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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张翀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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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寿坊 长安县衙
“目龇俱裂,神色狰狞,口吐白沫,是中毒的表象。”秦尧将严仵作所教活学活用。
严仵作微颔:“没错,他是中毒身亡——雪上一枝蒿。看样子是今早、或者昨晚中毒,午后毒发。”
“他没有花柳病?”秦尧检查完后发现张翀尸体上没有像刘五郎那样的脓疮,问出疑点。
“他好好的朝廷命官,怎么会得花柳病?”严仵作不明所以。
“据我所知,他跟刘五郎的相好好过,刘五郎得了花柳病,那他——”涉及他的盲点,秦尧也拿不准。
严仵作再验了一遍,斩钉截铁地说:“此人肯定没有花柳病。”
看着秦尧写满了疑惑的脸,严仵作解释道:“刘五郎的病不一定是从相好那里得来的,也不一定传给他的相好,他的相好也不一定传给这个人。再者说了——”
见严仵作欲言又止,秦尧问:“怎么了严大哥?”
“刘五郎也不一定是花柳病,说不上哪里有些奇怪。”症状都是花柳病的症状,严仵作只能如此记录。
见孟勤来到停尸房,严仵作迟疑了一个弹指,终结这个话题:“去查他昨晚都跟谁见面了吧。”
秦尧向孟勤招了招手,告诉他验尸的情况。
“好,我们一起去这位张郎中府上。”孟勤如往常一样干练。
不知为何,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就像在查刘五郎的案子时一般,秦尧看着孟勤的背影,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昨日巡完街孟勤就回县衙了,今日也一直在西市附近巡逻,肯定与张翀的死没有关系。
“曲池坊的案子怎么交给我们长安县衙了?”路上孟勤问秦尧,长安城东西分治,东为万年县,西为长安县,曲池坊在长安城的东南,属万年县。
“他就死在天子面前。天子口谕,命我三日破案。”秦尧淡然说道。
秦尧与孟勤来到张翀府上,开门之人与张翀年纪相仿,警惕心很重。
“张郎中在曲池坊出了事,我们过来查案。”虽然刚当差不足一月,秦尧对办案的流程已经熟练掌握,不露痕迹地观察开门之人的神色,“你在张府执事?”
那人显然还不知道张翀已死的消息,失了神般慌忙点头:“没错,张郎中出了什么事?你们又是什么人?”
“长安县不良人秦尧。”秦尧这才自报家门。
“张府在万年县,又是在曲池坊出事,为何不是万年县的捕吏来查?”张府管家心存疑惑。
“陛下口谕,将此案交给我。”秦尧看了眼孟勤,端起捕吏的架子,“昨晚张郎中跟谁在一起?”
“昨晚……”张府管家小心翼翼地观察秦尧与孟勤二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说不得的?”秦尧冷冷道。
被秦尧气场镇住的张府管家这才开口:“莺莺楼的花魁蕙娘。”
听张府管家提到莺莺楼,秦尧颇为意外,与孟勤对视一眼,又问:“他们昨晚在哪?”
张府管家惶恐地给秦孟二人引路,途经庭院时秦尧看到几名护院在练武,这些护院的穿着与上个月在刘侍郎家中见到的跟随张翀的侍卫一样,想必是同一群人。
不知怎的,近距离看这些护院,总感觉他们身上有股匪气。
“他们是什么人?”秦尧问张府管家。
“我受雇于张郎中时他们就跟在张郎中身边了。”张府管家凑到秦尧耳边,小声说道,“别小看他们,他们跟张郎中称兄道弟的。”
“哦?”秦尧闻言更加在意这些护院,发现他们的佩饰都价值不菲,心道这屯田郎中对身边人出手还挺阔绰,便试探着问张府管家,“他给你的佣金也不少吧。”
“哎,老奴勤勤恳恳地为他看家多年,月俸还不如他随意打赏这些护院的多。”张府管家叹了口气,念逝者为大,没有多抱怨,“其实张郎中没那么大方。”
秦尧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中疑问更多。
“跟侍卫称兄道弟,是有多担心遭人暗算?看来他为刘家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孟勤鄙夷地说。
三人来到孟勤的居室,已经整理干净的小屋看不出夜里有过怎样旖旎的光景。
“每日早上张郎中出门后我都打扫他的房间的。”张府管家说,“今早蕙娘子走得早,我送走她后就打扫了房间。”
“今早张郎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秦尧问。
“张郎中看起来心情不错,说来也是,蕙娘子是个大美人,昨夜两人——”张府管家忍不住感慨,“春宵一度,张郎中心情好也是应当。”
秦尧想起与柳云穆一起在莺莺楼查刘五郎案时听到的事,问:“上个月刘五郎出事时蕙娘不是还跟张郎中在闹别扭?什么时候和好的?”
