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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龙宫。 ...

  •   被一条乌黑的潜蛟吞入口中,并沉没于水里,谢不思即使是人形,到底是蟹妖,所以毫无影响。
      可艳无忧就不太行了,入水前仓促间大吸的一口气也快用到尽头了,眼睛在水中也睁不开。
      独独手紧紧抓着谢不思,这是她在漆黑一片的水中,再害怕也不能放的东西。
      就在这时,艳无忧的脑袋里却响起了别人的声音:
      “……你为何跟来?”
      艳无忧惊诧不已,不小心开了口,吐出来珍贵的氧气,最后一口氧气化成了气泡从巨龙的齿缝中溜走了。
      可那声音没有听,仍在她脑袋中问着:
      “你为何跟来!?”
      一声比一声大,响得她脑仁疼:
      “你!究竟为何跟来!??”
      艳无忧绝望的呛了一大口水,胸腔被水紧紧包裹,直到再没有一点的空气。
      她几缕发丝像是扬在布坊里高高挂起的,扬在空中的丝绸。
      艳无忧在失去意识之前,只是紧紧顺着手上的衣物,去抱住谢不思。
      艳无忧后背伤口的鲜血殷红了周围的水,就像用朱批描绘什么生离死别的孤本名画,她头上的九曲门发带因水流而悄然松开。
      深不见底光线已经照射不到的水面下,有一条潜蛟用蛇似的游动方式往湖底去,但那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光,光源引起的波澜到水面成了骇浪惊涛,那条潜蛟快到了湖底,可它已经无法忍受口中的刺痛,连忙张开嘴吐出了方才含在口中的东西。
      面对着不知何物,蛟龙发出了怒吼,震得水底波澜不止。
      口中那只奄奄一息的还未千年的螃蟹被一个它根本没见过的女子搀扶着,那女子另外一手抓着一块破布条,周身水流绕着她转动,她长发飘飘似水中参差蓼萍,那璀璨双眸能夺人心神,若含珠的双唇因在水中而更显晶莹,如新雪般的肌肤上聚了一些微小的水泡。
      她蓝色的外袍已然半褪于小臂之下,一身白裳在水中展开,似在幽夜中猝不及防绽放的一朵美不胜收的龙骨昙。
      那条怒气冲冲的蛟龙顿时挪不开眼了,看着眼前的女子都看成了斗鸡眼,所说昙花是月下美人,那眼前的女子便是月中仙。
      蛟龙不自知的冷静了下来,龙头往女子面前探去,鼻尖对着女子,直到那女子伸出缠着布条的手来抚上它的鼻尖。
      女子开口,远远看去,她即使开口发声,可她吐出的的只有气泡。
      蛟龙却怔住,它听见了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那声音媚骨噬髓,却又清冷得如同眼前女子的那张脸一样,艳而不自知。
      那脑海中的声音说:
      “这是我的人,你不该抓他。”
      女子说着,周身细微的电闪无不昭示她现在正努力克制着怒意。
      潜蛟当即也清楚了,自己此时是被威胁着的,若不是因为她还有理智,否则这湖底便是她大展身手最有利的场所。
      “纵使再你悲伤,也不该如此。你若想说,若有求于人,便好好说,拿出你的诚意来!”
      蛟龙顿首,龙鳞颤栗,它眼里蓄集的泪珠一淌出眼眶便成了一颗发光的珠子往水底沉去。
      深渊之下,潜蛟的悲泣总算是被听见了。
      不过只听见了几秒。
      到底因为缺氧,加上方才潜蛟那一口咬谢不思咬得可是半点没留情,艳无忧的仙身也没能撑住多久,眼皮便被沉重倦意压垮。
      艳无忧趁着潜蛟被她声音说得愣神的片刻,低头看了一眼现在所处的位置。
      眼下的湖底白沙被一个巨大的气泡笼罩着,四处的五彩斑斓的亮光是鱼鳞身上的反光,而气泡中的巨大宫殿旁则悬挂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
      气泡上也有似垂柳般的光点,用蛛丝本纤细的声音牵着,照亮了整个半圆的穹顶。
      而沉得近了才看见,那碗扣住的方寸之地以外,所有的白沙都粗糙了些,再仔细一看,竟是森森白骨,铺满了湖底。
      ‘赌一把’,艳无忧想着,‘就赌这神兽蛟龙的眼泪和这方寸之间的净土。’
      她施法让犼纹旧布条缠住了自己左腿脚踝和谢不思的右腿,而后才安下心来,轻轻刮了一下谢不思的鼻尖:
      “这蟹妖……你欠我不少,可得还呀……”
      她合上眼眸,与谢不思一同扎头落向湖底的气泡。
      潜蛟低吟一声,迅速扑向二位,在扎进湖底碗状结界的一瞬间,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少女,睁着泪眼朦胧的碧蓝眸子,双手抓着谢不思和艳无忧,一身反着五颜六色似镭射光泽的黑袍穿在身上。
      少女蹙着眉头楚楚可怜,与艳无忧那九天上激发人征服欲的清高不同,她是随和亲切,又有少女感的模样,但眼下和喉结处撕裂般的疤痕,给她添了几分凶恶。
      “龙女回来了!”
