妈妈这么说，只好轻声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拿蛇吓你了。”
　　眯茜见对方家长还要啰嗦，忙来打圆场，道：“好啦，孩子们都没事啦，要不，你们把各自的孩子都接回去吧，下午也没什么事，让他们回去休息休息冷静冷静吧，明天再来上学就什么事也没有啦。”
　　对方家长道：“就这样啦？我女娃流了那么多眼泪，这两娃一滴泪都没流过，真够冷血。”
　　林晓月听说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不想再多事。便没理她，只对眯茜说：“好的。我带孩子回去教育一下，明天再来上学。真让老师费心啦。”
　　于是，眯茜送林晓月母子出来
　　眯茜在校门口对林晓月道：“至夏小朋友呢，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还是要好好管教才是。平日里可调皮着哩，有时候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他爱玩且花样百出，真的是超乎我们的想象。”
　　林晓月叹口气，道：“辛苦眯茜老师了，我一定会配合老师管教好孩子的。”
　　眯茜笑笑道：“我倒感觉你很善于教育孩子的，你是不是当过老师？”
　　林晓月笑笑道：“没有啦，你看，我哪里教育得好啦，他还不是这么让人不省心。还是得谢谢你们啊！”
　　两人又说了会儿关于教育孩子的话。说话间，一辆车开过来，停在门口。背后传来那女娃的声音：“爸爸！”
　　女娃和她奶奶从林晓月她们身边走过，朝车子走去。车子上应声出来一个男人，对着女娃喊道：“念念，爸爸接你回家。”
　　那女娃扑向男人怀抱，亲了他一口，然后回头指着林至夏道：“爸爸，就是他拿蛇扔我碗里。”
　　男人朝林至夏看来，同时，也碰上了林晓月惊讶的眼神。
　　季暮春和林晓月这对四年未见的前夫前妻，就在这样的场合相遇了。
　　林至夏听女孩还在指责他，他也不甘示弱，大声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讲理，明明是你！”
　　林晓月下意识地拉了拉破有点激动的林至夏，道：“不许这么说话！”
　　林至夏道：“妈妈，是她先说我的。”
　　季暮春放下女儿，走过来，看看林小月，又看看林至夏，道：“真巧啊！这是你孩子啊！”
　　林晓月道：“是啊！原来你女儿也在这里上幼儿园啊，真是巧了！”
　　季暮春见大家惊异的眼神，便道：“我们原来认识。”
　　林晓月也点点头，道：“是啊，我们认识。”
　　是啊，只是两个曾经有点熟的人。两人又都礼节性地笑笑。然后，与眯茜老师道“再见”，各自回家，也没留下联系方式什么的。
　　季暮春上到车上，见林晓月也上了车，他故意让她先走。他看到她的车牌号也是海城的，不禁想道：四年了，你杳无音讯，原来是到海城来了，还有了孩子。林晓月则想快点避开他。她实在是不想与这个男人再有什么瓜葛。
　　于是，她竭力把车开快些。坐在后座的林至夏见妈妈从上车起就没说过话，他以为妈妈是生他的气，于是，也不再说话。很快，车子停在了服装店门口。想着心事的林晓月拉开车门，下了车，林至夏赶忙也下了车，跟在妈妈后面，大声道：“妈妈，我错了！”
　　然后，哇哇大哭起来。林晓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让孩子害怕了。她连忙转过身，抱起林至夏，道：“知错就好，下回可不要任性了啊，要听老师的话。”孩子点了点头，道：“禾苗知道了，一定听妈妈的话。”这时，店里正有几个人在试衣服，丽丽一人忙不过来，林晓月就要孩子去柜台边看电视，自己则去帮忙。
　　晚上，林晓月抱着熟睡的孩子回家去。回到家，孩子醒了，说饿。林晓月又给他弄了点吃的。小家伙吃了一大碗饭，然后，又看了会儿电视。看完电视，林晓月也已经忙完了。孩子又等着她给他讲故事，每晚，他都要妈妈讲故事的。林晓月便又给他讲故事。今晚不知怎么的，小家伙愣没听进去。林晓月见孩子没用心听，便说：“你在想什么呢？”禾苗道：“妈妈，我有没有爸爸呀。”林晓月稍一愣，道：“你当然有爸爸，不过别人的爸爸是湿爸爸，你的爸爸是干爸爸，你的干爸爸是陈晔，知道吗？”禾苗点了点头，道：“知道啦，我和陈佳一妹妹的爸爸是同一个人，对吗？”
　　林晓月点了点头。禾苗又道：“陈晔爸爸是佳一妹妹的湿爸爸，是我的干爸爸，对吧？”
　　林晓月又点了点头，他拍着孩子，希望他早点入睡，可是睡了一觉的孩子一时哪里睡得着。小小的脑袋瓜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不容易要入睡了，又嘟囔道：“妈妈，好久没看到干爸爸和佳一妹妹、佳绮阿姨了。”
　　林晓月轻声道：“过几天就能见到啦，周末我们把他们叫过来吃饭，怎么样啊。”
　　“嗯，好的。”小家伙总算睡着了。
　　林晓月看着孩子清秀的面庞，浓浓的母爱涌上心头，忍不住上去亲了一口。然后，抱着他进入房间，给他脱了衣服，放入被窝，自己也挨着孩子睡下了。
　　睡到半夜，醒来，想起白天的事情，竟又觉得心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