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勿死》罗生炎

33、第三十二章

　　他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他失眠了，就那么地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看着我。
　　他今天没弹琴。
　　他也还是没和我说一句话。
　　我望着他，心中就像打翻了苦瓜汁一样，浓郁的苦水覆盖了五脏六腑。
　　他突然坐了起来，这个举动让我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可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态，只是将床头柜打开，翻了又翻。
　　我从来都没有见他翻过床头柜，或者说，我来之后他从没有在我面前翻过床头柜。
　　“你在找什么？”
　　他保持着今日下午以来的沉默，只是将一个白色小瓶子拿出来的时候，眼神突然放出了光。
　　他下床，拿着杯子去倒了一杯水，我却对着桌上的白色药瓶仔细看来又看去，对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才看到那模糊的三个黑字：
　　安乐片。
　　白底黑字，简单明了，触目惊心。
　　我拦在了他面前。
　　“对不起。”
　　他还是没有理我。
　　“对不起！”
　　我看着他的手伸向了白色药瓶，紧紧地按住了。
　　他用疑惑和不解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我，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另一只手却抓住了药瓶。
　　“对不起。”
　　我已经没办法再说什么呢，只能缓缓地蹲下来，紧紧抱住他的背。
　　我感觉到他的身形一颤。
　　手中的安眠药掉到了地上。
　　“呵呵。”我听到他突然笑了笑，像是窗外的风铃声一样。
　　“又见面了。”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和恍惚。

　　“人是为别人而存在的，还是为自己而存在的呢？”

　　“梦终于醒了，感觉睡了好长时间呢。
　　“你好啊，卫霖。
　　“别这么看着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得练会儿琴了。
　　“哦，你是想问那家伙吧，呒……
　　“我让他暂时离开了，我有很多的安眠药和美工刀，够他玩很久了。
　　“哦，对了，看你这个样子，是要去找茅扬吧？”
　　面前的人双眼有出了灵动的光，连续的自言自语让我无言以对。他的瞬间改变让我感到很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别问我是谁，你倒是可以问问你自己是谁。”
　　他仿佛能够看穿我所有的想法。
　　“嗯，这也不一定，对了，接着刚才的话题，你是要去找茅扬吧？”
　　我冷冷地望着他，早就松开了拥抱，现在更是退了一步。
　　“给我向茅扬带句话吧。
　　“就说：墙倒众人推，但是如果所有人都推我的话……
　　“那他别忘了也推我一下哦！
　　“毕竟，总不能因为我让他变得不合群啊。
　　“看来现在我已经万劫不复了。
　　“谁都不应该陪我了。”
　　“卢桓”一直是带着微笑和我说的，就像是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一样。
　　“别难受，你看我都不难受了。
　　“放心，你走吧，我只是练练琴，不会有事的。
　　“你确实是该去找茅扬了，要不然，过一会儿他或许该睡了，不对，他也许已经睡了，也许没有。
　　“走吧……”
　　我听到吉他包拉链划开的声音。
　　在安静的夜里，很刺耳。
　　“很快的，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等着我。”
　　我终于说上了一句话，声音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嗯，我会等你到天明的。”
　　他笑着扶好了琴。

　　茅扬没有睡着，他静静地靠坐在床上，看着手机上的修仙小说，偶尔翻一下手机消息。
　　和我最近看的那本一样。
　　对于我的到来，他头也没抬。
　　但是我知道他知道我到了。
　　窗外的雨停了，不知何时起，姑苏城里能听到蛐蛐叫的声音了。
　　有些喧闹，却越发显示出夜的沉寂。
　　我就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
　　他没理我，也没赶我。
　　终于他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去了。
　　“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冷漠，但比起沉默要好得多。
　　但我却被他这开门见山地发问所惊了一下。
　　“哦，好久不见，这不是来看看你么。”
　　说完之后，我都被自己逗笑了，半天了，真是好久不见。
　　“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
　　“不是，不是，”我连忙否认道，顺势打开了另一个话题。
　　“话说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怎么的，你要再和我说这些无营养的话，我就睡觉了。”
　　他的话语是毫不留情的冷漠。
　　“唉，不是，我是想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我连忙说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抱歉我并没有义务都告诉你。”
　　茅扬的话中带刺，要是搁以前，我早走了，可现在这番境地，也算是人在屋檐下了。
　　我决定先确认一下一些已经知道的事实。
　　“你是不是真的追过那个实验班的小天女蒋弦然后被拒绝了？”
　　我看着他将手里的手机握紧，似乎是要砸过来，但却是渐渐放了下来。
　　他隔壁卧室里还一同住着自己的朋友。
　　只见他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嘲讽道：
　　“你说话也真是不懂礼数啊。”
　　可不是你说要开门见山的吗？
　　但他却没有管我，平复了心情后，就冷冷地说了一个字：
　　“是！”
　　“那卢桓是抢了你的女朋友？”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感觉嘴里一苦，就像是吃了黄连一样。
　　“算不得，我没追到手。”
　　这句话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的样子。
　　“那你发那么大的火干嘛？”
　　“我为什么不能发火？！”
　　他的怒意就像是压抑不住一样，从全身散发出来。
　　“别生气，别生气，我换个问题吧。”
　　我连忙像个和事佬一样说道。
　　“我告诉你，你的问题我有权力不回答！”
　　“是是是。”
　　我连说了三个是，稳定了一下他的心态。
　　“卢桓和蒋弦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没有告诉你吗？我以前和他在企鹅上聊过，说过我喜欢的人就是蒋弦。”
　　你可真不避讳。
　　我在心里吐槽道。

　　“但是蒋弦不是正常人吧？”
　　我的眼中突然划过那个雷雨天黄昏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少女，窗外的闪光让她的面庞变得模糊不清。
　　“对，她是个女神。”
　　茅扬很淡然地说出了这个让普通人难以置信的话语，就像是在说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轻松。
　　我有些讶然。
　　我愣了好一会儿，组织好措辞才说道：
　　“但是……卢桓知道吗？”
　　“我和他说过，”茅扬想了想，接着说，“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蒋弦是神仙与否会改变他的选择……吗？”
　　他说到最后，声音莫名发颤起来。
　　“可为什么神仙会出现在人间？”
　　我说完这句话就发现茅扬已经死死地盯住我，笑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她呢？”
　　他看着我被噎住的话，打算结束谈话地说道：
　　“你走吧，我要睡了。”
　　“可我还想问问你鬼使的问题。”
　　我确实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他。
　　可他已经脱了外套钻进了被窝里。
　　“好吧，卢桓让我和你说，让你别救他了，他不想你被他拖下水。”
　　他没有说话，眼睛已经紧闭起来，身体蜷缩在了被子中。
　　窗外的虫声已经停了，终于是万籁俱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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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