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勿死》罗生炎

21、第二十章

　　人类总是在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中才能解脱一点自己的悲伤。
　　而且很多人普遍意识不到这个事实，却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大概也是人类的本性中的一种吧。
　　你觉得长辈为什么要教导孩子们不要嘲笑别人，不要歧视弱者，不要伤害别人，更不要伤害自己呢？
　　会不会是因为这些都是人类的天性：嘲笑、歧视、伤害和懦弱……
　　而教导，只不过是压抑这些天性罢了。
　　人为什么不能去死呢？
　　他突然顿了顿。

　　这是一个我本应该能找出一堆解释的问题，可在那一刻，我却什么也回答不出。
　　脑海一片空白。
　　我只能任由他这样的叙述着。他也没有管我是否回答，接着说道：
　　我在七岁那年，父亲的公司每况愈下，那时我才刚刚上小学，原先我的母亲都会在睡前给我讲故事，可是很快，就没有了讲故事的时间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个妈妈曾经讲过的很大很大的公司，倒闭起来只要不到一年的时间。
　　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个曾经庄严却又温柔的亲生父亲，却会在欠下天价债务后染上酗酒。
　　为什么现实生活和书里不一样，为什么童话故事里的美好结局总是不曾出现。
　　我看到面前的人哭了，在梦里，就这样坐在了地上，整个世界的颜色就褪去了，就像是一张老照片，颜色开始崩塌，空气中安静得只能听到他呜咽的声音。
　　像是风中的一盏烛火，不断地摇晃着，不能停止地颤抖，好像下一阵风就能把他吹灭一样。
　　“别哭了，”哪怕是梦中，我也看不得他掉眼泪，我挠了挠头，“你既然知道这是场梦，那就没必要告诉我这些，我想等你清醒的时候再告诉我。”
　　然后抱住了他，接着说道：
　　“也别因为我进入了你的梦境就变成一场噩梦。”
　　我不知道我撇脚的安慰是否有用，但当我把他抱进怀里的时候，我感受到胸口传来的颤抖缓缓减弱，直至消失。
　　他抬起头，就又笑了，然后我看到背景就变了，那是今天黄昏时分在上方山山顶所看到的夕阳。
　　他就这么地从我怀里抬起头，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
　　“有你在的梦，就不会是噩梦。而且因为我答应你了，所以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天空是神秘变换的紫色，我抬起头，看见像咸鸭蛋一样的夕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落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拉着他一样。
　　果然是梦境啊。
　　星空亮了起来，那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星空，就像画里的一样，天空好亮，银河真是一条巨大的河，散发着绿色或是橙色的光，然后里面有着一颗颗炽热的光，就像是被调好的混合果汁一样鲜亮，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水果在闪闪发亮。
　　虽然星空美得出奇，但我还是没有忘记来这儿的目的，随意打开了一个话题：
　　“我们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山顶上了？”潜意识把记忆具象化了吗？我在心里想到。
　　“你知道吗？登这座山是我最开心的时光了。所以我要烙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都不会忘记它。”
　　他从我的身边离开，坐到了树下的凳子上，树影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像是泡在水中的海带一样。
　　“可是记忆这东西，也许就和一个放在外面的石雕一样，经过生活的风吹雨打，也许就变得模糊不清，甚至面目全非。”
　　“你的记忆也是这样吗？”
　　他又问了我一个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我看着树影下他模糊的面孔，我发现我的记忆也确实如正常人一样，很多都模糊不清了。
　　风中突然传来了谁的琴声，像是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却是听不清楚了。
　　算了，不听了，还有正事呢。
　　“但你可以把他记录下来。”
　　我也坐在了他的旁边，说道。
　　“算了吧，你知道，就像大部分男生一样，我写作能力不是太好。”
　　他冲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就躺了下去，瘦削的脊背靠在了长椅上。
　　这个我知道，看他惨不忍睹的语文试卷就知道了。
　　我摇了摇头，也靠在了长椅上，手随意地搭在了卢桓的肩膀上。
　　说实话，在梦中，我能做的，也只是陪他一会儿。
　　风中又传来了歌声，这次是笛子的声音，还有雨声，淅淅沥沥的。
　　我看着深蓝色的夜空，天上的星星排在一起，就像有一条巨大的鲸鱼，我能清晰地看清他身上的每一寸纹路。
　　果然是梦境啊，这大概是下午茅扬祈雨后冒尖的春笋所具象化的音乐吧。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我没想到我这种榆木脑袋居然也会冒出一句诗来，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父母差点逼死我背的《唐诗三百首》吧。
　　说实话，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住一辈子其实听起来也还算不错。
　　我看了看身边的人，他不知道再想什么，不过这是他的梦境，他大概是在梦中建立记忆的联系吧。
　　琴声真好听啊，不怪聊斋志异里无论是仙女还是妖精，只要是美女都会抚琴。
　　琴？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嘿，醒醒。”
　　我看着开始缩小的世界和躺在长椅上的卢桓，我知道他要进入慢波睡眠了，再不说的话，也许就晚了。
　　“你学过音乐对吧。”
　　“嗯？嗯！”他点了点头。
　　“那你……”我惊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这是梦中，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呢。”
　　他突然笑了起来，星光抖落在他的背后，像是坠进了他的眸子里。
　　我太过兴奋了，所以忘了这一茬。
　　于是我立马改口道：
　　“再见，梦外见。”
　　“梦外见。”
　　他笑了笑，也对我说道，眼睛却闭了起来，快波睡眠一般不能持续很久。
　　他已经很累了，世界开始黑了起来。
　　可我却毫不担心了。
　　因为我答应他的事办到了。
　　我几乎是狂笑着离开这个梦境的。
　　在我帮你找到你的梦想之前，你就不能死掉。
　　我找到了，我找到关于你梦想的线索了。
　　那就是音乐。
　　有了目标，什么不能办到。
　　我看着梦外的天空，黎明前的黑暗，依然是最深的黑暗。
　　可这个黎明，却不单单是一个普通的黎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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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沉迷后摇中。。。。。。推荐音乐人Athletics的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