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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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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卢桓站起身的时候,他拒绝了我的搀扶。无所谓的模样,就好像刚才的不是毒打,而不过是意外摔倒了一样,但身体却是颤颤巍巍地走到班级里去。
他一直避开了我的视线,但我知道,他在哭。
班级中的同学们很识相地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真空圈。
呵,不对,因为真空不是不能传声么?
但嘲讽和猜疑的声音却毫不吝啬地传了过来。
“唉,我刚才看到跛子被章魔王他们揍了……”
“是真的吗?他们挺过分的啊,还欺负残疾人……”
“不知道,不过我刚才好像听到他们说他抢了谁的女朋友,据说黑眼圈就是被那人打的……”
“我好像也听到了啊。”
“可,不是说章枪在追王欣雨吗?”
“嘿,你们都不知道吧,估计是卢跛子调戏王欣雨才被章枪打了……”
“这八卦够劲爆!”
“这算什么,据说刚才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带头将章魔王几个人吓回去的……”
“嘿,这一班不得了了,还敢欺负到我们二班人的头上来了!”
“这也说不清楚,谁知道呢?话说一班的人也却是没事找事,管我们二班的事干啥?”
“我猜他们是这个……”
“啥?”
“要不你说他一个隔壁班的,管我们班的事干什么?”
“哎哟哟……”
“啧啧,算了,离他们远点吧……”
我看着身边各种各样的嘴脸,不堪入耳的,向来不是脏话,而是长舌妇人的闲言碎语。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卢桓的身体已经蜷缩在了桌子上,将沾满泪痕的脸颊埋到了自己的双臂中去。
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他的同桌也是识相的离开了座位,参与到了八卦大军的人群中去。
八卦这种事,看起来并不是女人的专权。我望着那一群闲聊的男男女女,甚至想勒住他们的喉咙。
可谣言这种东西是愈演愈烈的。
下一节是语文课,就是那个颇为可爱的老学究。
老学究进门的时候,卢桓还是将自己的头埋在胳膊里面,不论我怎么轻拍他的脊背,告诉他上课了,他也没有一丝的反应。
老学究喊了一声“上课”后,全班同学便在班长的“起立”声后站了起来,卢桓才一同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方能看到他的脸庞,昨日左眼边的淤青还没有消去,今日却又在额间添了很多划痕,虽无法伤及骨头,却是正好让人破了相。
两个眼睛哭肿了。
我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伤,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若不是手上的触感仍在的话,我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触碰他的能力了。
可他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从上课到现在,只是默默地坐在座位上。
没有和同学们一起喊“老师好”,没有听课,只是默默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书本,眼泪缓缓地往下落。
不快不慢,就像是从冰箱中拿出的啤酒,没过一会儿,泪痕又布满了整个脸庞。
我看到老学究朝这边望了一眼,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语文课在他这份压抑的悲伤中艰难地熬了过去。
也许艰难地只不过是我一个人。
鲁迅说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但人类却对传谣有种痴迷的态度。
“最新消息,独家消息,你们知道实验班的小天女蒋弦吗?”
“就是那个肤白貌美,漂亮得能滴出水,擅长弹古琴,还是学校播音部成员,人美声甜才华高的蒋弦?”
“是啊,就是那个王欣雨公开诋毁的蒋弦,我跟你们讲……”
“不会吧!卢跛子和她两人曾经单独坐在咖啡厅里喝茶过?”
“千真万确,我小学的哥们考到实验班去了,他亲眼看到的!”
“不是?咖啡厅里能喝茶吗?”
“哎,别管这种小事,口误口误……”
“啧啧啧,我们班好像就有两个追蒋弦的,那谁和那谁谁,他们俩知道吗?”
“估计很快就知道了……”
“那就有好戏看了……”
“说曹操,曹操到,你看,那谁来了……”
“和他爆个料看看反应?”
“试试试试……”
“我操,你们开玩笑吧?蒋弦会和他一起去咖啡厅?你们怕不是把残疾人救助中心看成了咖啡厅!”
“怎么不可能?我告诉你,消息绝对是真的,你连个九级残障都比不上哦……”
“怎么说话的你?”
“唉,要是蒋弦也愿意和我去咖啡厅,我就是摔断了腿也没关系……”
“啧啧,见色忘友的东西……”
“不会不会,放心,你是色,我要是见到蒋弦了,估计也只能做正常朋友……”
“隔壁班的体育委员不是也一直在追蒋弦吗?”
“不会吧,修罗场?!”
“这剧情走向我是看不懂了……”
“但肯定很精彩很劲爆!”
“要不你们去问问卢跛子……”
“算了,看他那样,你们不会真当他泡到蒋弦了吧?”
“啧啧啧,说不定人家小天女就喜欢这样的呢?”
“你当小天女是你啊?口位那么重!”
“去你娘的,还有几天就是期中考了,我觉得你狂得一匹耶。”
“别说,期中考试后面不是‘红五月’吗?据说跛子也参加了……”
“他参加干什么?”
“好像是弹吉他……”
“他?弹吉他?他不会是想将‘红五月’变成残疾人音乐大会吧?”
“我和你讲,王欣雨也要参加,裸唱……”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上课铃给打断了。
话可真多啊,要不是上课的铃声响起,不知道这聚在教室内走道的人还能聊到几何时。
卢桓仍然无动于衷,泪水已经停了,泪痕却留在了脸上,像是沾上了没有擦干净的白色糖霜。
他一言不发好久了。
第二节课下课后,聚在一起胡扯的人看起来少了点,今天是星期三,后两节课要进行物理小测验,同学们都在准备着,但卢桓却好像丝毫没有反应一样。
当卷子发到卢桓手中时,卢桓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写了起来。
没有打草稿,做得很慢,以至于一节课后卢桓才做了不到四分之一。
我看了看他同桌的试卷,正好做完了一半打算翻页了,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将选择和填空的答案报给他。
可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慢慢做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时间越剩越短,不论我小声提醒或是大声质询,可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都没有在乎。
做到后来,他索性停笔不做了,试卷剩下了白花花的一大片空白。
空白的一片,却格外的显眼。
像是一道刺眼的光。
收了卷后他撑开伞,一个人走回了家,我听到有同学在他身后喊他,可他没有回头。
他就那样麻木的走着,好像一个被牵线的傀儡,没有灵魂,甚至没有感觉。
沉默,压抑地沉默。
他的动作是那么到位,心却是愈发的寒冷起来,我从他的身上居然感觉不到一丝情感的波动了。
可他那双毫无生色的眼睛却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了我的胸口中。
难受至极,可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不,你知道。
有人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吟诵。
像是某种特殊的歌谣。
你知道的,你在伪装。
你明明知道是谁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指众口所责,虽坚如铁石之物,亦告熔化;毁谤不止,令人难以生存,而遭毁灭。后喻舆论作用极大,众口一词,积非成是;流言可畏,能颠倒是非,置人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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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歌单可以贯穿全文所有的抑郁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