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清安］樱落彼岸》兔九

18、真相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和加州清光绝望的嘶吼声中，长谷部的刀却没有按照轨迹落在安定身上，却在中途偏转而下画了一个弧度，将床角削去一截。被殃及到的还有安定的几缕发丝，斩断的头发被刀风一带，在半空中飘飘转转了几秒，最后还是一头载进了药柜下的阴影中。

　　“哼...” 长谷部低下头，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再看大和守安定或是手入室里其他人一眼，也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便收起刀转身大踏步地走出了手入室，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重重松了一口气，清光这才感到自己的衣服已经在刚才的惊吓中被冷汗浸得透湿，却顾不上其它，急忙用有些发软的双腿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躺着的大和守安定走去。

　　“药研，你先回去照顾弟弟们，现在已经大概到他们起床的时间了，记住千万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知道了吗？”“嗯...可是一期哥你要做什么？”
　　“我啊…” 转头看向俯在安定床边的加州清光，一期一振拍拍药研藤四郎的头，“我要帮加州君让大和守君好起来，放心，我过一会就回去，听话。”

　　“一期，谢谢你，但是不必了…” 清光没有转身，不大不小的声音却正好传到二人耳中，“我觉得我一个人没问题的，你就先带药研回去吧…”

　　“真的没问题吗…” 一期一振怔怔地看着清光的背影，犹豫了几秒，直到药研在门外催促，他才有些纠结地退出了手入室的门，“加州君，如果你需要人帮忙的话就来找我们，别自己一个人硬扛！”

　　“谢谢…” 加州清光低声道，也不知门外的人有没有听见。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安定苍白的脸颊，只觉得指间所触之处一片冰凉，完全没有人类的身体该有的温度，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安定…你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就这样呆呆地盯着安定看了半晌，清光猛然想起现下的当务之急，连忙甩甩头把多余的想法抛出脑海中，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把手中一直紧握的那块通体黢黑，没有一丁点瑕疵的玉石依照审神者的交代那般，轻轻放到了安定的额头上。

　　即使已经无数次地与死亡打过交道，但是清光只觉得现在比自己从前任何一次出阵都更要紧张。即使之前遇到检非违使，在担忧之余心中好歹还是存有一些对于战斗的渴望和遇到强敌的兴奋，完全不像现在一样，心中有的只是单纯的恐慌和不安而已。大口深呼吸着以缓解自己的忐忑，加州清光把右手食指点在那块玉石中心，尝试着引导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那一条正吞噬着自己尾部的蛇形。

　　“唔…!” 随着玉石吞噬的灵力越来越多，加州清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之前明明已经预料到这个过程会相当耗费心力，但这块石头吸取灵力的速度已经大大地超过了他的想象。平时总是自恃灵力天生富足，并经常借此嘲笑安定的自己终于也有了被打脸的一天，清光只觉得自己全身自上而下被抽得一干二净，而那块玉石似乎还没有满足一般，依旧贪婪地从清光身上榨取着最后一丝剩余的灵力。

　　就在加州清光眼前已经开始有些发黑的时候，那块玉终于停止了对灵力的渴求，转而开始向四周漾出一圈一圈墨黑的能量波纹，渐渐地笼罩了躺着的大和守安定全身。

　　“这是…” 筋疲力竭的加州清光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保持站立的动作，只得半跪在一旁，勉强靠在药柜上尽力不让自己瘫倒，双眼还是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病床上安定的情况。

　　虽然自己的灵力基本上已经被消耗的一干二净，加州清光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从那块玉石中似乎迸发出了一股十分霸道而强劲的能量，和安定体内的灵魂针锋相对，两股力量势如水火，一时间分不出个高下。

　　两方对峙了许久，清光只感到来自于安定身体里的那个灵魂虽力量上一点不占优势，但不知怎的却十分坚韧且延绵不绝，导致玉石里的能量虽说相对强悍许多，却一时也无法压制住那个灵魂。感受着两股能量的碰撞，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加州清光心头涌上，让他胸口一阵发闷。

