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勿死》罗生炎

20、第十九章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他的梦境，在我遇见他的第四个夜晚里。
　　当我的手扶上他的额头时，我进入的是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
　　那个悲伤的角落里蹲着一个黑白的孩子，就像是老式的黑白条漫一样。
　　可我看到他在哭。
　　我轻轻呼唤卢桓的名字，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我在这个世界失去了话语的能力。
　　我轻轻推他，可手还是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我在他面前做了许多惊奇的动作，可他根本没有抬头看我。
　　我有些害怕了，我开始寻找这个世界的出口。
　　在这个时空里，我失去了存在，是真正的失去了存在。
　　他的哭声像是什么东西撕碎了的声音，又或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很可怕，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我的理智。
　　我感到鼻子像是塞住了一样，我张开了嘴巴，却还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逃了出来。
　　他已经不再抱着我了，身体平躺在床上，安静祥和的模样，根本不像在做那么诡异的梦。
　　可我看到他的眼中突然流出了泪水，就像白天时附在窗台玻璃上的雨滴一样，汩汩地流下来。
　　我真的阻止了他的抑郁吗。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空了脑袋，我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你醒了吗？”
　　他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对着我说。
　　像是从来没有睡着一样。
　　“怎么了，是我吵到你了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不，我只是睡好了，然后就醒了。”他是闭着眼睛回答我的，侧脸在从窗口中透过的微光下像是聚焦错误的相机下一样，模糊不清地像张揉皱的白纸。
　　“哦。”我伸过手去擦了擦他眼角边的泪痕，当手碰到他的太阳穴时，他的身体颤栗了一下。
　　“你知道吗？”他转过头，睁开了眼，抓住了我的手。
　　“每当深夜来临的时候，我都会害怕失眠，就像这种易于惊醒的瞬间，可……”
　　他后来好像又说了什么，但我的大脑中就像突然打开了一个音乐播放器一样，突然唱起了那首歌：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
　　当我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再说一句话了，只是愣愣地看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睁得滚圆。
　　“啊？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有点走神了。”
　　我的耳中歌声缓缓地褪去了，这次是他用手轻轻拂过了我的脸庞，然后又从我脖间穿过去，拍了拍我的背，说道：
　　“没什么，睡觉吧。”
　　“哦，”我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其实鬼是不用睡觉的。”我这才想起他问的第一个问题，答道。
　　“嗯，”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然后将身子向上挪了点，“没关系，你能给我抱一会儿吗？我就抱着你睡一下。”
　　说完，看我没回答，他就搂住了我的头，下巴抵在了我的头顶上，像是抱着个毛绒玩具一样。
　　说实话，这种姿势让我感觉到很是羞耻，毕竟我一米八三的身材，被他一米六五的人像是抱女朋友一样的抱着，头还靠在他纤瘦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呼吸穿过了我的发梢。
　　可为什么会感到一丝温暖呢，明明是个忧伤地就像是一泓深山中清泉一样的人，却让我有了在火炉边的感觉。
　　就像是一杯不知是提神醒脑还是安神静心的茶，用的就是深山中的那泓清泉。
　　我不禁想到农夫山泉的广告，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我对我跳脱的思维给逗笑了。
　　你把你的悲伤告诉朋友，朋友却以为你在讲笑话，并把这个笑话告诉了别人。
　　看着那些被你逗笑的人群，你说，哦，其实我是个喜剧人物，所以笑起来吧。
　　然后，你就觉得你失去了悲伤的能力，因为你觉得你的悲伤其实就是个笑话。
　　你开始不断地逗笑别人，可你失去了的，不是悲伤的能力，而是相信的能力。
　　就像是一个强迫症的患者，他会把想说的话压成一个长短相同的句子。
　　感觉自己突然矫情了起来，大概是近朱者赤之类的吧，我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身后的手动了动，说明他的主人还没有睡着，抚摸着我的脊背，头顶的呼吸稍微变了变，对我说道：
　　“以后晚上就别出去了好不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我只想抱着你睡觉。”
　　“那下次也不能是这种姿势了，要不然你就买个抱枕吧。”我小声地抗议了一句，不过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我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
　　春天的风从窗沿的缝微微吹进来，他就这么笑了，像是歌唱的鲸鱼一样，又或许像一只开心的小鹿，我就这么地埋在他的怀里，心中开出了一朵花来。
　　两个人之间再没有什么对话，却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不过我还是不太习惯靠在别人的怀里，所以当他安眠的时候，就悄悄进入了他的梦境中。
　　这次的梦境再不是第一个梦的无助和可怕，而是一座看似遥远其实很近的山，我走过去，看到山中有一座学校，和他的学校一模一样，却没有名字，只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立在校门口。
　　我走了进去，学校安静得看起来空无一人。
　　可我心里却有个坚定的念头，告诉我该去哪儿。
　　楼梯像是长得看不到尽头，我拼命地往上走，却发现其实也挺短的。
　　那大概是五楼。
　　我走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教室里，我听到了一个男孩的声音。
　　我推开了门。
　　“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那个男孩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是世间罕见的笑容，像是自带了一道光。
　　我环顾了一下教室，他就那么地坐在角落里，其余的事物，就像是被模糊了一样，只能看见他的笔尖不断地涌现出的黑色字符，那是我不认识的符文。
　　他站起身，径直地向我走过来，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
　　“其实我知道这是梦境，不过这不重要，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
　　他没有管我惊讶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我初中时班上有一个女孩子，在调座位时她非要和她的‘朋友’一起坐，但她的‘朋友’对此表示无所谓，后来那个女生因为老师没把她和‘朋友’分坐在一起时还哭了。然后我就听到她的‘朋友’和自己的新同桌说自己搞不明白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意思，早就想摆脱她了。我转过头去看那个坐在不远处的女孩子，突然觉得她很可怜，比我还可怜。”

---

作者有话要说：　　刚考完试来更新了，不过还是过了12点了，以后可能会更快点了，然后标题的歌词出自《执着》许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