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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凡间与衔命岛上很不相同,衔命岛的荒族人身材魁梧,街面也很宽阔,一比较之下,还是凡间的街面精致讲究,街上人来人往,气氛也比荒族动辄剑拔弩张的要和睦热闹些。

      此时这块地方正是春天,有几个小孩在卖晨起新折的山桃花,新长成的桃花嫣红如染上一层胭脂,上面带着几滴露水,十分清润可爱,那几个小孩又惯会招揽,见到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都十分热切,不少路人都被招呼过去买。

      敖涓见了也要,便问安介白借了点钱去买了一支拿在手里把玩,不远处有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四人循声望去,原来前面正是个唱曲儿的班子,周围围了一圈人,众人边听曲边说话,热闹得很,旁边是个茶摊,因为离听曲儿的地方近,坐在此地喝茶听曲一举两得,还不用掏听曲的钱,因此位置都坐得挺满,只余一个长桌,上面坐了三个人,余下五六个位置。

      摊主褐衣短衫,个头不高,却极敦实,肩头上搭一块白巾,忙碌之间只见一块白巾,一团褐布,在众主顾之间风一般来来去去,这茶摊没雇别人,添茶倒水上点心都是摊主自己来,安介白找了几个空位子,往那一坐,摊主便赶过来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边问四人要些什么,实在利落得很。

      安介白从前常在凡世游赏,对凡世的这些东西比他们三个都了解,随口报出几个菜名,不多时,摊主整治出几样小食,拿托盘端了过来,三个人喝了几碗茶,又吃些零嘴,正听着曲儿,周围的两桌客人忽然大吵大嚷起来,茶盏哗的推到地上,摔得稀碎,尨丹的位置离那些人最近,乱七八糟的茶叶茶水和茶杯碎片溅了其他人一身,倒是尨丹身上仿佛有结界一般,那些污物一碰上去便即弹落下去,掉在地上,在他身畔落成一圈。

      敖涓不防备,被水溅了一身,那水是新烧的滚水,怪烫的,敖涓大怒,啪一下拍桌子站起就欲大骂,安介白忙将他摁下,示意他低调,几人坐在原地,留意听了一会才听出原委,原来是旁边有一桌客人八卦,说起此地的一个名妓和个什么许家少爷卿卿我我难舍难分的风月事,描述之间绘声绘色,用词十分直白,旁边桌上的客人们带着几位女眷,嫌他们说的不堪入耳,先是让摊主过去调和,让他们讲话收敛些,摊主好赖说合一阵,那些人收敛一会儿,没多久又嚷起来,越说越来劲,用词粗俗露骨,这边的客人自是怒从心头起,几下里两匹人马便吵闹起来,仿佛下一刻便要撸袖子抄家伙打起来。

      神仙下了凡间,凡间的所有事都要少掺和,一旦出了什么事,那便是长生府地牢蹲着的下场,无论是位高还是位低。

      帝休几人乖觉,见这情形,忙收拾了收拾东西,把桌上零嘴打了打包,带着走了。

      君闾山环抱一汪大泽,入口就是泽口,往内行七八十里地,便是仙峰林立仙云环绕的仙家地界,四人一行到得山下,见山门外早栓了一大片各路神仙的坐骑,水里陆上的都有,模样千奇百怪,脾气秉性也是千奇百怪,如今凑在一起,大有水火不相容之势,倒苦了那些看家兽的小童子们,一时劝劝这个,一时管管那个,闹得不可开交。

      山门内许是听见动静,打开门露个脸往外一瞧,见外面有客人到,忙跑出来迎接,那山童将他们一行四个先领到仙奉殿与君闾道人会了一会面,转头又请到后院去吃茶,一壶茶吃完,法坛还没开始,几人各自去自己分派下的房间里收拾了一番,又睡了一夜,这才有人来请,众仙三三两两分着拨到前殿入了座。

      前殿青山绿水群花环绕,君闾道人略讲了几句做开场,之后入了正题,说的东西开始变得深奥晦涩,帝休听不大懂,看座上众仙皆打着坐听得兴致盎然,觉得无聊,旁边一个童子过来添茶,帝休要了一碗茶,又见他碟子里有吃的,便要了点儿点心,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码在自己面前的桌案上,君闾道人讲道的时候,众仙坐在山头上喝茶,这种各仙门用来开法坛或其他什么盛会的仙山一般设景精妙,或凌空架起,或附于水上,诸多仙兽仙禽绕膝,云烟缭绕,众仙在此坐着,加一壶好茶,外加几块可口的点心,仙乐缭绕,祥云穿梭,即便是听不懂沧桑大道,光是坐在这,也很是心旷神怡,舒畅得紧。