　　渐渐地，安定体内的灵魂力量在玉石一波又一波绝对的压制下节节败退，直到最后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被玉石的最后一次冲击彻底击散了。随着那个灵魂的消失，玉石也逐渐收起了那让人心悸的能量，一团一团暗黑色的能量波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收了回去。

　　在等待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加州清光随手从之前药研放在矮桌上的一盘仙人团子中拿起一串，强迫自己吞咽着。即使当下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他知道回复自己的体力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万一等一下安定醒来了的话，以这幅虚弱的身体是无法照顾他的。

　　出乎清光意料的是，自己才刚刚将最后一个团子咬入口中，安定就已经看起来有了微微醒转的的趋势，吓得自己慌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还被噎得翻了个白眼，就急急地丢下了手中的竹签来到了床前。

　　只见病床上的人眉头紧皱着，头轻轻地不住左右扭动，从牙缝间挤出来的细碎哼声让清光忍不住握紧了他冰凉的手掌，一下下地轻拂着安慰似乎正在噩梦中躲避什么般的安定。“没事了安定，你已经安全了，我就在这陪着你呢，你别害怕…”

　　“…呃…清光…” 似乎是感受到了手上的温度，安定拧成一团的眉心渐渐放松了下来，呼吸声也不似刚刚那般沉重了。“我在，安定…我一直都在…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了…” 此时此刻，清光又想起了在那个梦中冲田总司告诉自己的事情，拼命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却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其他宽慰的话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安定自己不会再离开他。

　　又在昏迷中轻唤了两声加州清光的名字后，安定就似乎沉沉地睡了过去，身体也不如方才那般不老实了，只有胸口随着呼吸微微上下起伏着。担心不知何时安定会突然醒来，清光便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安定床边守着他，顺便抱起双臂，开始仔细端详安定的睡颜。

　　在清光记忆中，即使是在睡梦里，安定也似乎甚少有如此乖巧的时候。平时总是和自己斗嘴，抢点心吃，弄撒自己的指甲油，还有故意在内番时把自己搞的脏兮兮一类的“日常不安定行为”自不必说，清光也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自己在半夜睡得正香时，被旁边的梦中的安定一手刀劈到脸上时的惊恐，每次都还伴随着那一句已经听了太多的 “首落ちて死ね”。

　　这家伙究竟对切头有多执着啊...大概，他也就只会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安定一点了吧...
　　想到这里，清光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笑，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却又克制着不敢睡得太死，生怕安定若是真醒过来需要些什么的话，自己反而在呼呼大睡。

　　不过安定也没有给清光睡过去的机会，当又一次从那翕动的双唇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清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消，揉了揉有些干涩的双眼便又起身蹲在了安定身侧，“安定，你醒了？”

　　“…清光…谢谢你…” 安定还是没有睁眼，但是依旧艰难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喉咙，挤出了一句话。突如其来的道谢倒让清光不知如何是好，他怎么也没想到安定的第一句话会是谢谢，一时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挠了挠头，清光想到刚刚安定声音里带着的的沙哑，连忙走去倒了一杯水捧回来，“安定，先别想别的了，你刚醒，先喝点水吧。还有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嘿嘿嘿...” 虽然面色依旧十分苍白，声音也极其虚弱，但紧闭着双眼的安定听到清光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清光你真的是啊…嫌只炸一次厨房还不够么？我不饿，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呆着吧，免得又被长谷部骂一顿…”

　　“哼…明明是关心你，居然这么不领情，算了！” 听到安定现在已经有精力开自己的玩笑，清光一只悬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转念又想到安定之前做过的那些事，虽说的确不是安定自己的意愿，但时之政府真的会接受这套说辞吗…越想越烦躁，加州清光忍不住发下手中的杯子，狠狠扯了扯自己两侧的头发。

　　“…清光”

　　“嗯”