见张府管家目光躲闪,秦尧挑明了说:“正月十二那日,蕙娘被张郎中派人接到府上,结果不欢而散,蕙娘自己叫的牛车回莺莺楼。可有此事?”
张府管家显然没想到秦尧知道那么多关于张翀的私事,不敢再有所隐瞒,连连应着:“有有有,上个月蕙娘子来府上,不知因为何事与张郎中吵了起来,独自离府,但之后接连几日蕙娘子主动来府上找张郎中,前些日子两人已经和好,昨日更是张郎中主动派人去接的蕙娘子,应该没什么矛盾了。”
“他们争吵时提到什么人没有?”秦尧让张府管家仔细回忆。
“我们哪敢蹲主人家的墙角?”张府管家面露难色,“若是被人知道,哪有下家主人会雇我?”
“有没有提到刘侍郎一家?”秦尧只想知道是否跟刘五郎有关,“哪怕是无意间听到的。”
“这个真没有。”张府管家回忆许久,才勉强记起他们提到过几个女子的名字,具体却想不起来。
此时屋里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叫了起来:“红羽!红羽!”
“我想起来了,他们好像提到过‘红羽’这个名字。”张府管家记忆中的名字渐渐清晰。
“你确定?”孟勤反问。
“没错。”张府管家笃定道,“张郎中给这只鹦鹉取名‘红羽’,似乎就是因为一个叫‘红羽’的女子。”
秦尧大致明白了,红羽是莺莺楼前花魁蕊娘的婢女,也是卖艺不卖身,那日听歌伎的意思,刘五郎对她也有些意思,所以张翀有心也不敢动她。
这件事跟红羽会有什么关系?
房间已经被打扫过,想必不会留下明显的线索,秦尧与孟勤分头在房间寻找蛛丝马迹,最终无果。
正要离开房间时,秦尧注意到桌案上只有两个酒杯,没有酒壶。
“管家,这里应该有个酒壶吧。”秦尧问。
张府管家也有些纳闷:“张郎中喜欢小酌,这酒壶和酒杯平日就摆在房间里,这么一说早上收拾时确实没有见到酒杯。”
“是张郎中拿走的吗?”秦尧问。
“不不不,张郎中离开时没有拿任何东西。”张府管家确定。
“那是蕙娘带走的?”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看来蕙娘的嫌疑很大,秦尧已经开始想她毒杀张翀的动机——情杀?仇杀?
“早上天冷,蕙娘子走时穿着斗篷,不知道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张府管家回忆早上看到蕙娘离开时的场景,那么大的斗篷,完全可以塞下酒壶。
“走,去莺莺楼。”孟勤毫不拖泥带水。
莺莺楼
再次来到莺莺楼,秦尧已经比上次应对自如。
鸨母认出上个月初在楼内抓走刘五郎的孟勤,心有余悸,也还记得来过一次的秦尧,看到他们在一起,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叫蕙娘出来。”孟勤冷冷道。
“不必了,直接搜。”秦尧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行事比孟勤更利落,向着花魁的房间而去。
孟勤看着秦尧雷厉风行的背影,唇角扬起。
刚来到二楼,秦尧便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轻咳一声引起那人的注意。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秦尧与柳云穆大眼瞪小眼,又是一番来自灵魂的发问。
“张翀昨晚最后见的人是蕙娘,我来这里查案。”秦尧简短说道。
“早上在金乌林跟离娘交手时,发现她琵琶上的香是新薰的,在莺莺楼闻到过,我就跟霓岚过来分头找线索。霓岚正在后面下人的房间找。”柳云穆也是刚到。
“找到是谁用的香了没?”秦尧先关心了一下柳云穆关心的。
“还没有,楼上就花魁房间没找了。”柳云穆指了指蕙娘房间的方向。
两人一同前去,秦尧将在张翀府上查到的简单跟柳云穆说了几句。
蕙娘正在房间梳妆,看气色休息的不错。听到门口的动静,蕙娘回头看到两个陌生男子进来,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蕙娘弯眉微蹙。
“今早从张郎中府上回来,有没有拿什么东西?”秦尧开门见山地问,却见蕙娘一脸迷茫。
“谁去张郎中府上了?”蕙娘莫名其妙地看着秦尧与柳云穆。
秦尧没想到蕙娘会连去张翀府上都否认,看了眼身旁的柳云穆,却见柳云穆的目光落在蕙娘房间的熏香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