      君闾道人其人,办法会的确很有一套,难怪有这许多神仙参加。

      不过像这种法坛,众仙特地自纷杂仙务中抽身来赴,自然不只是为了来听听道法,还有一则是借这机会与其他神仙交游来往,联络感情,所以法坛休息的中间,或一日或两日,众仙三两搭伙,四五结伴,常常去仙山附近游玩,帝休一路跟着敖涓他们,此时要想出去玩耍自然不好扔下她,安介白便提议,仍是四人一同,去山下这凡间一处名作菖蒲岛的地方,听说那里风景极好,民风也甚具特色,尨丹对这种事情一向无所谓,帝休初来乍到不懂得,自然没有意见,敖涓只要好玩,哪里都行,四人前一晚定好,第二天一早便动身,到得菖蒲岛的时候,太阳才将将升上山。

      菖蒲岛位于君闾山下一片湖中,汪汪的碧波湖水映着清晨的太阳光波光粼粼环绕中间巴掌大的一个岛,于此季节,岛上满是盎然的绿意,间或有几树花,远瞧去十分可人。

      这岛兴盛,原因还在许多年之前,当年此地贵户忽喜用菖蒲作香,那时候民间专门采种菖蒲的几乎没有,农人采野菖蒲获利颇多,渐渐便有人专司采种菖蒲这一样草,贵户人家多忘事,没过几年又开始喜欢用丁香,众农人种的数十里菖蒲卖不出去,全废在河边,因欠人打理,水土又丰润,长势很狂野,正逢此时,恰有一位略有些薄名的诗人来到此地,夜来无事,泛舟湖上,徐徐晚风吹着水面,菖蒲叶擦着船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宛如美人浴后衣裙擦过地面,顿时灵感大盛,做了些酸诗,结果此诗送到此凡世一著名诗人耳里,被他大加夸赞,这岛也跟着声名远播,没多长时间,这岛上便游人如织,车水马龙,逮住一问,尽是慕名来赏菖蒲的。

      本地知县十分有发展头脑,听闻这个,干脆花了个把银两,从外地请了个有些名气的碑匠打了一块好碑,就立在此地入口的码头旁,上刻“君山圣岛,天赐菖蒲”八个大字,以表他对上天赐菖蒲的恩德的感念,此八个字取巧,恰借了君闾仙山的光,除了使岛上多了许多算命测字卜卦占星的半仙,还使此岛在神仙中间也有了些名气,后来的神仙们每来君闾山拜访,十有八九顺道来看看这菖蒲岛,看完了也肯给君闾道人面子,又将这岛在仙友中大加夸赞,由此一传十十传百,名气愈盛,所以说这位知县有勇有谋,祖坟上估计都冒着青烟。

      四人一行先走了一段山路,又走水路,不想那酸诗人还是个写实的,几人一行坐在船上,听着船身轻轻擦过菖蒲叶,细浆摇摇划过碧波涛,配着水面下锦鲤戏水,倒与那凡人诗中所写并无二致,实在有几分悠闲的意趣。

      四人在菖蒲岛的小码头上落了地,此回他们出行故意化作凡人的样子,所以出门自然得付钱,安介白在外面游玩惯了,兜里装着些散钱,下船前一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银锭子交给船公,船公把银两揣进怀中,笑呵呵谢罢相公,撑着船荡悠悠地走了。

      传说中的菖蒲岛应该菖蒲很多,四人到岛上一看,倒是人头比菖蒲更多。点儿大一个岛上遍地都是人家,放眼望去,满街都是买卖东西和闲逛的,三人随大流在集上逛逛,觉得看起来这集和上次那条街也没什么差别,与那入口处的风景真不似一处地方,只这里人说话口音重些,提醒他们这地界的确是与前时那个地界不同,逛了半天,四人都饿了,便捡了一家小馆子点了些米菜吃,这里的米菜是正宗的渔家口味,烹饪方法虽然简单,但因邻水近,食材新鲜,味道尚算鲜美,饭桌上安介白边喝着鱼汤边不死心地提议一会再去岛外看看,觉得不至于那么多神仙都说瞎话,说不定有什么僻静处可以好好看看风景,他们三个人觉得好容易来一趟,没看着什么好看的确实不合算,便都同意。

      吃完饭,四人一行便往岛外去。

      岛外水边停遍了渔船,彼时时间已近傍晚,渔船上纷纷点起渔灯,晕黄的火光一片一片随着船身微微摇动,乍一看倒像是一个异世,忽然一阵凉风拂过,帝休打一个寒噤,看了看四周,问道:“这个岛怎么这么多船?”