　　“真的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不是都说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嘛，这件事又不怪你，你就先安下心好好休息吧，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不…你错了，清光…” 病床上的安定突然咧开了一个笑容，清光不由的一愣，刚刚伸出去想摸摸安定头顶的手也停滞在了半空中。

　　“这些事的话…全部都是我干的哦！”

　　“什…” 清光的大脑正在高速处理着安定刚刚说的话，却之间刚刚还虚弱地如同半个死人的安定猛地坐起，右手挟着一股凌厉的掌风向着自己的胸口直击而来。虽说这一下十分突然，但好在常年的战斗经验还是给了清光足够的反应速度，之前吃下去的仙人团子此时也发挥了效用。迅速架起双臂挡在自己的胸前，在挡住那一掌时加州清光脚下发力，借着那一掌的冲力向后跳出十几米远，顿时拉开了自己与安定的距离。

　　“噗咳咳咳…” 虽说并没有直接承受那一掌，但随之而爆发的灵力还是让加州清光胸口一痛，不禁趴在地上咳个不停。

　　“你…不是安定…你到底是谁…” 艰难地抬起头让自己的目光重新聚焦，清光眼里倒映出的不再是平时那个时而温柔时而中二的身影，而是一个带着一副假惺惺的微笑，如同看猎物一般看着自己的“安定”。

　　“啊啦啦…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嘛…” 慢悠悠地向加州清光越走越近，安定脸上的笑容在炉火的照映下愈发显得诡异了，“明明你才刚刚救了我的命啊…加州清光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

　　“…救…你的命？”

　　“是啊。” 坐到一旁的藤椅上，安定直勾勾地看着手入室门边审神者的尸体，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还是真的多谢你呢，当那个身体快要不行的时候，给我提供了一个这么好的容器…说实话，不愧是一具习惯战斗的身体，走起路来什么的都比之前轻盈了不少呢！”

　　转过头微笑地看着清光，安定的双眸在手入室阴暗的光线下散发出幽幽的绿色，就如同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蝮蛇一样，散发出一种危险而又令人绝望的气息。

　　“你...主…主人？” 加州清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竟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自己最熟悉的人不停地向外散发着陌生的气息。

　　“哈哈，你愿意这么叫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椅子上的“安定”无奈地摊摊手，“只不过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我和你一开始的主公可不是同一个人，简单来说，我干掉了他的灵魂，还占据了他的身体，就像我刚刚对大和守安定先生做的事一样。”

　　“所以说，这几天你接触的 ‘主人’ ，其实都是我啊，” 看着清光已经被自己说的话打击得呆若木鸡，“安定”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没错，我们的目的还是为了消灭这几个本丸，所以我才来占据了你们主人的身体，下了几个小小的诅咒，然后顺便导演了一下那场好戏，不得不说，我真的是太爱你们每个人脸上那种绝望的表情了！只不过…”

　　“安定” 皱起了眉，端详着镜中自己的身体，“…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大和守先生很早就看出来了我的真实身份，然后他为了保护你做的那些事情差点就让我的计划没顺利进行下去。本来我都已经做好开启后备计划的准备了，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你们却阴差阳错地都把他当作罪魁祸首，这不仅省了我的事，还让这场戏变得更加有意思了…不过啊，我个人认为最讽刺的是…”

　　“安定” 起身走到半跪在地上的清光身前，俯下身轻轻把嘴凑到他耳边，“…他拼上自己的命救你，但是最后亲手杀了他的，还是你自己。”

　　如同一道暴雨前的雷鸣轰地从脑中滚过，加州清光身子软了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身前的“安定”连忙钳住清光的双肩，“别急着有那么大的反应啊，加州先生，我还想好好给你讲一讲这个动人的故事呢，放心，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而且…”

　　“安定”玩味地盯着加州清光的的双眼，那对幽绿色的瞳似乎让人身处数九寒冬一般，清光感到自己的心脏顿时被冻结住，只剩下绝望与恐惧还在不停地蔓延生长着。

　　“…我还十分好奇，你更加绝望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