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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风雪夜归人 ...

  •   碧玉小炉上熏香缭绕,冰绡雾缕,淡而不沾身。风铎轻响,忘忧消愁。
      “离娘来过你房间?”柳云穆问蕙娘,在他发现沐风散对蕙娘没有用的时候,已经确认她跟离娘接触过——都是擅长幻术之人,若离娘与此案有关,恐怕已经猜到他会用沐风散套蕙娘的话。
      蕙娘不耐烦地说:“昨日离娘是来过,我不过问她涂的什么胭脂,用的什么香,不行么?”
      柳云穆注意到蕙娘雪白的颈后有一点血痂,那是被针状的东西刺入的痕迹。
      “那她用的是什么香?”柳云穆问。
      “雪梨与菖蒲所调,很普通的原料,但不知为何那么让人喜欢。”用多了名贵香料的蕙娘对离娘送她的“风雪夜归”一闻钟情。
      恍若别离,恍若重生,又恍若得而复失。

      秦尧想起在西境时遇到的客舍老板娘说过,她被献祭的女儿就是在头七的风雪交加的夜晚回到家中的,那夜飞雪漫天,烛火摇曳,在女儿棺椁旁守夜的她和夫君眼睁睁看着女儿打开无人的棺椁,躺在里面,再打开棺椁时,女儿“死而复生”——令他们一家相信女儿是“死而复生”的,是跳入棺椁“重生”前,回到家中的女儿没有影子。

      那个风雪夜,对少女来说,是噩梦的开始。

      老板娘说,女儿刚回来的时候,她与丈夫虽然害怕,但看着活生生的骨肉,也是喜多于忧,然而村民就不一样了,一开始他们只当巫女显灵,希望巫女带来福祉,但随着凶兽的频繁现身,村民将怨气都撒在女儿身上,想要将她乱石砸死。她无奈偷偷将女儿放走,女儿流落深山,下落不明。

      正月十五那日被离娘偷袭后,秦尧将原委讲给了柳云穆,柳云穆猜测少女黎娘在深山中遇到前朝国师逍遥子,跟他修习幻术,成为如今的离娘,为他所用。

      若他们推测的没错,离娘的目标是天子,那她为何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卷入一个歌妓与六品郎中的纠葛?
      “你跟离娘都聊了些什么?”柳云穆问。
      “都是闺房里的话。”蕙娘没好气地说,显然不打算跟柳云穆多言。

      “昨夜张翀派人接你时她还在吗?”秦尧想从昨晚开始,重新梳理案情。
      “我说了,他没有派人来接我。”蕙娘脸上满是不悦,“我还奇怪呢?说好昨夜接我到张府今日一起过上巳节,却连他人影都没有见到。”

      “可是莺莺楼的人都能作证,昨晚是张翀的马车将你接走的。”孟勤出现在门口,已经问了几个侍奉蕙娘的人,都说亲眼看见蕙娘从房间出来,跟张翀的人走了。
      “不可能!”蕙娘急的五官都挤在一起,“我一直都在房间里,从来都没有出去!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张翀死了,很可能是昨夜跟他在一起的人下毒,张府管家和你身边的人都说,昨夜跟他在一起的人是你。”孟勤才不管蕙娘的辩解,上前反手扣住美人纤细的手腕,要将她带走。
      “孟大哥且慢。”秦尧还有疑惑没有解开,“张翀房间的鹦鹉喊了红羽的名字,我还想问问红羽知不知情。”
      “红羽是谁?”孟勤一副没听过这个名字的样子。
      “也在莺莺楼,以前花魁蕊娘的婢女。”秦尧解释。
      听到以前花魁蕊娘的名字,还没从被抓的愤怒中反应过来的蕙娘更加气愤。
      孟勤看到蕙娘的反应,失笑:“她跟张翀不会是昨晚因为这个闹翻了吧。”
      若是临时起意,蕙娘不会带着毒物过去,秦尧虽然有疑问,还是认同孟勤的推测的——小厮说刘五郎之前对蕊娘的婢女红羽都比对蕙娘好,心高气傲的蕙娘肯定不满,若新靠山张翀再对红羽念念不忘,蕙娘说不定会起杀心。
      总而言之,先要找证据,张翀房间中凭空消失的酒壶,可能已经被她扔到回来的路上,那毒物雪上一支蒿呢?

      “为何将雪上一支蒿研成粉末?”柳云穆对毒物的存在十分敏感,已经找到藏在梳妆台下破旧胭脂盒里雪上一枝蒿。
      “这是我的胭脂,许久没用了。”蕙娘只瞥了一眼,“什么雪上一枝蒿?”
      “人证、物证俱在,动机明确,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孟勤冷冷道。

      “我把红羽带过来了。”霓岚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姣好的女子。
      “昨晚你在哪?”孟勤例行公事地询问女子。
      “在楼里啊。”红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孟勤,“方才这位霓岚娘子已经问过我了。”
      “一刻都没有出去?有谁可以作证?”孟勤继续问。
      “我一直在楼里忙前忙后,回到住处有同屋的姐妹作证。”红羽似乎已经因为说过一遍显得有些不耐烦。
      孟勤用目光向霓岚求证,霓岚微微点头回应。

