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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院内会面,深夜毒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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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老夫人,之后便回了王府。
城外终南山方向不知是何人放起了烟花,噼里啪啦一阵过后,漆黑的夜空中五彩斑斓,猛地抬头看过去,便能看到零碎的彩色碎屑从升到最高然后缓缓跌落。
虞卿言站在王府门前静静看了一会儿,等着所有人都进去,看门的两个小厮也不敢开口催,只能小心翼翼贴着门边看她,不知道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好让他们把大门关上。
马车被牵走,空中的烟火绽放也已经进入尾声,虞卿言低头匆匆进门,总算是叫那两个小厮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关门。
王府大门砰地一声合上,街道重新恢复静谧,如今已是亥时初,整个长安早就进入宵禁阶段,只剩下偶尔经过的衙役还在照例进行夜间巡查。
一行人入了府之后,都各回各院去了,虞卿言绕过荷花池,脚下的青石板便成了鹅卵石铺的小路。灵芝只跟她进了东厢房的外院,便自觉乖乖候在自己应该候的地方去了。
跨过内外院相连的门洞,看似并无异常,实则内里另有玄机。
虞卿言刚抬腿,一只脚踩进内院的地面上,就突然顿住动作,轻轻挑了挑眉,头也不回地开口道:“还藏?”
一阵香风吹过,有人长长呦了一声,“二娘可真是好耳力啊,每次都能被你抓到,真讨厌。”
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软糯,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对人撒娇,几乎要柔到骨子里,叫那些听的人立马就酥了半边身子。
但虞卿言早就听习惯了,她眨眨眼,似笑非笑地转过身去,下巴微抬,冲着来人勾起唇角,“大姐,你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就直接往妹妹院里闯吗?”
躲在院墙角落的那个女人,正是成王府里嫡长女,也是她大姐——虞卿如。
毕竟这整个成王府,敢在夜里往她东厢房跑的,除了虞卿如,也实在是没有旁人像这样胆大了。
“闯?”虞卿如侧着身子,将脸从阴影中脱离,自以为风流倜傥地开了扇子,笑眯眯道:“二娘这话可说错了,姐姐我什么时候闯你院子了?你那里头犹如龙潭虎穴,姐姐我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哪里敢直接硬闯啊——这不,我特意在外头等你回来呢。”
虞卿言依旧面色不变,只是挑眉打量了对方一身男装,月白色的长袍原是斯文儒雅,但再加上那一脸精致妆容,偏被这人给穿出了不伦不类的感觉。
好看确实还是好看,但有些好笑也是真的。
虞卿言没有继续停留,只是挑眉一笑,随即踏入内院,身后的虞卿如收了扇子也快步跟上,按照她走过的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跟着往里头进。
“大姐今日大驾光临是有何吩咐?”虞卿言头也不回,“去山上礼佛大半月,什么时候回来的?”
虞卿如掩面一笑,“明日。”
“明日?”
“当然得是明日,不然这太后寿宴我却不到场,怎么也得需要一个理由来讲吧。”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了不远,虞卿言提起裙摆,施施然坐在院落中的石凳上,和虞卿如面对面,看着对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坛酒,好像要和她促膝长谈似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看来今夜,注定要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回来的路上顺道去三清观里偷来的桃花酿,尝尝看。”
虞卿言接过递来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清香,鼻端能够嗅到一阵淡淡的花香,也不知是加了什么料,喝下去竟然清凉无比,确实和坊间卖的桃花酿味道不太一样。
她捏着杯子在手上转了一圈,眉眼弯弯,“有什么事,大姐不妨直说,折腾了一天,我也有些乏了,想早些歇息呢。”
“其实也没什么。”虞卿如托腮,“就是想问二娘你借个东西。”
“借什么?”
