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疏狂》夏川颜

3、第 3 章

　　七绝门还有个奇怪的规矩，就是门内弟子，不论男女，皆要在十五岁之后作束发打扮，即便男子及冠后，也要继续束发。

　　东方若是这样，兰柔也是这样，元疏自然也不例外。

　　元疏很快就及笄了，东方若帮她束了发，生辰礼是一条月白色的发带，及笄礼是一根白玉簪子。

　　“为师为你取字‘静姝’，是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娴静姝丽的女子……”

　　“谨遵师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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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若同元疏练剑的时候，从来用的都是木剑，当然，元疏也用的木剑。

　　但元疏依然好奇地问过东方若，他的剑是什么。

　　她不止一次看见东方若抱着一把赤红色剑鞘的剑坐在窗边发呆，望着门前的似胭脂点点的海棠花，不知在想什么。

　　他说，他怀里的那把剑是故人遗剑，名曰“朱明”。

　　东方若虽然时常抱着朱明剑发愣，但从来不用它，因而元疏也从未见过朱明剑出鞘。

　　“我的佩剑？”那日，东方若抱着朱明剑在海棠树下回答她的问题，“我的剑……叫‘青阳’，我把它封存起来了。”

　　白衣被风吹拂着，在风中抖动，半开的海棠簌簌，落在东方若的衣襟上。

　　元疏本想继续问为什么要把青阳剑封起来，可看东方若的神色，并不想继续回答了，于是她便闭了口，转而继续练剑。

　　风中的花瓣被剑气吸引，包裹着元疏手里的木剑，像是枯木逢春，木剑开花了一般。

　　元疏偶尔会去看兰师叔祖，她似乎一直待在那片竹林里，像在等什么人。

　　当她如此问的兰柔的时候，兰柔一怔，随即笑道；“你这小妮子倒是感觉敏锐。”

　　她确实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不归人。

　　兰柔同她说了许多七绝门旧事，比师父说的更加详尽，其实也主要是因为东方若并不愿提起过去。

　　“阿清她啊，二十岁了才下山试炼，二十五岁回来的时候带了个一脸无措的男人。”

　　兰柔说的是上任门主梅清的往年旧事。

　　梅清，字懿休，喜红衣，佩剑名为“白藏”。二十岁下山，二十四成亲，二十五携夫归山。

　　“阿清一直没收徒，我也没有，我俩就天天被自家师父催。后来我捡了个弃婴，长到三岁后，我把那孩子收作了徒弟，见我徒儿聪慧乖巧，她便也下山转了一圈，从人贩里救了才两岁的小孩，也就是你师父。”

　　“师祖没有将师父送回家吗？”元疏问道。

　　“她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结果她逼问那人贩，才知你师父他家被强盗血洗了，只有他被母亲藏起来躲过一劫，他一人在路边流浪，就被人贩子给盯上了。”

　　“然后阿清就把你师父带回了七绝山，我徒儿是在西边的门下捡的，我便让他姓了‘西门’，阿清觉得这法子不错，她在东边救的你师父，便让他姓了‘东方’。”

　　“师祖自己没有孩子吗？”

　　兰柔闻言，长叹一声：“唉，阿清的丈夫死得早，她不再嫁，所以膝下无子，后来有了若……有了怀祉，便将他当作亲儿子养，我也如此。”

　　听见兰柔生硬地改口，想来她原来也不是叫东方若“怀祉”的，也许是“若儿”之类的。

　　“师叔他……”元疏对师叔的了解，仅仅只有他的姓“西门”而已。

　　兰柔骤然变了脸色，捂住了她的嘴，瞥了眼在屋外空地练剑的东方若。

　　元疏去看兰柔从来都不是一人去，而是东方若带着她去，东方若的说辞是路上险阻，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后来元疏才明了，是为了不暴露兰柔的隐居之处，东方若才会每次都将她横抱起用十成功力的翾风回雪，令她看不清路途。

　　“你师叔的名儿比你师叔祖的还要忌讳，更莫在你师父面前提！他才好了七七八八，别又勾他伤心。”兰柔警告道。

　　“师父是……‘绝哀’？”元疏忽然悟了。

　　“对，所以他最忌伤心。”兰柔点头，“当年你师叔、师祖相继离世，对他打击不小，差点废去一身武功。”

　　兰柔说得轻描淡写，元疏却能想象到，至亲之人的离去对重情义的师父的伤害是多大，当时，师父该是有多难过伤心，以至于破了“哀”戒，差点废了武功。

　　“不说这些了，你看你，都十五了，你这年纪都能嫁人了，怎么穿得这么朴素？”兰柔打量了一会儿穿着青布棉袍、素面朝天的元疏。

　　这孩子，当真清如溪水，寡淡又沉静。

　　元疏看了看每天都换鲜艳衣裙穿的兰柔，觉得兰柔都比她更像及笄之年的少女。

　　“师叔祖，我不爱胭脂水粉和这些艳丽的衣服……”元疏缓缓道，“我也不适合这些。”

　　说罢，还自嘲地笑了笑。

　　兰柔很不高兴，一手掐住元疏的下巴，揉了揉，令元疏嘟起了嘴：“女孩子还是要爱美的，我这有几件新衣，是买小了的，送你了，你拿去穿罢。”

　　“师叔祖……”元疏想要撒娇，可她并不会，结果僵在原地了好一会儿，才转移话题道：“师叔祖，关于右手剑法我有一点疑惑……”

　　果然，七绝门内皆是剑痴，听到元疏这么一问，兰柔顿时一脸严肃地听她说完，再解答了疑惑，甚至兴起还和元疏对练了一会儿左手剑。

　　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终究是要到头的。

　　已是深秋十月，元疏刚过了自己十六生辰，东方若将她叫到祠堂前，手里拿着一把厚重的铁钥匙。

　　“你的心法已然纯熟，左手剑也练至第五重，右手剑第七重，已经达到了下山历练的要求。”东方若一边引着她往祠堂最里走，一边说着话。

　　他们走到祠堂一角，东方若用木剑挑起地砖，露出下面的地道：“这下边放着历代弟子的佩剑，你去选一把，便可以整装下山了。”

　　说罢，他们跃入地室，东方若先去点了壁上的火把，整个房间终于亮堂起来。

　　地室的墙都是由石板砌成的，顶上与脚下也是如此，不大的地室摆着数个武器架，每个武器架上都摆着一把宝剑。

　　元疏挑了一会儿，最后选了一把模样平平的剑。

　　东方若见她选了那把剑，神色一凛，喃喃道：“‘玉烛’……真是好久不见了。”

　　元疏见他怔忪，不解地问道：“师父，怎么了？”

　　东方若回过神，介绍道：“这把剑叫做‘玉烛’，老祖曾经用过，第十二代弟子也用过，后来就没再有人用它了。”

　　元疏一愣，垂眸看着手里灰扑扑的剑。

　　“你决定好了吗？”

　　“是，就这把‘玉烛’了。”

　　东方若知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便也没劝她，只帮她收拾了细软，第二日清晨，将她送到七绝山的山口。

　　“收了徒弟再回来，否则就别回来了。”东方若叮嘱道。

　　元疏颔首，背着包袱提着玉烛，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

　　元疏没有想到，那竟是她见师父的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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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
梅清，字懿休。
懿、休皆是美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