      秦尧看着孟勤收起装着雪上一支蒿的胭脂盒,准备押解蕙娘离开。

      “老大,你还要继续查离娘的线索吗?”秦尧看柳云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上前问他。
      柳云穆看了一眼孟勤,又向秦尧使了个眼色,坚定地说:“没错,你留下来陪我找。”
      秦尧看向孟勤,孟勤只能说:“好吧,我一个人押送她回去没问题的。”

      看着孟勤离去,秦尧忍不住问柳云穆:“你想说什么?”
      柳云穆示意秦尧先等等,走到冷眼看着一切的红羽面前,问:“红羽,你跟张翀关系如何?”
      “我不怎么认识你说的张翀。”红羽摇头,“只记得蕊娘子在的时候他来楼里找过刘五郎,没有说过话。”
      “那他家的鹦鹉怎么会叫你的名字?”柳云穆看着红羽的眼睛,给她不小的压力。
      “我怎么知道?”红羽目光躲闪,“说不定他昨夜跟蕙娘说话时提到了我的名字。”
      “他们提也该提蕊娘的名字,若如你所说,你跟张翀都没有说过话,那他家里也不该有你的东西吧。”柳云穆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的东西?在张翀那里?不可能?”红羽迎上柳云穆的目光,又很快避开,显然乱了阵脚。
      “我也觉得那个手串可能不是你的。”柳云穆低声自言自语。
      却入了红羽的耳,红羽正要问什么手串,忽然摸到自己的手腕空空如也,心下一惊,再也不敢出声。
      幸而柳云穆不再追问,红羽以手扶额:“我累了,可以回去休息么?”
      “红羽娘子请便。”柳云穆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红羽走出房间后,秦尧问柳云穆:“你什么时候去张翀府上了?张翀房间哪有什么手串?”
      霓岚举起手,手中是她刚用幻术不动声色地取走的红羽的手串:“这只手串她似乎从不离身,看来对她很重要。”
      秦尧反应过来,不能理解柳云穆所为:“你们这是捏造证据!”
      “我是在帮你引蛇出洞。”柳云穆在秦尧眼前摇动食指,“少年郎,学着点。”
      “你跟霓岚还真默契。”秦尧感慨道。
      “我们也可以的。”柳云穆揽着秦尧的肩膀走出房间,“去张翀家埋伏着吧,她肯定找机会回去。”

      “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查出离娘来莺莺楼做什么了没?”秦尧问。
      “红羽房间有离娘的气息,很重,像是今早才离开。”霓岚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面前这两人明明重逢不久,却如同相识多年。
      “果然做成这件事得靠她的帮忙,她的目的是什么?”柳云穆想不通。
      “风主,我发现一件事。”霓岚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我查了莺莺楼的记录,蕊娘自尽那日,离娘在莺莺楼有演出,很可能目睹了那日发生的一切。”
      “哦?”柳云穆仿佛认识了另外一个离娘——看到不堪受辱以死明志的蕊娘、失去好友痛苦万分的红羽。
      可她们该报复的是逍遥法外的刘五郎,张翀与蕊娘的死并没有关联,一直为刘五郎善后的他还曾想补偿周玉郎,为何要杀张翀呢?

      西市 风间

      柳云穆在纸上画着刘五郎、徐子彰和张翀的关系图,本不相干的三个案子,却让他产生相同的异样的感觉,丝丝缕缕地若隐若现。

      刘五郎一案,嫌疑人有买点心的吴管家、送点心的刘四郎、做点心的明雪楼、最有动机的周玉郎,还有一个他与秦尧都不想怀疑的人——可以在狱中下毒的孟勤,孟勤还曾苛待过刘五郎,刘五郎身上疑似“花柳病”的伤,可能是他用别的方法造成的。不过就动机来看,明雪楼、刘四郎和孟勤都可以排除嫌疑,最终认罪的也是吴管家。

      徐子彰一案,看起来是不慎失足摔死,但有中毒的痕迹,死前差点被望楼上的巨石砸到,负责布置望楼的,是一个频繁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人——陈涣,陈涣是十五年前金乌林劫案的幸存者。徐子彰成名作《兰陵王入阵曲》的曲谱,是陈家收藏之物,在劫案发生后丢失。但经核实,徐子彰没有做过劫匪,陈涣提起徐子彰也没有情绪上的波动,在徐子彰两次出事时都有不在场证明。

      张翀一案,被害人在案发前一晚被下毒,多人可以作证,当时跟他在一起的,只有莺莺楼的花魁蕙娘,蕙娘跟他起过争执,张翀家的鹦鹉却会叫另外一个女子的名字,蕙娘因爱生恨,痛下杀手。但此案疑点重重,蕙娘全盘否认,红羽也露出破绽——他推测是离娘迷晕了蕙娘,让红羽假扮蕙娘来到张府行凶,自己假扮红羽留在莺莺楼,最后嫁祸给蕙娘。
      但这么做最大的疑点是——没有动机。

      所有他怀疑的凶手,都没有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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