“佛堂的钥匙。”
虞卿言顿住,默不作声了半晌,动作轻柔地把酒杯重新放在了石桌上。
“大姐。”她微笑,手指捏住酒杯边缘稍微用力,结实的杯子立刻被她捏碎了半边,发出咔嚓一声响,“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和三妹一样了?我想你应该心里清楚……佛堂的钥匙,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拿的呢。”
她说话的语调还是轻轻柔柔,但却无端让人听出一种警告的味道,可虞卿如是一点也不畏惧,只是继续托腮歪头一笑,道:“姐姐这不是有些好奇嘛,那里头藏着的可都是父亲多年积累下的好东西,你一个人拿了这么多年,真的不考虑和姐姐分享一下?”她空出一只手接过那个被捏碎的杯子,“二娘,你怎么还是这样小气。”
这话说得倒是轻松,虞卿言听着差点笑出声来。
“大姐。”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去瞧对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就请回吧,我还要去歇息呢,不跟你多说了。”
虞卿如耸肩,“随你咯。”完了又摇头叹气,“只是可惜了我大老远带回来的桃花酿,本是想叫你尝尝,但你碎了我的杯子,那就算了——这么不客气,也不知道这脾气到底是跟谁学的,真让人讨厌。”
虞卿言根本就懒得继续搭理她,只丢下一句“小心别碰到机关”,径直便往屋里去了。
嘴上说是乏了,但她这会儿却并无半分困意,只是喝了酒,一安静下来就觉得醉意有些上头,脸颊也有些发烫,身上还发了些汗,搞得浑身都不是很舒服。
虞卿言本想去泡个澡,但灵芝被隔绝在外头进不得内院,她这里头也没个伺候的人,若是出去唤人烧水也太过麻烦,想了又想,最后只能作罢。
坐在床前发了会儿呆,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香囊上头绣了一朵梅花,模样看起来好看极了。瞧了一会儿,她解开香囊,从里头掏出一把钥匙来。
这把钥匙,便是今日不停被提起的开佛堂大门的钥匙,钥匙也没什么稀奇的,普普通通,就和旁的没什么两样,轻轻一掰就会断。
虞卿言垂眸笑了笑,伸手捏住钥匙两端,轻轻松松就把它给掰成了两半,然后随意丢在地上。
“一个个的来眼前招人烦,早些年做什么去了?”
她嗤笑一声,脚下踏在断成两半的钥匙上,左右碾了碾,再抬起脚的时候,地上只留下一片灰尘,打开窗子风一吹,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院子里空荡荡,虞卿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她捏紧窗户边缘,一不留神便在上头留下了一排指痕。
方才她踩钥匙的时候动了内力,即便只是一些些,却也让她身体内部开始火烧火燎起来。
喉头一阵腥甜,虞卿言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鲜血在花盆中,被血碰到的叶子迅速发黑然后枯萎,看得她越发烦躁不安。
“该死!”她暗骂一声,顺手取下挂在床头的长剑,一个飞身跃出窗外。
耳旁传来破空声响,她甩掉剑鞘,干净利落地挽了剑花,将飞来的暗箭斩于身侧。随着她略有些凌乱的脚步踏在地面,更多的暗箭从四面八方袭来,萃了毒的箭头发黑,直冲她面门而来,却被她打得叮当作响。
内力灌注在剑身,她每一个动作下去,便叫周围的摆设被震得乱摇晃,而她越是动用内力,体内的疼痛便越发剧烈,打完一个来回,她原本白净的脸上甚至都爬满了黑色的纹路,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索命的恶鬼一般可怕。
暗箭终于被耗尽,虞卿言丢下长剑,满头大汗地跪倒在地,又是一口血呕出,却已经不再是鲜红,而是变成了深褐色。
“该死,该死!”
她盯着那血,满腔怨气在胸膛横冲直撞,恨得耳旁嗡嗡作响,几乎要抑制不住直接冲进宫里的欲/望,把那罪魁祸首揪出来当场砍杀。
若不是当年……
若不是当年那件事,她又如何会落到这般下场?通身内力无法动用,最擅长的剑法使不出来,一动用内力便要引得毒发,日日都这样饱受折磨,痛苦煎熬。
而那个罪魁祸首依旧好端端坐在他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之上,享受着他至高无上的权利。
可他凭什么?
他究竟凭什么坐在那皇位上!
毒发的很快,再加上她自虐一般疯狂动用内力来耗费院内暗箭,不单单是脸上,甚至胳臂手腕上也都开始爬满了令人惊骇的黑色纹路,就像藤蔓一般,缠绕在她周身。
而就在这时,旁边忽然有个低沉男声惊呼道:“主上——”
虞卿言握紧拳头,还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指甲直直戳进皮肉,整个人气得浑身颤抖。
来人很快跃到近前,一把抓住她鲜血淋漓的手,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她面前,“主上,切莫如此轻贱自己身体!”
虞卿言猛地把手收回,反手一个巴掌拍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男人被打得偏过头,半张脸上都沾满了她掌心的鲜血。
“主上……”
“闭嘴!”
她闭上眼,努力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单手撑地站了起来,“我叫你接师傅过来,一个月了,他人呢?”
男人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只是垂着头,低声道:“主上命令未能完成,是属下该死。”
虞卿言嗤笑一声,斜着眼去看他,“该死?你是该死。”
眼前依旧阵阵发黑,毒性遍布全身,让她光是站起来都觉得耗尽全身力气。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双手背在身后,又放柔了语调道:“狼毒。”
“属下在。”
“你跟我多久了?”
她又提起问过灵芝的这个话题,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回主子,至今已有一十三年两月零五天。”
虞卿言闭上眼冷笑,“这你记得倒清楚,吩咐你做的事情却不记得去做,我不在这些日子,看来你是胆子变大不少呢。”
夜里的风是越来越大。
而狼毒被她如此质疑,也不为自己多做辩解,只是垂首讲一句“属下该死”,便再无其他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