      安介白道:“今日逢集,估计很多人趁这机会过来做买卖。”

      几人往湖边走着,没走多远,忽见苇草里坐着一个人,昏黄的油灯下,只见那人深埋着头,粗粝斑驳的手指翻飞,编着手里的漆黑油亮一条东西,帝休几人正在专注地看他编的什么,那人忽然抬头,枯木般的一张脸,上面的一大块脓疮五官都被那疮挤得走了样,帝休猛然见此,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脚下踏上枯树枝,咔嚓一声树枝断了,那人闻声转过头来,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她,眼里隐隐翻腾出血气,帝休心里没底,一面不安地望着他,一面对其他三人说道:“要不……我们还是换路走吧。”

      敖涓道:“那哪行,我等仙道法身,哪有给邪魔歪道让路的道理。”

      听他说话,那人从矮凳上起身,手上的东西落在地上,喉咙里不断有呼呼隆隆的响动,像是在喘,又像喉咙里滚着一口痰,帝休等虽看得见他黑紫的嘴唇翻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几人丝毫没有准备,便见那人猛的探出身子张开五爪朝帝休一扑。

      尨丹反应最快,将帝休一把拉过,随即挥出一道法印打在那人身上,口中叱道:“孽畜放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尨丹法力太高,那人竟不堪一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许久,周围一片死寂,那人伏在地上,一声不吭。半晌,那人的身体忽然开始一点点的蠕动,浑身的黑肉里翻出红色的肉浆来,身上开出一道一道的口子,流着脓向外翻着,口子里像一堆肉虫子,安介白看得胃里翻滚,道:“仙山脚下怎么会有这等怪物?”

      那人皮肉之中渐有黑漆漆的藤蔓渐渐伸出来,像触角一样一点一点向四周延伸,随着藤蔓伸展,一股浓郁恶臭扑面而来,安介白等掩鼻后退。尨丹一跃身腾上半空,挥手劈断一截攀过来的藤蔓,唰唰唰扔下三封法印,那怪物嘶吼一声,地面忽然向下陷,藤蔓伸得更快,迅速地扒起四周的地面,仍不忘来攻击帝休,四条藤蔓分作四个方向,封死帝休前后左右的退路,凭空又冒出一根,径直朝帝休一抓,帝休一面纳闷那怪物为何偏要盯着她打,一面伸手格挡,却太大意了,那藤蔓竟如一条长蛇,顺着她的掌力攀上她手臂,那物触手冰凉,感觉就像是抓了一把沾满粘液的头发丝,帝休头皮发麻,胃里一阵恶心,安介白见她不敌,掩鼻过来挥折扇将那物一扇打飞,扇子上沾着腐液的地方立刻被蚀掉了一大半,安介白忙将折扇把抛开,一把把帝休向后拉去,直拉到他觉得安全的地方,道:“你没事吧?”

      帝休摇了摇头。面前的坑转眼已塌出了丈余,遍地都是那怪物的汁液和散碎的藤蔓。她只觉自己手臂生疼,撩起衣袖一看,只见上面一道一道的红痕印在皮肤上,周围起了一片片的红点,帝休眼光一动,将手臂放下,不动声色地将伤口掩在袖中。

      安介白在旁边祭出一盏明灯,一面抱怨一面就着灯光在地坑里细细查看,想找出这怪物的去向,正拿着灯看着,忽看见脚下边一团肉泥,安介白吓得往后一跳,又把着灯查看,只见那肉泥依稀可见是一张人脸,皮肤因被层层蚀去,有的地方露出猩红的白骨。

      帝休半晌凑过来,看那人旁边落了一枚簪子,上面温润的玉质上镶着蟠龙金,玉上刻了一个清字,帝休道:“这不会是……”

      安介白猛然收起灯。

      尨丹缓缓在四周降下法阵,道:“我们先回君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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