      闪闪发光的穹顶之下,竟有另外一方天地,暗藏玄机,藏了一座生机勃勃的小城。
      城中的人对于忽然出现的潜蛟司空见惯,不仅如此,还与她很亲近。
      “今日可有收获?”
      城中集市上摆摊的人抬头笑着问她。
      其乐融融,仿佛不知忧愁。
      龙女来不及回复,便将二人带回了龙宫,位于城中,那座似用鱼骨做房梁的巨大宫殿。
      四百年了,她受贬谪守此处已有整整四百年了。
      她日日夜夜发出哀鸣渴求有人能听见,能听懂。
      而四百年来,只有手中这个女子做出了反应。
      化成了人形的潜蛟,在空无一人的龙宫中,费劲地把两人挪到了一张被她称之为‘床’的巨大扇贝之上,扇贝上垫着许多温养的冰晶,对疗伤有奇效。
      但,龙女还是害怕艳无忧醒来后会逃走。
      她用锁链连着的项圈枷锁将谢不思的脖子囚住,而后将锁链固定在柱子上。
      这才安心地离去。
      谢不思最先醒过来的是那张嘴,小声哀嚎着:
      “……好痛啊……”
      接着他猛的起身,看了看胸前后背,反复确认自己的伤口,发现连一点疤痕都没有,诧异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别说疤痕,连衣物都没坏。
      难道昏迷过去是因为他做梦吗?梦到被一条蛟龙咬穿了壳。
      他忽然松了一口气,可是觉得身体沉重得感觉却一点没少。
      他正挣扎着想站起来,扭头看见右边昏迷似的沉睡着一个女子那容颜真是会令人窒息而死,美到令人忘了呼吸而不自知。
      他感慨了一下这女子模样真是好啊,而后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沉睡的少女,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才放开胆子仔细打量:“想不明白了,这人到底谁啊??”
      她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虽然看起来已经处理过了,可血仍然渗透了层层纱布,伤口看起来十分可怖。
      直到他看见了脚脖子上系着的蓝色犼纹,他拿起来,放在眼前,细致入微的观察,最终凭借着他这一路上对艳无忧的熟悉,他可算是看出——那布条上的犼纹,真的是九曲门的。
      这是无忧的哪个同门啊?额头上的白色水滴印记倒是和无忧的一样,不过修为定在艳无忧之上。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便清楚了,身上挥之不去的沉重感,肯定是她释放的威压,她大抵还没达到神盈收敛的境界。
      他不由得开始思虑了起来,眼前的女子看起来跟无忧差不多大,可修为已经到达了很高的境界。
      那么艳无忧究竟是有多无能,才会又是被同门排挤,修为又弱。这种没有能耐的小道姑要是没了我庇护可该怎么办呢?
      谢不思如是一想,忽然想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无忧在哪儿?”
      他起身要出了这扇贝去找艳无忧,可刚直起身,喉头一紧便被拉了回去,谢不思被锁链禁锢在了这扇贝里。
      “完了完了,往常扇贝里当上蒜蓉粉丝那可以说是美味至极,如今放上螃蟹和仙人,怕是想吃个长生不老鲜上加仙吧!?”
      “什么仙?”
      忽地一声女声打断了他的思虑,谢不思抬眸,看着推门而入的龙女,只觉她来者不善,不好过多言语。
      “她还没醒么?”
      她的声音真算不上好听,嘶哑的嗓音,
      就像在摩擦的两只锈金属棒。
      谢不思提防着她,问她:“问这么多做什么?”
      龙女看着他,也答话:“也……也不做什么,只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
      谢不思不解:“你绑来的人,你自己不清楚吗?”
      龙女默了一阵子:“她,是跟着你来的。”
      “……?”
      谢不思的疑惑都写在了脸上,为了确定这人究竟是萧辰和大眼睛中的哪个人,谢不思提问道:
      “……敢问你把我叼起来的时候,我背上那一人一狗一只猫去哪了?”
      龙女犯了难,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指了指那个睡着的美人儿:
      “她。”
      龙女太久没有说过话,现在要说还是有点磕巴,另外,猫和狗这两个东西,她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谢不思只见眼前白发龙女犯了难,在原地发了会呆,四处看了看,拾起地上的两颗夜明珠。
      她先是指了指旁边女子,然后指了指自己,接着举起了左边的夜明珠,发了一声:“喵……”,然后她举起了右手,发出了一声:“汪……”,紧接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说:“岸上。”
      话音刚刚落,她毫不留情地把两颗夜明珠狠狠地丢到了表示岸上的地面,两颗夜明珠冲击地面发出了kiang的两声。
      而后龙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扇贝里的少女。
      谢不思总算是看图说话看明白了,恐怕……这仙蕴的来源,就是把九曲门标志的布条跟自己绑起来的,既是一个九曲门的仙人,也正是艳无忧。
      谢不思咽了一口唾沫,看着盎然仙气萦绕她周围:“哇……原来被龙王一抓便可略去修真成仙的过程,真是令人羡慕。”
      龙女不知所云,她想艳无忧一醒来后,能同她谈谈,所以就在谢不思身旁一块等艳无忧了。
      时不时听谢不思说起近百年,一个叫云梦的地方发生了这什么事,以及近来人们穿的服饰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改朝换代对他们来说都是常见的事,所以很少做出对某个朝代特别的喜爱。
      谢不思发现,龙女也是比较喜欢公子小姐之类的谈情说爱的话本子。
      而当他一说到妖仙相恋,龙女必然会扭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认真得听他说。
      不过方圆百里开外,众多仙门在此扎堆得像是想把九江地区霸占了,通通建起驻地划地为王。
      其中有那么一家仙门,败兴而归,与妖物插肩而过,明明妖物近在咫尺,却让他们都溜了。
      主要犯错的弟子挺直腰板跪在殿堂前,两旁上了年纪的仙门长辈们齐齐看向高台上的人。
      他不是掌门,只是门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师祖,就连掌门一言一行都会主动向他报告。但他备受同门弟子们的敬佩,就凭他是这门派中唯一一个突破桎梏的人。
      老头子苍颜白发,神情巍然,看着下边跪着的,他这唯一的弟子登时有点头疼。
      “艮儿,你也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了。怎么又把妖物给放跑了?”
      那少年乌发如瀑,道服合身,跪的笔直,一双眼是招人桃花,现下是泫然欲滴。人看起来却格外清高,不像是会因私心而徇私的人。
      “徒儿知错了。”
      老师祖叹了口气,看了看殿堂外为徒儿求情的弟子们:
      “你看看,门外这么多弟子陪着你。你呀,也是当师父的人了,怎么做事还总这么不着调!”
      老师祖掀起道袍,起身离开了,横竖自己一手养大的崽子,真要罚,他也罚不下手。
      “都别扶他起来,给我跪一宿。入了道门还因前尘往事与人产生矛盾。”
      王艮颔首恭敬道:“师父慢走!”
      老师祖前脚刚走,有几个小弟子便跑上来,给王艮膝下塞软垫子垫。
      王艮执拗的挪了一下膝盖,不肯跪在软垫上。
      “师父……”徒弟还想劝他,王艮摇头摆手拒绝道:“师祖说的不错,入了道门本就该忘却尘世种种。是我冲动了与杜公子发生争执。该跪。”
      闻言,那已经出了殿堂的老师祖摇了摇头,却是笑着说:
      “这脾气犟的……”
      他很满意,于是叫来旁的弟子,让他传话:“让你王艮师叔不必再跪了,去九江支流所至的鄱阳湖老爷庙去看守着点,那地方的水不平静,怕是有大妖作乱。听说就连地界那头的九曲门都出动了,让他路上小心点。”
      那弟子不敢耽误,连忙到殿堂前去传话,身上的八卦铃响了起来。
      老师祖想让他去开开眼,长长见识,弥补过错,将功补过。
      花白头发的老头看了一眼墙边抽芽的花枝,已经可以看到小花苞了。
      新旧交替,冬去春来,年复年,旧时燕也不知飞过几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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